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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恶人 第97章 第 97 章

作者:久拾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1-15 10:29:46 来源:文学城

应武军的除夕将在登州城以西百里的驻防点渡过。

这里的设施刚刚建立完毕。

经过将近一年的时间,机械军在登州终于拥有了第一个固定的补给点。

机械军内改革完成之后,从应武部开始,将会真正形成“机动甲胄——机械师——火器”的成熟体系。尉迟因军中权力变更而耿耿于怀,司徒申却知道,这样的变动,从长远看,一定是有利于队伍发展的……只要公良先生吸收学生并且培养的速度能跟上,还要超硬别硬塞些一窍不通的人进来。

在此之前,司徒申又一次违规操作。

大军开拔第二天早上,也就是除夕的前一天,他直接带着韶歌溜走了。

“……你是疯了吗?你要脱下军装不干了?还是想在京城被人狠狠参上一笔?”

韶歌直到被拉走,还不能相信。

“我一直以为你是治军严谨、刚正不阿的人,司徒申,你这样还能叫人信服吗?你知不知道一旦传出去,连你的功绩都受损!”

“我当然治军严谨,”司徒申不以为意,“不信你去边地五郡随便抓来一个人问问,应武军的名声如何?只要有一个不竖大拇指,你尽管来找我。”

韶歌:“你这是宽以待己,严以律人,若是哥哥知道,要骂人的。”

司徒申:“怎么可能?我司徒申向来宽以待己也宽以待人,好说话那是出了名的。”

韶歌:“今日这种情况,若是换了你部下任何人,你能准假吗?”

司徒申扬眉,“应武部内任何一人,但凡是他们妻眷有能耐像你一样,自己折腾了几千里,到烽火连天的交战地,还能悄无声息潜入军营到我眼前的。别说是一天假,我直接让他收拾包袱回家休一个月!”

韶歌扶额,“有道是慈不掌兵,你这样怎能服众?”

慈?

司徒申难免觉得好笑。

在此地除了魏韶歌,谁敢说他司徒长嘉是什么善人?

司徒申给人牵来马,语气仍十分顺从,“从去岁来随州算起,到现在,我没休过一天,韶歌,你就当可怜我。眼下前面有尉迟带着,也不需我|操心,就带你进城半天,我们下午就回去了。”

韶歌被他举上马背。

嘴上仍说个不停,“这也不合规矩啊——尉迟将军……他不是神策部的统领?为何带应武换防?”

司徒申:“神策军改制后要回防京城了,他不想去,自请降职到了我这。”

韶歌:“那神策那边——”

司徒申:“可能要给东宫——还没定呢,这是机密,你回去后直接问你哥哥要清楚一点。”

“啊?”韶歌猛地看过来,“那我岂不是刺探军情了……”

“不合规矩?”司徒申啧了一声,“你不是最烦那些东西吗?怎么现在和你哥哥越来越像了?”

“我是烦那些不合理的,”韶歌道,“若是对的……”

司徒申哼了一声,“怎么算对错?皇帝想让你留在京城安全,你就留下了吗?你跟着司徒卓乐到登州,停留一晚,或者三天,本质上没什么区别。我在见到你的时候没有把你送回去,和现在带你进城,也是一样的,你有什么可纠结的?”

韶歌心里有些发酸,如此说来的确是自己给太多人惹了麻烦……她明知道司徒申不会拒绝自己,也知道哥哥不会阻拦——

“又想什么呢?”司徒申拍了一下她后脑,把人从漫上来的自责里揪出来。

“你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他看过来,“我被人从喜堂上拎着领子拽出来,现在一年过去了,想见我妻,有谁能说什么?”

“你——”韶歌伸手去扒拉他。

他们已经到了城门附近,身旁有行人。

他话音刚落,就追来几道视线。

司徒申笑起来,“别想那些了,什么规不规矩的,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从未听说过教化礼法,不是也活得好好的?”

韶歌看向他,眨眨眼。

司徒申:“还有有更多的人,很轻易的就被毁灭了,和他们尊不遵守‘规矩’,没有一点关系。”

“你看,”司徒申扬了扬下巴,示意韶歌看城门前稀疏经过的几人,“我小的时候,登州城门,只要是在天亮之后进出,就没有不排队的时候。”

“商人、货物、边防的物资,到处都是,”他道,“现在……人太少了。”

韶歌犹豫着开口,“战乱之下,许是大多迁回内地了。”

司徒申看过来,摇摇头,“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经过平沙州?年初平沙州城外阵地失守,援军感到前,城中遭到赤狄轰炸,城南几乎被夷为平地,那里都是平民。”

韶歌忽地默了。

这些……和她的生活相距太过遥远。

司徒申:“除了这些,还有被焚毁的耕地,跑散的牛羊,每天光饿死的人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口减少,赋税不足,衙门也拿不出什么补贴,而一旦重税,无疑压迫更多人死去,如此循环,说实在的,连我也不知道战事告停以后,边地要多久才能恢复生机。”

他无奈笑笑,“我为臣子,也是武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是叫我回到这片土地上,阻拦夏沛的炮弹继续南下。这些是我的责任——这和我想见你,要陪你一天,有什么冲突?”

