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漪先是一愣,本不想接的,她很久没有吃糖葫芦了。
可看到柳明江和煦温柔的神情,她不好让他失望,只得接过来。
香雪和秀雨站在一旁,品味这二人的气场,香雪先道:“真像一对夫妻一样。”
秀雨以微笑表示赞同,倘若日子能这么过下去,也是不错的。
孙姑姑远远地站在窗下,面色晦暗,方才徐漪的话让她惊出一身冷汗。
她仿佛回到几年前的那天,私奔的徐漪被带回来,扔进紧室。
不说孙姑姑,就连二公子怎么向徐太傅求情,都没有用。
大公子将一把剑扔到徐漪跟前,示意她自裁。
徐漪真将那把剑起来,横在脖颈上,她说的话就跟方才教导婵奴的话一模一样。
她说:“做了就做了,没什么不能承认的,总好过违心说谎。人都要为做过的事付出代缴,哪怕并不是错事。”
短短几句话,几乎将徐太傅气到晕厥。
而更气人的还在后面,徐漪双手握住寒光剑,紧盯着剑身,目光几乎发直。
在徐太傅眼中,徐漪那一刻就如中邪一样,嘴角还带着笑容:“既然大哥叫我自我了断,那我就动手便是!”
说罢,徐漪将剑一横!
还好徐涌冲进去,把剑夺了下来。
孙姑姑想到这里就后怕。
方才听到香雪和秀雨说现在就很好。
孙姑姑本是瞧不上柳明江的,即便他相貌俊朗,鹤立鸡群,但她可不是年轻人,不吃颜值那套。
然跟晏楚比起来,在这个人的衬托下,柳明江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既是血脉相连的表亲,又是年少有为的将领。
若是十四岁长安动乱,暂避霍州的时候,就直接嫁给柳明江。可能早就儿女成双,承欢膝下了。
也没有那些惊心动魄,分分合合,也许徐家不会败,不会被贬崖州。
孙姑姑光这么想,都觉得有些后悔。
不知道徐漪后不后悔。
这会婵奴正缠着徐漪,要出门郊游。
徐漪之前已经答应了,等柳明江回来,就一起出城去玩。
现在柳明江回来了,可他还有伤。
徐漪不好开口。
柳明江对伤情毫不在意,他欣然答应下来。
徐漪将人拉到一旁,关心道:“表哥何必此时应下,我哄劝婵奴几句,过些日子去,也是可以的。”
柳明江道:“既然已经答应孩子了,就不该推脱搪塞,不然她会失望的。我的伤已经好了。你看!”
柳明江在她面前走了两步,虽然有些迟缓,但比较顺畅了。
“你能好好养伤,当然最好,只是...”
徐漪还有迟疑。
柳明江观其神色,领会她的所忧,柔声道:“放心,我们找偏僻人少的地方,不去跟其他人凑热闹。”
徐漪先是一愣,而后微笑着点点头。
柳明江总是这般善解人意,贴心小心,倒叫徐漪不好意思。
她就是不想跟以往的长安的熟人碰在一起。
徐家的事连累了不少官宦人家,若是见了,即便不费精力应付,也会影响彼此心情。
还是都避着些好。
故而,几天之后,柳明江选定了鹰嘴滩。
长安富贵人家踏青赏秋多在仁寿山,那儿一年四季,美景各有不同。
而鹰嘴滩就在仁寿山附近,景色虽比不上,但胜在人少,难得清净。
几天之后,柳明江带着徐漪和婵奴到了鹰嘴滩。
果然是十分清净,整片河滩只有他们一户人家。
柳明江领着婵奴放了一会风筝,便提议往山上走一走。
于是,徐漪等人换上了轻便的衣衫和靴子,带着遮阳的面纱,一齐往山上走。
因鹰嘴滩是在仁寿山的北面,人迹罕至,古道狭长,平添了几分幽静。
一路下来,既有浅溪又有飞瀑,婵奴玩得不亦乐乎。
在婵奴玩水的时候,徐漪站在一旁,上下眺望,心里有种其他的感觉。
柳明江走至身旁,将水壶递给徐漪,“怎么了?可是累了?”
徐漪接过水壶:“没有,就是觉得这儿有些熟悉。好像来过似的。”
“是吗?或许是以往家人有带你出门踏青过?”
徐漪摇头,“那倒不曾。”
祖父在时,她能去的地方仅有那几处,绝没有鹰嘴滩的。
“那或者是谁带你去过?”
柳明江本意是想说兄长,但话说出口时,他想到了晏楚。
自柳明江出狱之后,徐漪和他都保持着默契,不问也不说晏楚的事。
徐漪岔开话题,“兴许是我记错了,又或是再哪本画册上见过也未可知。”
此时,婵奴玩够了,想要找水喝,徐漪拿着壶上前去,喝完后便继续前行了。
恰好走到一条与官道相接路口,忽听到几声疾呼。
徐漪心一惊,不知发生了何事,拉着婵奴,将人护在怀里。
柳明江将她母女二人安顿在路旁,道:“你在这里,我去看看。”
而后将两个仆从留在徐漪这里,自己独身前往。
去了半晌,还没见人影。
想来山匪之事还让徐漪心有余悸,长安虽说是帝都,可难保没有打家劫舍的祸事。
婵奴这时候带着哭腔问:“舅舅去哪儿了?”
