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 第11章 第 11 章

后来一群人还是人手一只玩偶浩浩荡荡回到了酒店，刚一下车就遮掩着贴画往电梯里冲。

就是那么凑巧碰上彭冉和韩飞约会回来，看见几人身上的贴画和手里拎着的玩偶，听说就这么浩浩荡荡走了整整一条街，被过往的行人驻足行注目礼后，想想画面怎么看怎么违和，两夫妻逮着机会一通嘲笑。

最终，杨又恩是真的开心了，兄弟们也是真的郁闷了。

那天过后，杨月留下了一笔生活费一气之下去了外地找杨又恩他爸，彼此眼不见心不烦。

杨又恩与自己亲妈干架的事韩飞的兄弟们或多或少都听说了，很默契的谁也没有开口八卦，只是只要不忙，就带着杨又恩到处疯玩，杨又恩又变成了那个没心没肺的小魔王。

韩澈又开启了神龙见首不见尾模式，像个隐形人一样游走在这座城市的某处。

基于那一下午的陪伴，杨又恩与韩澈也算是熟悉了一些，两人加了好友，基本都是杨又恩单方面照片或语音，有时候是打牌赢到的糖，有时候是跟着彭冉出去兜风的美景，有时候是大龙和李川的互殴现场，频率不高但都是热闹欢乐的瞬间。

杨又恩会发给韩澈的本意是看到大家聚在一起开开心心的，总是不由想起月光下形单影只的背影，所以想让韩澈感受一下开心的氛围，也不在意韩澈会不会回复或者是回了什么内容。

韩澈回复的时候不多，即使回复也是简简单单的一两个字，但每次都会认认真真看完，收到搞怪的照片或是听到小朋友咋咋唬唬的声音竟然觉得一天的疲惫减轻了不少，不知不觉不管是忙着装修或是跑建材市场或是跟人扯皮的时候，只要看到杨又恩发来的消息都会第一时间查看。

这段时间韩澈早上出门比较早，杨又恩常常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两个人很少早上打照面。以至于韩澈刚出门就看见隔壁的门突然打开，杨又恩精神饱满的出来时下意识挑了挑眉。

杨又恩直冲过来跟韩澈挥了挥手，话都不说就拉着韩澈往电梯里跑。

韩澈问杨又恩是不是有什么急事，杨又恩神秘一笑便开始低头玩手机。

叮铃一声电梯门打开，韩澈被眼前的阵势震惊地上半身微微后仰。

一众寸头光头花臂男整整齐齐列队站在电梯口两侧，大龙、李川等人站在队尾带头歪着头往里看，韩飞和彭冉站在正中间笑得春光灿烂。

韩澈恍惚以为酒店是要接待什么重要人士，而自己和杨又恩误入提前替重要人士感受了一把嘉宾待遇。

电梯里外目光相撞，看到韩澈后，韩飞笑得露出了一口大白牙，颇有气势的喊了声：“鼓掌。”

一声令下，两排队伍齐刷刷的开始拍巴掌，尤其是身侧的杨又恩，激动的手掌都拍红了，饶是韩澈平时再淡定，都被此时浮夸的阵势给震住了。

杨又恩拉着韩澈走出电梯，韩飞走上前给了韩澈一个拥抱，然后郑重的拍拍韩澈肩膀，满怀的笑意里包含慈父般的欣慰。

韩澈不明就里，一脸疑惑的看向韩飞。

韩飞笑着说：“作为咱们家以及这帮兄弟里第一个大学生也是唯一一个大学生，收到通知书，你哥我要必须得给你好好庆祝一下。”

