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消散,一抹翠绿映入眼底。
燕舒还没来得及看清身处何地,身后就传来徐子安诧异的声音:“诶?又见面了?”
紧接着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燕舒?”
四人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
墨二娘弱弱地问:“你们怎么在这?”
徐子安:“我正往回走呢,一转眼就到这了。没想到这么快又看到你们,不会真这么有缘吧?”
燕舒扶额,有没有缘她不知道,反正今天这孽缘是结下了。
她又看向夫诸,他摊摊手,表示自己也一样。
燕舒认命地将他俩的手腕依次抹上血。
夫诸露出点嫌弃的表情:“一定得用你的血?”
燕舒拿着他的小短手,动作一顿:“对,记忆回溯比较特殊,我试过几次,只有我的血比较稳定。”
夫诸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们心知肚明,燕舒现在是用失忆做借口反驳她的身份。但夫诸认定,能被另一个天狐以死保护,还能回溯时间的妖,必定也是天狐。
燕舒嘴角一抽:“闭嘴吧你!”
夫诸挑眉:“我可什么都没说。”
稚气未退的脸做这副表情并不可恶,但燕舒还是想给他一拳。
燕舒涂完最后一点,狠狠撂下他的手。
干涸的血迹呈暗红色缠绕在手腕上,不断传来温热的感觉。
夫诸放下袖子盖住手腕,抱着手臂跟上他们。
燕舒从没带过这么多人一起回溯,画完徐子安,她嘴角立刻白了几分。
她抬手,剩余的血渍抹在唇上,抬头观察高耸的密林。
虽然不知道他们四个为什么一起回溯,但现在主要是得弄清他们到底在哪。
墨二娘捏着燕舒的衣角,对陌生的环境稍显恐惧:“这不是星河湾?”
徐子安给出个肯定的答案:“肯定不是星河湾啊,他们小区没这么多树,这更像哪座山吧?”
山?
夫诸踢了一脚石子,蹲下身,双手触摸干涩的土壤。
片刻后,他睁开眼,不可置信道:“是荆紫山。”
徐子安吓了一跳:“荆紫山不是在钦北省吗?我们怎么到这来了!”
“我用你带的草纸回溯......就是你说的穿越时间,想看陈晨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燕舒的声音沉了下去,“但现在.....有人趁回溯发动间隙,叠加二次回溯,还把你们也拉进来了。”
夫诸眉头紧蹙,用眼神问她:还有第二只天狐?
燕舒目光冷冽,心里有所猜测。
她那个便宜弟弟。
白榆!
燕舒默默在心底说出这个名字。
如果他们真有什么关系,他会回溯也不奇怪。而且现在看来,他用回溯明显更熟练。
燕舒攥紧拳头,他到底想干什么。
“那怎么办?”
墨二娘吓得花容失色。
他们四个,一个小孩,一个普通人,一个攻击力为零的笔妖。
也只有燕舒能打一点,但她一个人也不一定能打得过啊。
徐子安虽然听不太懂,但敏锐察觉到情况不太妙。
燕舒摸着手腕的玉,沉声说:“找到发动回溯的人就能离开。回溯范围有限,我们应该离他不远。二娘你保护好徐子安,其他由我和小夫应对。”
太阳火辣辣的炙烤着整座山,周遭树木肉眼可见的干枯。
徐子安拽紧背包,拼命用手扇风。
墨二娘也渴的直咽口水,警觉地盯着四周。
没走多远,前方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枝桠交错的阴影戛然而止,眼前突然一亮。
树丛中突然窜出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落在山坡上。
熏池甩开手中的藤扇,紫色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方相氏的妖,来荆紫山干什么!”
对面,白榆笑的不怀好意,他拍了拍衣角灰尘,轻飘飘看向她:“很快你就知道了。”
熏池此刻已经感觉到周身急剧流失的灵气,她怒道:“毁了荆紫山对你有什么好处!”
