贝镜又在做梦了。
近几年来,她总是在做梦,并且能清晰地记住梦中的一切。
大概是人老了,精神不佳,又常年加班熬夜工作,导致精神衰竭,并附带后遗症。
这些年的梦总是在重复,比如在梦中向她狂奔而来的大黄狗。
又一次入夜,梦境中出现平静又闲适的田野。贝镜在山村小路上慢悠悠地闲逛,路边的野花一簇接着一簇,迎面跑来一只黄色的大狗,身上的颜色几乎和太阳一样耀眼灼目。
大黄狗笑着、乐颠颠地跑过来,尾巴摇晃不停,在看见它的瞬间,贝镜也被它感染笑意。
她蹲下去,抱着狗哈哈大笑。
怀中的大黄狗浑身暖洋洋,抱起来实在太舒服。就这样安静地抱着它,都能感受到澎湃又旺盛的生命力,还有那温柔的气息,久久将她包围。以至于贝镜醒来时,还在啼笑皆非。
她摇了摇头,慢吞吞地起床洗漱。
再不起来,就要迎接李红玉女士的夺命连环call了。
正想着她呢,电话就来了,贝镜无奈接过电话,“妈,怎么了?”
李红玉女士的声音洪亮:“你起床了没?不要又睡到十二点才起来!下午一点的相亲,记得化妆,不要穿个拖鞋就过去了!”
“给你买了新裙子!记得要穿!你穿那个红色裙子就好看,红色衬得皮肤白......”
“苏医生的名片我推给你了,你记得加上!”
贝镜把手机放远些,就用李红玉女士的声音做背景音乐,淡定地刷牙洗脸。
单身快十年,李红玉女士从最开始的悠哉悠哉,变成现在的草木皆兵,发动十里八乡亲朋好友,一起来催婚。
前两年贝镜在外工作,她还能逃离。但她突然累了,打算休息一段时间,趁着经济不景气,薅社会的羊毛,开始休假。
李红玉听不懂什么gap,也不懂休息,她只以为贝镜失业了。不过她也不会催着贝镜去工作,只是觉得正好有时间,那就去多见几个男孩子,说不定就有看对眼的呢!
贝镜还住在李红玉女士提供的房子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之前的那些相亲,她都找茬推脱了,这次李红玉女士格外坚持。男方的家庭背景、个人实力、外貌长相都无可挑剔,要是贝镜不去,她绝对会大义灭亲,磨刀霍霍向贝镜。
贝镜模糊记得几个关键词,留学海归,三十岁,现在在市中心医院工作,家里是工人家庭,都有退休金,人长得特帅。
她低头看了眼李红玉女士发来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身穿衬衫,模样清俊温和。
这不就是家长眼中的好孩子:成绩好,长得好,工作还稳定。
贝镜心无波澜,只调整心态,就当去吃餐饭。
她没有穿李红玉女士倾情推荐的红色长裙,这未免太郑重了些,穿上一袭红裙,感觉下一秒就要去走时尚T台了。
换了身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贝镜拿好东西准备出门,手机里有李红玉女士发来的餐厅位置。
她现在都没加上那位苏医生的联系方式,等会该怎么认出对方?
她已经快十年没拍照了,也不知道李红玉女士从什么犄角旮旯找到了照片。
贝镜来到车库,开着自己新买的、被李红玉女士嫌弃的mini五菱出发。
才坐到车上,又接到了李红玉女士的电话:“出发了没?你开我那辆车过去吧。”
管天管地还管人开什么车呢?贝镜已经发动车辆,闻言轻笑:“妈,我这mini不可爱吗?去哪都不塞车,随便找个小旮旯就能停车。”
李红玉真的蛮嫌弃这辆mini,但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随便你吧,路上小心开车啊。”
“嗯。”贝镜挂了电话,把导航找出来,旋即开车过去。
餐厅在医院附近,地下停车场没有直达电梯,只能从停车场出来,再去餐厅。
短短几分钟,她就已经感受到这个盛夏的燥热了。悬挂在高空中的太阳是真的不顾人类的死活,水泥路成了铁板,人类在上面烤完正面烤背面,直到熟透为止。
所以,她在想自己是不是被这几分钟的热量,烤到中暑了?
不然前面怎么会有一个特别熟悉的侧颜。
熟悉到面前一片模糊,就像是被拽进一种玄幻的境界,视野里团着雾,雾里藏着被掩盖的一切记忆。
餐厅的服务员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小姐,请问有预约吗?”
贝镜恍惚道:“有,李红玉女士。”
前面坐着的男人一身黑色西服,轮廓深邃,目光宁静,听到身后的声音也没有回头,只持着菜单,挑选自己的菜品。
说实话,贝镜其实也在怀疑。不可能十年过去了,凭一个模糊的侧脸,她还能一眼认出来吧?
这也太可怕了。
服务员在前面领路,尽职尽责地带着贝镜往前走,但贝镜的目光就像是黏在了男人身上,随着距离的接近一点点扫视对方,优越的侧颜、鼻梁高挺上架着金色边眼镜,锋利的下颌线......
直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她能看见空气中的每一丝颤抖,像和旋般一轮轮重叠;近到那个擦肩那个时刻,走马灯般的记忆在密不透风的时间里泄露过往......
近到错身而过心脏骤停。
这个瞬间,贝镜收回了视线,目视前方,平静地跟随服务员往前,再落座。
就像是穿过密不透风的弄堂中,窥见了霎时倾倒的天光。
骤停的心脏剧烈跳动,她不知道自己维持着什么表情,思绪里只有一件事。
真的是他。
庄落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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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逢28: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