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看懂老白的手势,所以只能这样理解:即使喝醉了,他的攻击和防御早已刻在骨子里,本能使然。
我也没脸大到觉得他维护我是本能,而是他本能的明白我若没命,下一个死的就是他这个事情。
但不排除一脸嫌弃。“你有这本事,为什么不早动手?害我忙活半天。”
“那是你……的对手,.....不是我的。”他还委屈上了。
“那你为什么又出手相助?”
“你……不能死。”他说,“……不可以,修行才.....刚刚开始.......”
他嘟嘟囔囔的,话说一半,又强调,“再有下回,你自己.....解决,我.....绝不……干预......”
我轻哼一声,说句好。横竖不论人或妖,本来就只靠得住自己,不过救我这份情,我记下了,“能走吗?能动我们趁着天没黑去甘泉镇吧,你瞧我这满身血,得换套衣服。”
“你的.....伤口.....不要紧?”他倒是关心的问了一句。
我摇头,这点伤算什么呢,算家常便饭。
老白盯着手里的短笛,跟我说,“等我……吹完……这一曲,咱们就撤。”
他喝大了,站在两位安静如鸡的当家头顶上吹出来的安魂曲仿佛都带着酒味,晃晃悠悠的。
我心想这是何必,人是他干掉的,曲子也是他吹的,还剩下一些昏个半死的,我已经打算放过他们了,结果听了老白的曲子,挣扎挪动的身躯又渐渐平静下来.....
老白吹完,很乖巧的解释了一下,“其实....是这样的。若有人死在我面前,我不吹一曲,我心里就不安稳。”
合着是为了您自己呢。有点意思,跟我跑去给躺尸合眼有异曲同工之妙。
额......该不会吹完还要埋了他们吧。
老白竟然看穿我的内心活动,说,“那倒不会。埋人耗时间,多不划算。天葬就是了。”
天葬在我们这儿就是躺在荒野上被野兽飞禽食到白骨不一定能剩下的意思。
他说话较之前连贯了些,我怀疑这也是一首解酒曲。而我的体力也恢复了大半,我又怀疑这是一首注灵曲。但我没有证据。
我们准备动身,可惜那匹弱不禁风的瘦马在混战中被乱刀砍死,我最终也没吃马肉,就着老白的曲子默默哀悼了一瞬,挪沙坑里给埋了。黄风寨二当家和三当家留下的马正好归我们,一人一匹。
天色昏黄,太阳垂在沙石海边际线上,两位当家的马倒是给力的,无奈沙尘暴骤起,我们走走停停,总算在夜幕降临时到达甘泉镇。鉴于我身上没钱,便提议老白将鬼道梁小妖赏的铜子或者我送他那灵珠拿出来住店,老白不肯。最后没辙,只好听了他的建议,将二当家和三当家的马卖了,鉴于两匹马膘肥体壮,换来的家当够在甘泉镇连吃带喝好些天。
老白说我们要去中原,得走穿苍北境,然后跨过整个荒漠境。既然有长路要赶,就不能逗留太多时间,所以歇一两天,接着动身。
我自然没意见。我在黑山原的仇家太多了,唯有彻底离开苍北我才能得到安宁。
“小黑,我们找家店洗把脸,好好歇一晚。”
老白说这话的时候,酒醒大半,在傍晚突如其来的沙尘里赶路,此刻我们俩都跟刚出土的沙俑似的,就剩下鼻子能呼气儿,眼睛能眨巴。找了家客栈,各自要一间房,小二供了大桶的水,备好新衣,还问我们要不要搓澡什么的服务,不得不说,只要有钱,你再是满身血污灰头土脸,也能得到殷勤招待。
我洗这一身污浊换了满满三大桶水。脚底板子起了无数水泡,泡软之后又酸又疼,平日行路,满身都是沙尘的味道,直到今儿全部洗下来,才知道脏的臭的都被风和土盖住了。客栈送进来的新衣服不分男女,针脚倒也仔细,用上好的软布料,制成红褐色的折领窄袖长衣,配细萝卜样的小口裤,搭麻革相间的腰带,附加烟墨平巾帻和弯头履,好看是好看,但穿上之后,并不合身,松松垮垮没个形,显然尺码过大。好在这种野蛮粗犷的地界,没必要太讲究,只要实力在,就是啥也不穿,也有人对你恭恭敬敬。
洗完之后,整个人清爽很多,头发又长长了一点,照照小铜镜,拿发巾兜住,想来要是一直留着,可能过不了就能在顶上窜个丸子了。
周遭安静,打开窗户,月亮已然勾在了树稍上,按说该睡觉的,我却精神,躺在床上,想着也不知道老白现在什么情况,他的脸洗白了没有,他那么多天没东西吃,不晓得饿不饿,说起这个,我那肚子里完全空荡荡的,实在不行叫上老白去楼下堂里再填填肚子,吃饱了才有力气睡觉吧。
月色朦胧,我在床炕上闭目思索吃什么的时候,屋内杀气陡增,一睁眼就看见几个蒙脸匪子拿着利刃往我身上招呼,亏得我反应够快,卷住身子滚进帐内,再一转头,尖刀在手,照着冲在最前面这个当胸一刀,后面几个叠罗汉似的扑过来,我轻巧避过,抬脚对着后脑勺踢下去,连着摔晕了一串。
我速度很快,姿势很帅。
这些杀千刀的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时候,我已经站起身,并优雅的拍了拍我的新衣服,打开房门,淡定的招呼客店管事,“给我换间房吧,这没法住了。”
管事的颠颠儿的跑过来,他同我一样淡定,毕竟野蛮粗暴就是这方圆千里的生活特色。谁有实力,谁就是姑奶奶加大爷。
管事带着几个人将这些伤匪从窗户里丢出去,哈着腰跟我解释,“房间没多余的了,我们收拾干净,您再住着,行吗?”