白榆不耐烦地掏掏耳朵,像是被这句话吵到了。
“你们怎么都喜欢这么问?”他收敛笑意,目光逐渐变得冷峻,“有什么好处?让我高兴——不就是最大的好处吗!”
白榆声调陡然提高,下一秒,他贴紧地面,猛然冲了过去。
熏池丝毫不敢放松警惕,立刻挥舞藤扇。
无数条藤蔓破土而出,速度极快的缠上白榆脚腕。
白榆目光未变,以手为刃,凌厉地砍向藤蔓。
“休想!”
熏池大喝一声,藤蔓立刻变得更加粗壮,死死缠住白榆。她踏着藤蔓破风而上,手腕翻转,藤扇化作利刃,直取白榆面门。
白榆嘴角笑容扩大,随着藤蔓的拉扯下坠,右手则用了更多大力气,紧贴着腿砍断藤蔓,手劲凌厉,瞬间又削去了一大块皮肉。
他不为所动,解开束缚后凌空一跃,腾空对上熏池的视线,利刃擦着他双眼飞快划过,在他眼角划出一道血痕。
白榆甩掉手上的血,慢条斯理地说:“夫诸在哪?”
熏池一击不成,便伺机寻找其他机会。
她目光如剑,藤扇向下一震,借力腾空而起。
林间两侧传来细小的破空声。
白榆快速躲避,双指夹住一片坚硬如铁的树叶,树叶被夹住的一瞬间,立刻在阳光下消解,在他手指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灼伤。
趁他分心,暗藏已久的藤蔓交错着刺向他。熏池立刻逼近:“少废话!”
“你这个养尊处优的山神还想杀我?”白榆目光阴冷,嘴角邪气的笑容凝住,“溯!”
短促的音节落地,白榆的身影突然消失。
数条藤蔓撞击在一起,发出砰然巨响。
熏池随着惯性坠向地面,她挥动藤扇,一条藤蔓飞快地接住她。
山坡突然寂静下来,熏池屏气凝神去听,也只能听见藤蔓细小的破碎声。
“别分心啊,山神大人。”
熏池耳边突然响起一道阴沉的声音,她顺着惯性快速击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但藤扇摸了个空,她暗道不妙,本能地躬起身。
下一瞬,白榆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一脚蹬上她腹部。
巨大的冲击让她猛地坠向地面。
熏池挥动藤扇,地面升起的藤蔓凝结成网,接住了她。
白榆散漫地看着她:“你不是我的对手。”
熏池目光灼灼地回望他:“但我是荆紫山山神。”
所以她绝不能退让。
“好吧。”白榆耸耸肩,余光扫过那团不断扩张的蓝色圆球上,“但我没时间陪你玩。”
熏池绷紧身体,仔细聆听身侧的声音。
前面!
她立刻挥动藤扇迎击。
但面前出现的只是一杆银枪,白榆呢?!
“我在这儿。”
声音贴着耳畔划过,但他贴的太近,熏池根本没法避让。
熏池目光凝重,只能双手抓紧藤扇,尽力抵挡面前的银枪。
白榆轻笑一声,凭空借力,又一脚踹在她后腰上。
熏池不受控制的向前冲去,藤扇和银枪擦出刺耳的金属声,银枪穿透藤扇,带着不可阻挡的力量狠狠扎进熏池胸口。
紫色衣袍砰然坠地。
熏池咳了口血,强忍着剧痛试图拔出这杆枪,但她很快发现,无论怎么努力,这杆枪还是插在她胸口,分毫未动。
白榆凭空出现在她面前,蹲下身,平视着熏池:“别白费力气了,这杆枪是我前不久在一个槐精手里抢的,没什么用,但只有狐火能拔出来。你该庆幸我不会用枪,否则你现在就要被扎成马蜂窝了。”
熏池顾不上胸口的疼痛,艰难地问:“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白榆起身,回头望着那抹清透的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说:“用你的山神封印,可以抑制它吸取灵气的速度。”
他不再管熏池是什么反应,撂下这句话,转身便离开这里。
白榆一走,几人便从另一侧树丛中走出来。
白榆动手的那一刻,夫诸就想冲上去帮忙,燕舒很快拦住他。
记忆回溯没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现实就是熏池已经被白榆打败,即使他们出现也不会改变这个事实。
墨二娘震惊地问:“他是谁?方相氏的妖吗?居然能打败熏池。”
燕舒点头。
徐子安:“既然刚才这个山神说他也会用回溯......那是不是他把我们弄到这来的?”