说完揽着韩澈的肩膀往出走，两侧的队伍训练有素的向两侧退开。

韩澈跟着韩飞走出门口，看见门口台阶下换上了崭新的红地毯，两侧摆着两排红艳艳的花篮，花篮上祝福的字符意思大差不差，皆是祝韩澈考上理想的大学。

身后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杨又恩捂着耳朵跳着脚往彭冉旁边儿蹦。

韩澈回头，大龙和李川手里举着一串鞭炮正准备开始下一轮。

两人头顶上，酒店的电子屏下挂着两条长长的红底金字横幅，横幅上写着：热烈祝贺韩澈以极其优异的成绩考入建筑大学建筑专业。

抓人眼球的大横幅和耳边炸开的鞭炮声双管齐下，刺激的韩澈脑袋嗡嗡作响，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身边韩飞大手一挥指着面前的场景，用一种“看，这是哥给你打下的江山”的气势问韩澈：“怎么样，惊不惊喜？”

韩澈用一种“有没有什么魔法可以让我原地消失”的表情，无奈扶额回答：“惊喜。”

杨又恩兴冲冲的跑到韩澈面前，眨着大眼睛开口：“喜欢吗？喜欢吗？”

虽然是在问韩澈，但那脸上的表情除了些许忐忑之外明明晃晃的挂着：快说喜欢的暗示。韩澈不禁猜测杨又恩在这场令人恨不得挖个洞遁走的计划中担当的是什么角色。

其实韩澈的高考成绩早就出来了，除了父母他没跟任何人说，成绩在意料之中，志愿学校也是按计划投递。这件事对于韩澈来说跟九年义务教育，上完小学升初中一样平常，所以收到录取通知书也是毫无波澜，心情的起伏还没有看到这庆祝场面大。

韩飞从韩澈他爸那里得知韩澈收到通知书的消息，比自己去上学还激动，不管是这条街的老板，周围的朋友还是半生不熟的客户，逢人便要宣传一波韩澈的优秀。

彭冉被韩飞絮叨的不堪其扰，怒吼着：“这么激动怎么不上门口放两串鞭炮啊？”

吼完一脚将韩飞踢出了房间。

韩飞脑中白光一闪，心说我就怎么没想到呢？

激动地冲着紧闭的房门大喊一声：“媳妇儿，我爱你。”

韩飞当即召开紧急会议，力求策划一场声势浩大的庆祝仪式。杨又恩作为这栋楼第一闲人，哪有事往哪凑，自告奋勇的担任了总策划，包揽了仪式流程，场地布置以及礼仪培训等关键环节，最后在横幅的措词和字数上与韩飞出现了分歧。

韩飞想在横幅上加上自己的名字，韩飞的弟弟韩澈以全省排名第二，706分的成绩考入建筑大学。

杨又恩掰着手指头一数这么多字三条横幅都写不完，首先坚决反对加韩飞的名字，不能抢了主人公的风头，再说加上也没有任何意义，认识的朋友自然知道两人的关系，不认识的谁管你韩飞是谁。

其次是排名和分数，杨又恩本来也是想加上去的，后来李川说，这么好的成绩却选择了全国排名五十的学校，不明内情的人估计以为这人脑子有包。

杨又恩虽然当场反击李川：人爱上哪上哪，管的着么？

但想想自己是不管蜚短流长的，可如果议论的对象是韩澈，还是算了吧。

唇枪舌剑了一番，最后杨又恩据理力争，以微弱的优势说服韩飞才确定了横幅上的措词。

之后连夜指挥着大龙等人做横幅，订花篮，铺红地毯，一切就位后为了确保仪式的顺利进行，还趁着韩澈休息拉着长得就违法乱纪的社会青年站酒店门口彩排，吓得几波来住宿的客人连酒店门都没敢进。

此时的杨又恩就像是考了第一名等班主任当众夸奖的学生，目光热切的看着韩澈，等待着来自当事人的肯定。

韩飞难得没有与杨又恩唱反调，颇为欣慰的肯定了杨又恩的精妙设计，推推杵在原地不出声的韩澈道：“这次多亏了这小屁孩儿忙前忙后，喜欢吗？”

韩澈回过神儿来看着杨又恩硬生生扯出一个不算难看的微笑，说话时语气却认真：“喜欢，很喜欢。”