也行啊,咱不讲究。
我趴在房门口的栏杆上,看见老白也是同我这般穿戴一新,已然坐在饭桌旁,抬手跟我打招呼,“事办完了?下来吃饭吧。吃饱才有力气睡觉。”
我笑了笑,这个人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什么都看透了。
大堂里没几个住客,大概率都歇着去了。老白要了一桌子菜,嘱咐我,“吃吧,多吃点。”
其实在路上两个人没怎么交流过彼此对饮食的喜好,但这一桌子饭菜基本都合胃口,也或许和我饥肠辘辘有很大关系。
我预备大快朵颐,老白顺手帮我拿筷子。他的手比之前白,洗过之后的脸也很白。我俩穿店家提供的同款折领衣袍,我穿上松垮,他的也不合身,尺码过小,衣服干脆绷在身上,举手投足间腹肌壁都很明显。
嗯,八块。我下意识的数了一下,赶紧收回自己的视线。正经人修都讲究礼仪,而且老白立志要给我当师父的,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
但是…,老黑以前夸男人那套怎么说来着?
嗯,面如冠玉树临风,沉鱼落雁露华浓?是这么说的吧。
仔细斟酌这话里话外通黄通黄的,再想想她夸的那些个,无非矮子里面拔将军,只能说黑山原的丑八怪真的多。
哎,老黑这辈子,不知道是值还是不值啊。我有点唏嘘。
老白笑问小黑你想什么呢,再不吃饭菜都要凉了。
我收回自己那脱缰野马一样的思绪,拿起碗筷,边吃边跟他聊,“你是怎么知道今天有妖要杀我?”
“我不知道。”老白说,“只是依照你的威望,没有仇人不是很稀奇?”
我无声叹气,他说的都对。只要我单枪匹马出现在有人烟的地方,必然会有对手找上门来。老黑死了,这消息已经在甘泉镇传的沸沸扬扬,想来方圆几百里的地界都知道了。如果打算活着走出黑山原,这一路的惊险可想而知。
而老白正如他所说,不会干预我的恩怨。但也不会看着我死,我下意识摸着自己身上刚刚上过药的伤口,隐隐作痛。
我问他,“你是不是一直就计划着,要和我一起用脚底板子走穿黑山原,一直走到你说的春暖花开的地方去?”
老白点头。我问为什么,他说这是修行。我说修行有很多种,不一定要这么辛苦,难道就不能干净整洁的,躲开所有恩怨找一处灵气充沛之地闭关修炼吗?
老白否决,“你能安静闭关修炼?不可能的。”
我:“.......”
老白又说,“唐僧西天取经,十万八千里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大圣再有诸多本事,也不可用法力助他一臂之力。”
我差点噎住,咳了几声,“所以你是说你是猴子,我是和尚?那要这么个意思,该是你拜我为师啊。”
“我就是打个比方。”老白扶额,眉眼抽抽,“师者,传道受业解惑,小黑姑娘,我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盐还要多,怎么好这样拉低我的辈分?”
“但你看着一点也不老。”我不屑,“咱俩撑死差不多大,我黑山原小太岁也是有尊严的,怎么能拜一个毛头小子为师父呢?”
黑山原小太岁原本是老黑在世时我下个阶段的目标,之前我是狼牙口小太岁。
老白听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你管自己叫黑山原小太岁?”
“那我总不能说我是从黑山原去往西天取经的和尚吧?和尚庙他也不敢收我啊。”
你来我往的辩了几句,老白说他年龄都可以当我老祖了,我问他到底何方神圣,他却卖个关子,“你还不是我徒弟,我也没必要告诉你。”
我翻个白眼。“所以你把我送到西天取完真经,咱们就分道扬镳,是吧猴哥?”
老白顺着杆子往上爬:“哎。你说分咱就分。”
我:“……”
害,吃饭,吃饭。
小剧场:
1:
晏屿川:我乃黑山原小太岁。
黑山原:谢邀,别来沾边。
2:
店家:给您两位的新衣服送反了,要不自个儿换换吧。
晏屿川:怪不得这么大。(??ω??)??
长离:怪不得这么小∠( ? 」∠)_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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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