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脚重新踏实地接触地面时,爱丽丝握紧的手才略略松了劲,她还是不敢相信就这样水灵灵地瞬移了。真神奇,魔法究竟是什么东西,又是怎样运转的呢?
里德尔牵着她的手走到一栋房子前,砖砌外墙爬满绿色的生机勃勃的常春藤,铸铁围栏分隔着前院与街道。门廊台阶两侧立着黄铜煤气灯,即便在现在这样电气普及的年代,仍保留着维多利亚时代的怀旧气息。
里德尔领着她认浴室和卧室的位置,让她先去洗漱。
爱丽丝推开雕花玻璃门,黑白棋盘格地砖冰凉沁骨。釉面瓷浴缸沉重而光亮,龙头微微滴水,在寂静中发出规律的轻响。
干净的衣物已经贴心地放在干燥的位置,茉莉花香的气息混合着蒸汽,在镜面上蒙了一层雾。女孩把自己沉进浴池里,温暖的水包裹住她,突然间就不再紧绷了,一直揣测不安的心安定下来了。在氤氲的雾气中,时间仿佛停滞。
等爱丽丝换好衣服从浴室出来时,她才发现里德尔一直就靠在走廊墙壁上等她。黄铜壁灯从鎏金托架中投下的光晕,不仅照亮了暗沉的墨绿色墙纸,也照亮了沉默的他。
这时候她才敢认真看清楚他的脸,不是书里面那样描写的蛇一样面孔,也不像电影里演员的年轻帅气。从他的那张脸上你能确切地看到时间的沉淀,因为胶原蛋白的流失,所以有浅浅的泪沟,颧骨高挺,面无表情的时候莫名地却流露出疲惫,让人觉得又漂亮又心疼。
“走吧。”里德尔睁开眼看向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拢过她往下滴水的头发,下一秒温暖的气流游走于她周围。爱丽丝摸了摸自己已经干燥的头发,被泰勒夫人剪短的头发已经变长了。
她想说谢谢却又不太敢,只是抿抿唇然后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边。
地板的拼花木条在脚下轻微吱呀作响,爱丽丝喜欢这个,有些高兴地故意踩着那些缝隙处。走廊尽头,一扇彩色玻璃窗滤进朦胧的街灯光线,将红蓝相间的菱形影子投在地毯上。
黑胡桃木楼梯盘旋而下,扶手光滑如缎,似乎被人的手掌摩挲出温润的包浆。每一级台阶都铺着深红天鹅绒垫,边缘钉着黄铜防滑条,早已氧化成暗哑的棕色。
站在楼梯上就可以闻到从楼下飘来的香气——炖汤的雾气、烤面包的焦香。
壁炉台上的镀金座钟滴答作响,餐室里的橡木长桌铺着爱尔兰蕾丝桌布,银质餐具在暖色的灯光下泛着柔光。牛肉汤煨得很淳很烂,牛腿骨和碎胡萝卜在滚水里沉沉浮浮,金黄的油脂像液态琥珀在汤面聚散,偶尔爆开一颗汽泡,释放更浓郁的香味。
爱丽丝学着里德尔切面包的手法,刀锋划开焦脆的表皮露出浅褐色内瓤,热蒸汽裹着麦香喷涌。将一小块黄油按在切面上,细致抹开涂匀,里德尔做这些时很是安静,如同在画一幅认真的画。
忽的,他把这片侍弄好的面包放在一块瓷盘上推到离自己很远的左手边。见爱丽丝疑惑,他解释道:“这是给那个整天往外跑的蠢货留的。”
“蠢货?”
“招财,一只蠢猫。”他的语气很是嫌弃。
爱丽丝猛然抬头,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甚至怀疑起自己的耳朵,但是她确信自己听到了从伏地魔嘴里蹦出来的字正腔圆的中文。
于是她犹疑地问:“招财?一个中文名?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因为是她取的。”
因为是她取的,所以不需要其他任何理由。
爱丽丝暗自猜测他未尽的话,也许这个“她”就是自己的妈妈?
