馀欢未歇 第3章 第 3 章

“贝小姐饿了吧，先点菜吃饭吧。”苏木泽看两人气氛尴尬，他把菜单递给贝镜：“女士来点吧。”

贝镜手持菜单，声音如常：“你们有什么忌口吗？喜欢吃什么？”

苏木泽温和笑着：“没什么，点你喜欢吃的就好。”

庄落昊一言不发，似乎不在意吃什么。

菜单上精美的图片一张张划过去，她随意点了份意面和汤，视线落在甜品里面，无意间划到详情那处，又加了份水果捞才匆匆把菜单递回去，“你们再点一点吧，实在不知道吃什么。”

她也没听清最后点了些什么东西，坐姿越发端正，背脊挺直，只是时不时端着咖啡喝两口，以平静内心的波澜。

她在相亲，相亲对象带着他表弟，他表弟是庄落昊。

庄落昊，是她十年未见的同桌。

西餐厅，轻音乐，舒适凉爽的空调，浪漫又富有情调的搭配，桌上摆了束玫瑰，一切都恰到好处，很适合重逢。

钢琴曲《River Flows in You》安静播放，让人回到十八岁的下午，窗外像火焰般的夕阳缓缓落下，吹来的风恰好落在发梢尖。

大家都放下那些写不完的卷子，纷纷看向窗外，静待这个温柔的夕阳谢幕。

但是这个重逢时刻，倒也不必是她正在相亲的时候吧。

多尴尬啊。

尤其是她的同桌好像完全忘记她了，该怎么办呢？

他是在假装忘记了，还是不想相认？好歹也是有着多年革命友谊的同桌，真的说忘就忘了吗？

工作人员上菜速度挺快，没有让场面就此僵住。

苏木泽也不想让现场僵住，主动挑起了话题：“贝小姐和照片上差别也不算太大。”

贝镜原本想和苏医生说清楚，但现在有第三人在场，不好让苏医生这么丢脸，只能扬起笑意寒暄起来：“什么照片啊？我很少照相。”

苏木泽把手机上的照片递给她看：“还以为要给我介绍学生，给我吓一跳。”

这是十年前高中时期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身穿短裙，长发披肩，头戴王冠，笑得俏皮又可爱。

贝镜......实在有些羞耻......

猛然看到自己十年前的照片，难免有些羞耻，贝镜脸颊微红，回忆着那段非主流的时期。

她笑了笑：“快收回去，太尴尬了。”

苏木泽理解般收了回去，“估计是照片太早期，所以庄落昊才没能认出你。”

贝镜怔然，侧目看向满脸冷漠的庄落昊，嘴角笑意不散：“是吗？”庄落昊的嘴角似乎下撇了些，眼神极具压迫性，没有回答这种问题。

贝镜若无其事移开视线，“听说苏医生海归回来，怎么会想着来这边发展？”

只是普通内陆省市，远远比不上沿海一线城市，在大城市中的发展机会才更多。

苏医生笑了笑：“我老家在这里，而且我本人没太大的野心，这边缺外科医生，我就回来了。”

他顺势问道：“贝小姐现在从事什么行业？”

贝镜......她诚实回答：“我现在是无业游民。”

苏医生似乎被她噎了一下，随即失笑，他指了指庄落昊：“我表弟也现在也是无业游民。”

“无业游民？”贝镜视线落在对方材质极好的西装上，细细琢磨这个词。

庄落昊单手持着茶杯，露出手指上的骨戒，整个人流露出马上就要去大厦顶楼当总裁的气质，怎么会是无业游民？

被揭短的庄落昊只是淡淡抬眸，“有问题？”

贝镜确实有很多问题，但不是这个问题。而对方冷淡的语气也实在是不好接触，她抿唇：“没有。”

眼看着贝镜被刺，苏木泽皱眉，解释道：“庄落昊就是这样的人，他以前还没这么冷，这几年越来越冷了。”

“他每年都会给自己放假，在这里待一段时间，还特别积极地参加同学聚会。”

“哥。”庄落昊打断他，“别说了。”

苏木泽不解：“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庄落昊只是把他的碗筷推过去，“吃你的饭。”

两人只差了两岁，相处起来更像是好友。

苏木泽想想也是，这是相亲，还是多说说自己吧。他笑着问道：“贝小姐这么漂亮，怎么还是单身？”

坐在对面的女人眉眼清丽动人，乌发雪肌，尤其是一双澄清眼眸，让人见之不忘。

再怎么样也不该需要相亲。

贝镜打趣道：“单身还需要理由吗？”

苏木泽被逗笑：“没遇见合适的？”

贝镜点头：“嗯。”

庄落昊突然插话：“遇到合适的就不会是单身了？”

苏木泽只以为对方在帮自己提问，但还是受不了庄落昊这个审讯室一样的语气。

贝镜微笑道：“可能吧。”

庄落昊若无其事问道：“什么样才是合适的？”

贝镜看向庄落昊：“遇到了才知道什么是合适的。”