徐漪心里越紧张,呼吸就越困难,不住地嗽起来,脸色极为难看。
好在这时候,柳明江回来了。
只见他衣衫污损,脸上还有擦伤,身后还背着一个华服小姐。
徐漪不禁一愣,拉着婵奴上前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柳明江将那位小姐放下来,喘着气道:“在林中迷路了,马车嵌在崖边,人险些掉下去,好在我去的及时。”
“都是他们!”
那华服小姐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指着后面跟上来的婢女小厮骂了许久。
大意是指耽误她赴宴的时间,才指了条小路,宴席没赶上,差点命都丢了。
“好在有这位公子出手相救。”
那华服小姐转向柳明江时,脸色明显好了许多。
再看到徐漪和婵奴,又变了颜色。
此时徐漪仍旧带着面纱,默默站在一旁。
华服小姐一面用袖子扇风,一面问道:“公子,这是你的妻女?”
柳明江道:“这是舍妹。”
那华服小姐轻哼一声,有些不悦。
柳明江干脆解释:“舍妹不常出门,不爱说话,望女君见谅。”
华服小姐看在柳明江的面子上,笑道:“公子不如跟我一同赴宴,我给你找身干净衣裳换上。”
柳明江知道徐漪不喜欢与陌生人接触,便软语谢绝。
此时,小厮将两辆马车都从崖边拉了回来,重新回到官道上,好在车身并未有大的损坏。
华服小姐扶着婢女的手坐上头一辆马车,指着后面的马车对柳明江道:“公子不要客气,你的衣衫已经破了,还有擦伤,真叫我过意不去。不论你怎么说,我是肯定要重谢你的。而且...”
她指了指徐漪。
“你的妹妹嗽得厉害,怕是得找个安静地方好好歇息一下。”
她说的没错,徐漪此刻犯病了,浑身虚弱无力,咳喘不止。
柳明江无法,只得扶着徐漪上了马车。
这驾马车沿着山道,行了半刻钟,绕到山的另外一面,而后进了一家庄园。
还没下马车,外面有人谄媚地道:“姜女君,你可算来了。”
姜琳琅掀开帘子,没好气地说:“今天触了霉头,你可别惹我生气。”
“那自是不敢的。”
说话间好几个婢女和婆子涌上来服侍。
姜琳琅下车后,对来的人说:“后面的车上是我的朋友,受了点伤,带他去换衣上药。”
她说的朋友,只是指柳明江,并不包括徐漪。
柳明江哪可能将徐漪和婵奴抛下,便道:“我要带我妹妹一起走。”
姜琳琅对着他笑:“你放心,她们跟着我,丢不了的。”
柳明江放心不下,徐漪见他脸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便道:“我无妨,你快去吧。”
柳明江临走时交代道:“那你休息后,就在此处等我,不要走远。知道吗?”
徐漪莞尔,点了点头。
姜琳琅品二人其言语,实在不像兄妹,总觉得十分暧昧。
若不是见柳明江相貌英俊,风度翩翩,救她之时身姿那般飘逸灵秀,触动心房,以她的身份,是懒得逢场作戏的。
等柳明江走了,姜琳琅立马换了表情,连看一眼徐漪都不耐烦,头也不回地走了。
剩下由婢女对徐漪道:“这位女君,请随我去房间休息一会。”
对于姜琳琅的傲慢无礼,徐漪并不在意,赵国公的孙女是有些性格的。
早在看到马车的时候,徐漪便认出了赵国公家的族徽。
只是刚才她确实不太舒服,需得有个地方躺着休息一下,才没有挑明。
此刻姜琳琅不愿意管她,徐漪求之不得,只待柳明江收拾完毕,他们就出门下山。
婢女领着徐漪和婵奴登上木阶,一层一层地往上走,直至走到最高处,才到了一处极缓平地。
一幢偌大的庄园就依山而建,极为壮观。
婵奴吹着新鲜的山风,哪哪都觉得新奇,四处张望,忽而回头,哇地一声惊艳感叹。
徐漪不解,也回头看去,只见他们来时的路蜿蜒而下,几十里的森林树木尽收眼底,消失在山谷深处。
原来,山谷的底部就是鹰嘴滩,他们现在是居高往下俯瞰。
在这个视角,徐漪终于想起来,为何此地这般熟悉了。
耳边隐隐约约听到鼓瑟吹笙,是宴会开始了。
徐漪问婢女:“敢问这庄园的主人是谁?”
婢女鄙夷地瞧了徐漪一眼,欺她衣着素雅,少言寡语,以为是上不了台面的乡村妇人。
“既到了杏园,你还不知主人是谁?当然是太师晏楚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