“咔嗒”一声轻响——窗框的插销被顶开了。
黑色的身影从边缘探出脑袋,他轻盈地跃上窗台,前爪先着地,尾巴高高翘起,像一杆竖起的旗帜,扫过带着流苏的窗帘。
在落地的一瞬间就捕捉到爱丽丝的视线,翡翠般的绿眼瞳直勾勾地盯着她,然后缓慢地对着她眨眼睛。他熟练地绕开里德尔的扶手椅,绕着爱丽丝的脚边打圈。
里德尔发出一声义意不明的冷嗤,低骂了一句“贱骨头”。
招财并不理会他,只是一味地蹭着爱丽丝的脚踝,毛茸茸地尾巴攀附在她的光滑的小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爱丽丝完全不敢动,僵硬地接受着小猫不知从何而来的欢喜。
里德尔直接上手提溜着招财的后颈,把他甩到另一边的椅子上,一边嘴上说着“脏死了”,一边手上给爱丽丝连施了两个清理一新。
或许是太过用力,招财从椅子上滑摔到地上,又狠狠地磕在桌角上,声音清脆地爱丽丝不由得心头一紧。
然后她就看见那双带着孔雀石冷调的眼瞳放大,标准的三角耳被折成飞机,跌跌撞撞地又跑向自己,一声介于幼鸟哀鸣和生锈门铰链的“喵呜”从招财的喉咙里挤出来,尾音颤抖着上扬,像小勾子一样轻挠爱丽丝。
她再忍不住了,抱起招财放在怀里,小心地揉着被撞到的位置。黑猫立刻用脑袋蹭其手腕,同时发出微弱的呼噜声。
“呵。”里德尔显然是气笑了。
但爱丽丝手一顿还是装作没听见,一副护定了的倔强样子。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里德尔眼里红光一闪,忽然有些恶劣地说:“你要是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的话,估计会比我还觉得恶心。”
她可以清晰感受到手底下招财骤然紧绷的身体,胡须前伸,尾巴笔直竖起,尾尖神经质地抽搐,如同坏掉的节拍器,对着里德尔发出嘶哑的“哈——”声。直到里德尔施施然离开,招财这才真正放松下来。
不过现在轮到爱丽丝焦虑了,她后怕地想起自己居然敢这样对待伏地魔。
damn!我也是出息了。
似乎是察觉到女孩的焦虑,招财用微湿的鼻尖顶她垂落的手腕,但女孩仍然没有理会,她已经在思考着《哈利波特》里面有哪些不会死人但折磨的恶咒。于是,招财极具人性化地跳上餐桌,把颅骨最圆润的部分抵住爱丽丝的下巴,强行贴贴安慰。
“谢谢你,招财。”爱丽丝暖心地抱起招财,也用头回蹭,“你真是一只好猫。”
回到卧室,爱丽丝仰面倒在蓬松床褥上,这一次鼻尖萦绕的既不是垃圾的腐臭味,也不是混着烟的霉味。
爱丽丝翻了个身,往地毯上看去。招财不见了,明明刚刚还团在那里的。她没有贸然去找猫,毕竟相对于招财,她才是新来的,可不敢再大半夜乱走去触伏地魔的霉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剧情和原著情节偏离了十万八千里,但爱丽丝还是不得不感谢那个让伏地魔改变的存在。
当时汤姆·里德尔的那句不会杀死自己的话犹在耳边,现在再回想都会觉得自己很勇了。
那可是伏地魔啊,死后都能让恐惧笼罩巫师界几十年的黑魔王啊,自己居然随随便便就因为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跟他回家了。可他偏偏这样说了,可她偏偏这样信了。
爱丽丝又翻了一下,把自己滚进被子里。
往后的日子里招财一直没有出现,装作不经意间地向里德尔问起时,却也不能得到什么确切的回答。
她像一只猫,比招财还像,里德尔翘起一条腿往后靠在扶手椅上,轻轻地抿一口红茶,并不对上爱丽丝的悄咪咪探过来的视线。
他知道爱丽丝总是躲藏着自己,偶尔会偷偷探索,所有的声响都很轻很轻。曾经爱丽丝拦着他要将招财丢掉的动作,手一挥给被抓伤的胳膊施个治疗咒,向他说:“汤米,给它时间,给它空间,让它自己决定信任你的速度。”
看着爱丽丝再次从窗帘后露出的好奇的眼睛,里德尔变出一个空杯子,茶汤从胖胖的白瓷茶壶嘴逆流向上跃入杯子里,半杯牛奶顺着杯子里琥珀色漩涡打圈。被发现的爱丽丝几乎是瞬间就缩回了窗帘后,但几秒后又忍不住出来peek(偷看,瞥一眼)。
佛手柑香在爱丽丝的鼻尖倏然漫开,这杯馥郁芬香的茶不知何时飞到了她眼前。她坐在从里德尔旁边飘移过来的椅子上,伸出手感受杯柄上细微的鎏金纹路,轻轻在杯沿印上唇印。
就这样隔着一段说远不远说长不长的距离,两个人有一搭没一塔地说着话。
她从不敢想过自己会在这样一个惬意的下午和伏地魔聊着前言不塔后语的无意义烂白话,但又好像合该如此。
突然,里德尔冒出这么一句话:“你的入学通知书书大概还要几天才会被送来,想先学点东西吗?”
每次他和爱丽丝说话的语速都很慢,她从不需要他再重复一遍。
她说:“Really?你是说我的入学通知书,那个霍格沃兹的入学通知书吗?”
那样的希翼那样的欢喜绽放在她乌黑的眼眸,相似的面容在此刻重叠。
或许,这样也不错……
招财本来是不会被摔到地上的,他故意演的,所以里德尔气笑了。
猫的眼睛:翡翠绿色(Emerald Green)
带有苔藓或孔雀石的冷调,常见于混有东方血统的黑猫。
猫咪没有丰富的面部表情,缓慢眨眼睛好像差不多是微笑,打招呼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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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招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