庄落昊似乎冷冷嗤笑了声，“那我表哥是合适的人？”

贝镜还没说话，苏木泽也察觉到庄落昊的语气太不好，他岔开话题：“没到那个份上，你语气别这么差。”

贝镜收回视线，客套回问：“那苏医生一表人才，怎么还会是单身？”

苏木泽觉得这也没什么好掩饰的：“其实我之前在国外也有过女友，回国后，大家和平分手了。医院又特别忙，才一直单身到现在。”

“哦~”贝镜对这些其实不太在意，她的余光都落在了旁边人的身上，那双拿着长筷的手很好看，不仅骨节分明，还十分修长，手背很薄，露出迸发的青筋。

苏木泽出于礼貌，新上的菜品都放在贝镜面前，见前面的海鲜一口未动，便推荐了两句：“这边的虾肉很甜。”

贝镜回神，她不是不爱吃虾，相反，她非常爱吃虾。

但她不喜欢在外面弄脏双手，也不喜欢就着虾壳直接咬，不仅吃相有点糟糕，还会有损形象。

嗯......年轻的时候有点偶像包袱，吃虾会有人剥好，甚至蘸料都不需要自己动手，那人会仔仔细细蘸酱放在碗里，把一颗颗晶莹的虾肉放在贝镜碗里，惯得她不爱动手的臭毛病。

但现在身边没有那个剥壳的人了。贝镜从容戴上手套，十分娴熟地剥壳，剃下细嫩虾肉，却只是搁在碗边，迟疑了会才放入嘴里。

庄落昊余光瞥了眼，按在筷子上的修长手指用力攥紧。

苏木泽看了两眼，试探道：“贝小姐不爱吃虾肉？”

贝镜唇角挂着笑意：“很喜欢吃。”她明白是刚刚的迟疑落在对方眼里，便解释道：“只是想起一道配虾肉的蘸料。”

苏木泽：“什么蘸料？”

是一碗秘制蘸料，蘸上后的虾肉鲜甜可口，贝镜语气含笑：“忘了。”

她看了眼斜对面的同桌，庄落昊脸色本就冷，嘴角绷直，眉骨因为高耸而显得很凶，此时凉薄扯扯嘴角，“看我干什么，你的相亲对象在旁边。”

贝镜手指微滞，摩挲着碗壁，苏木泽温和解围：“是你太凶了，吓到贝小姐了。”

贝镜将视线移在苏木泽身上，唇角勾着笑意：“苏医生确实很温柔，当医生的人都这样善解人意吗？”

苏木泽脸皮微赧，正要开口说话，庄落昊却嗤笑出声：“温柔？”

贝镜静静看他：“嗯。”

庄落昊眼底晦涩不明：“现在喜欢温柔款？”

苏木泽好险没吃东西，要不然会喷出来，他用手肘推了推旁边的庄落昊，示意对方不要这么直白。

贝镜看见了两人的小动作，眼角微弯：“还好。”

四目相对，透过那副眼镜，贝镜又看见了记忆中的瞳仁，试图都里面找到熟悉的目光。但十年未见，当初的同桌已经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青年，眼底只有一片冰凉。

庄落昊眼皮轻搭，又面无表情地开口：“总盯着我做什么？”

贝镜却平和道：“好久不见。”

这句原以为说不出来的话，没想到这么简单，简单到从庄落昊开口的那一刻，她又回到了十多年前的下午，空气燥热，她躲着高垒的书本后面，听着催眠的课程昏昏欲睡，庄落昊塞给她一瓶插好吸管的养乐多，她趴在写不完的试卷上，只张嘴，等着他给自己举着饮料。

那个时候的庄落昊是什么表情？好像是生气又无奈，只能左手举着养乐多，右手奋笔疾书。

总感觉回忆会被一团雾笼罩，却不料翻出后才发现这么清晰，清晰到记忆中的人和面前的人迅速重叠。

庄落昊还没说话，苏木泽闻言愣了愣，扭头看庄落昊，诧异道：“你们认识啊？”

庄落昊收回视线，语气里听不出起伏：“应该吧。”

“什么叫应该吧？”苏木泽就此为话题，打开这种略显尴尬的气氛，“认识就是认识，那怎么一开始没说？”

庄落昊的眼窝很深，很漫不经心地说道：“没认出来。”

贝镜垂下眼眸，语气也很平稳：“太久没见了，没认出来很正常。”

庄落昊捏着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闻言冷道：“也是，十多年没见了，早就忘了。”

“嗯。”贝镜搭腔，“高中实在是太久远了。”

庄落昊端着热茶一饮而尽，唇色染着水色，也多了分生动：“确实。”

苏木泽处在两人中间，咂摸出一丝奇怪，旋即问道：“你们俩不熟？”

庄落昊没回答，而贝镜神情不变，语气温和：“嗯。”

再熟稔的同学情谊，也在这陌生的十年间消失殆尽了。

可是庄落昊啊，为什么我看你时，总能对视。

贝镜放下碗筷：“我去一趟洗手间。”

她起身，像迫不及待地逃离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