燕舒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不是他。”
墨二娘惊呼:“怎么会?”
夫诸也不解地抬头看她。
燕舒脸色苍白地说:“回溯受天地法则限制,只能回溯本人不存在的事件时刻,防止同一时间出现两个自己。如果刚才和熏池交战的是他,那么叠加回溯的人就不可能是他。”
燕舒没想到他们回溯的是熏池和白榆交战的那一刻。
他们虽然只交锋了短短几个瞬间,但也足够她抓取很多信息。
她越过蓝色圆球,看向被银枪钉在地上,不断挣扎的熏池。白榆嘴里的话半真半假,熏池不可能立刻相信他。
但燕舒仿佛透过此刻,看清了现实里她错过的信息。
熏池一定经过很多次尝试后,发现白榆说的是真的,那杆枪确实只能用狐火拔出。所以她就会考虑白榆嘴里第二件事的真实性,但山神封印要耗费太多灵力,她一定会怀疑这是白榆的阴谋。
但不断扩张的蓝色圆球和荆紫山逐渐枯竭的灵气逼迫她必须相信白榆,她只能用山神封印减缓他扩张的速度。
而逼迫熏池使用山神封印,是为了——等她来。
等她来——唤醒夫诸。
燕舒指尖颤抖,感觉浑身血液都凝固住了。从她听到白榆说那杆枪只能由狐火瓦解起,她心里就忍不住发紧。
这说明白榆从这一刻起就确定她一定会来荆紫山,甚至赶得上解决这个危机。
他算准了每一步,甚至算到了此刻她会站在这里目睹整件事的经过。
从他算计她那一刻开始到现在,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闭环。
他到底......想干什么?
夫诸沉声说:“不可能是他,那会是谁?”
天狐血脉那么罕见,总不可能一次出现好几个。
沉稳有节奏的脚步声从阴影深处响起,徐子安和墨二娘忍不住探头去看。
幽暗的阴影将山坡划分成明暗鲜明的阵营,男人慢悠悠地从阴影中走出来。
看到他的那一刻,两人都忍不住惊呼,这不就是刚才和熏池打架的那个人吗?
燕舒转身对上商陆的视线:“你是谁。”
墨二娘一愣:“他不是刚才那个......”
徐子安眯着眼睛,仔细看了半天,惊讶道:“不是他!他们虽然长相穿着都差不多,但感觉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墨二娘瞪着眼睛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区别。
徐子安:“气质不一样,刚才打架的人性格乖戾,阴晴不定,但这个人很安静。”
安静到就算站在这里也很难感觉到他的气息。
徐子安说的一点没错。
燕舒虽然只见过白榆一面,但却好像认识了很久,几乎从听到他的脚步开始,她就能肯定,这个人绝对不是白榆。
但他偏偏又和白榆长得这么像,眉眼、脸型,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商陆不说话还能保持几分安静模样,一开口,歪歪斜斜冲燕舒行了个礼:“燕山主,在下影妖,商陆。”
燕舒一怔,影妖?
“你是他的......影子?”
商陆双手插在兜里,懒散道:“算是吧。”
燕舒喉咙一紧:“是你叠加的二次回溯?”
商陆咧嘴一笑:“你猜呢?”
燕舒眉头紧锁,不懂白榆到底在搞什么鬼。
见燕舒不回答,他也没什么反应,转而将目光落在墨二娘身上,笑容逐渐变得嗜血:“笔妖,我奉命,来杀你。”
话音一落,商陆咻的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