多亏了小屁孩儿的忙前忙后，让自己在这条街都备受瞩目，不是没有被目光包围过，但以这种方式还是第一次，笨拙又直白的表达，质朴但炙热的情感，是从前没有过的新奇感受。

杨又恩得到韩澈的肯定，立刻眼角眉梢都透出高兴与骄傲，冲彭冉得意的一笑。

彭冉领韩澈走过花篮，停车处停着一辆深绿色的丰田普拉多，沿着车身线条绑着红绸缎，车头正中间挽成花状，车窗上贴着大大的双喜，路过的行人还以为是结婚娶亲呢，纷纷伸长了脖子想看看新郎官长什么样。

彭冉将车钥匙递给韩澈道：“这是你哥送你的礼物，庆祝你考上大学。”

韩澈接过钥匙，对彭冉和韩飞晃了晃说：“谢谢嫂子，谢谢哥。”

杨又恩凑上来抱着彭冉的胳膊撒娇：“姐，那我上大学你送我什么呀？”

彭冉笑着道：“就你这成绩，上高中都费劲，还大学，你知道大学的门朝哪开吗？”

韩飞下巴往彭冉肩上一搁，跟着打趣：“姐夫送你啊，就用这红绸缎裁块布料当红盖头，送你嫁出去。”

杨又恩听着夫妻俩的调侃，撇了撇嘴，白眼差点儿翻到后脑勺去，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韩澈也跟着笑，韩飞冲韩澈抬抬下巴，示意韩澈上去开两圈试试，韩澈看着扎眼的红绸缎和双喜，有些迈不出脚步。

李川和大龙看着新车流畅的线条，对视一眼，眼里都是一致的跃跃欲试，李川抓住机会提议：“这几天下午好多车队在南湾滑沙呢，咱也开着霸道去玩玩怎么样？”

韩飞早就听说了，想去一直没时间，觉得提议不错便笑着答应：“行啊，正好试试性能。”

韩澈想着只要不让自己挂着红绸缎游行做什么都行，便也欣然应允。

众人热热闹闹了大半天，抓紧时间去各忙各的，下午日头刚下去，早早吃了饭便整装待发，开着一排的丰田霸道前往南湾。

受地形地域限制和城市文化使然，Y市人买车首选城市越野，最是对路虎和丰田青睐不已。到了滑沙现场放眼望去路虎和丰田四六开，像是找到组织一样，路虎和丰田车头相对，分列两侧，俨然沙漠大型车展。

韩飞将自己的揽胜停好便上了大龙开来的霸道，毕竟刚提的新车还有些舍不得。

杨又恩第一次见滑沙比赛，屁股没坐几分钟便坐不住了，非要拉着彭冉去现场感受。

韩澈本也就是跟来凑个热闹，没打算冲着刺激的比赛去，想着跟在车队后面转个一两圈就把车借给李川等人试试，所以一个人一辆车。

几人迅速达成一致两人一车，准备开往上坡起点，被杨又恩一搅和只能重新匀一匀队伍。

彭冉自然是和韩飞一个车，上车前顺手就将杨又恩塞给了韩澈，知道韩澈性格沉稳还是再三嘱咐别上高坡度。

一支车队在分叉路口迅速分成两队，韩飞带着大龙等人驶向滑沙赛道，唯独韩澈和杨又恩一队在景观道上龟速爬行。

杨又恩看着韩飞等人远去扬起的尘土，内心比眼前的黄土还贫瘠，偶尔出现的小土堆在越野车下碾过带不起丝毫颠簸。

身边的韩澈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单手手指松松散散的搁在方向盘上，许久才手腕微抬转一下方向盘，整个过程平静的好似在神游天外。

杨又恩一声高过一声的叹气都没能把他的思绪拉回来，终于憋不住出声：“韩澈，我们也去赛道吧。”

韩澈懒懒地开口：“你姐不让去。”

“我们不走一个赛道就好啦，这样我姐看不到。”

“风沙太大了。”

“车窗都关着呢，风沙进不来。你难道不想感受一下新车的性能吗？”

韩澈打了个方向，慢悠悠的回答：“感受过了。”

杨又恩还在想他是什么时候开车出去了，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韩澈的意思应该是说现在。

杨又恩试图继续蛊惑：“平地上有什么意思呀，上坡道才有感觉。你没听过吗？这车放在街道那跟老头买菜的小三轮没区别，只有上了滑沙场才能挖掘它百分之一百二的性能。”

“没听说。”韩澈懒洋洋的回复，之后又随口问：“你听谁说的？”

杨又恩立刻回：“你哥，我姐夫。”

韩澈这才扭头看了杨又恩一眼：“平时怎么没见你那么听你姐夫的话。”

杨又恩梗了一下，然后说：“那是因为他平时都是一堆歪理。”

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这次得维护韩飞的歪理，快速补充道：“当然，他有时候说的还是挺有道理的，比如这次。”

韩澈笑了笑，慢条斯理的驳回了韩飞的言论。

“这次也是，都是歪理。车只是个代步工具，什么品牌什么性能无所谓，有人开个电动都敢去比赛，也有人会开着劳斯莱斯买菜，开车的人决定了它的性能和价值。”

杨又恩撇撇嘴吐槽：“你这人可真没意思，出来玩还一套一套的理论，管它什么车开心不就好了么，来都来了，不玩个刺激的在这看黄沙，还不如在家睡觉。”

韩澈无奈：“你一个小朋友，怎么什么刺激玩什么？看看黄沙挺好的啊，这景色多独特。”

“我谢谢你，我黄沙堆里长大的，没觉得独特。”

说着说着心里吐槽韩澈这人真是没劲透了，赌气道：“爱看你自己看，我回去睡觉。”

韩澈看着杨又恩瞬间拉下去的脸，不由失笑：“气性还挺大。”

说完方向盘一转还真往回去的路上拐了。

杨又恩懒得搭理韩澈，索性扭过头不看他，按下车窗趴在边上看风景。

尽管杨又恩都已经气得快把自己憋炸了，韩澈还是保持着匀速慢慢悠悠的往回开，心态比面前路过的小土堆还平。

正打算拐上回程的路口，远远开过来几辆车，打头的一辆路虎卫士被改成了极致麒麟紫，在漫天的黄土背景下显得刺眼夺目。

车后跟着几辆同样外形彪悍，颜色骚气的丰田酷路泽，车载音响明显做了改装，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DJ舞曲在空旷的黄土高原震天响。

眨眼之间车队便与韩澈的车打了照面，韩澈预判着头车的速度，打着方向盘预备往旁边让路，一边提醒杨又恩关车窗。

杨又恩被骤然闯入耳膜的DJ炸回了神，给了大脑几秒适应的时间才看向声源。手上的动作仅仅慢了一拍，刺眼的紫麒麟便已疾驰而来且擦着车身而过，带起的黄土扑面而来，顷刻之间盖了杨又恩满头满脸。

之后的几辆车对已接近停车的霸道视而不见，跟着头车的速度呼啸而过，纵使车窗已经关上，车身依旧没能幸免被黄土侵袭，四周变得雾蒙蒙一片。

被黄土迷了眼的杨又恩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抹了把脸骂道：“操，这他妈的什么素质？”

她快速按下车窗半个身子爬出去指着尾气怒吼：“眼瞎了吗？看不见前面有车？”

韩澈的位置虽离得稍远些也被卷起的尘土呛得直咳嗽，他简单甩了甩头发，拿出湿巾递给杨又恩：“抱歉.....擦擦脸。”

杨又恩接过湿巾揉着眼睛，一边揉一边回韩澈：“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要降车窗的。”

韩澈回道：“我应该提前避开的。”

杨又恩正准备回应，视线扫过后视镜，发现漫天黄土中一道紫色画了个弧线，在烟雾般迷蒙宛如沙画的幕布中穿刺而来，环绕着尖锐的鼓点直逼霸道车身，刹车停在了一米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