韶歌还沉浸在震撼里,谁料他一句话又说了回来。

她皱眉:“……自圆其说。”

司徒申笑道,“咱们在京城学的那套,是士大夫、君子的活法,时刻规劝自身,是想在朝堂上立足然后青史留名才需做的——你我是这样的人吗?”

“我们韶歌,要困在深宫大院里,嫁个清流文臣,百年以后被人写在列女传里吗?”

韶歌狠狠摇头。

司徒申满意地翘起嘴角,“我更不是了——既然如此,倒不如别想那些没有用的东西。”

韶歌来不及答话,马臀就被身边人一击,她连忙扯紧缰绳。

“借光了各位!”他大声对路前行人道,“小心看路啊!”

管道上本也没几个人,听了吆喝都靠了两边。

守城兵士早看到了来人,列队而立。

“少将军!”

多人齐喝。

“辛苦!”司徒申回了一声,两人飞速略过厚重的城门和瓮城。

若问韶歌一句城门策马应不应当,答案肯定是否。

换了任何一天,她若犯了这种禁忌,都该思过三日,连半夜睡觉前都要再拿出来自我反省。

可是现在……

司徒申收了缰绳,并熟稔地把她坐下的马也拉停。

好在他还没发疯到无事在大街上狂奔的程度。

“感觉如何?”司徒申转头看她。

韶歌的心怦怦跳,说不清是因为方才的速度,还是因为此刻司徒申看她的眼神。

那种好像天地之间只有一个人的眼神。

“什么……,”韶歌咽了下口水。

“做你想做的事,”他说,“并不会害人。”

“所以根本无须愧疚。”

那一瞬韶歌脑海中浮现太多。

她虽并不觉得司徒申所说是什么打倒一切的真理,却隐约觉得什么东西被击碎。

回过神来,司徒申已经站在马下,他们身处一个街巷路口,他抬起手来,示意自己下马。

司徒申:“生气了?”

“怎么会?”韶歌放了缰绳,跳进他怀里。

“看你方才那眼神,我还以为你一怒之下要和我分道扬镳,”司徒申拍了拍韶歌后背。

“不能不能,”韶歌就着他的肩窝摇头,“我就是还没想明白……”

“长嘉,你在边境战场上,这是你的活法,”她道,“但我尚在京城,在哥哥身边,或许我从前的确被困在这套说教里,但……有的时候,很多东西并不是自苦,只是为了保命而已。”

“但就像你看到的,循规蹈矩只是让我不断让步而已——我们身在这套规则的制定者的管辖中,又怎么能妄图从管辖者手中争取权益呢?”

司徒申一挑眉,他没想到韶歌能想到这一层。

韶歌:“以后该如何做……我会有所改变的。就像你说的,我要学怎么为自己活,我都知道了。”

司徒申一手搭在她肩膀上,闻后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又揽了揽。

“做什么?”韶歌被他捏的已经有些疼,偏头去笑看他。

“就是……”他也笑笑,“你怎么忽然就长大了?”

“长大?怎么,少将军眼中韶歌还是小姑娘吗?”她道。

“嗯,”司徒申握着缰绳的一手伸出去,在腰间比划了一下,“也就这么高吧。”

韶歌咦了一声,“别做梦啦,小姑娘已经嫁给你啦!”

“嗯,”司徒申嘴角忍不住上扬,低头在韶歌额头上亲了一下,“都嫁给我了,真好。”

韶歌面上发红,亲过了才知道躲,转头四下探看,生怕被人瞧见。

韶歌:“你别动手动脚!”

“当然,”司徒申两手摊开给她看,“我动嘴。”

旋即胸膛上就挨了韶歌一下。

——听说她入了枢密阁之后,也跟着上了不少武学课程,在这一拳里终于能看出些成果。

“要去什么地方吗?”韶歌还红着脸,被人又半拽回怀里。

“回家,”司徒申答道。

韶歌:“回家?”

司徒申点头,“我出生的地方,爹曾想回到此地养老,却不想被我牵扯在安京,最终也没能得偿所愿。”

韶歌:“你想回来看看?”

司徒申:“是想带你回来看看。”

韶歌一愣,什么意思?

司徒申:“你这些年总是搬来搬去的,没有自己的地方,虽然公主府建起来了,但是自己一人又太空旷,没什么人气。”

“这里不大,快荒废了,算来我也没住过多久。可说来也奇怪——不论是在战场上,宿在荒郊野岭里,还是在城外大营,或者是驻军点,我一想到登州城里这座房子,就很安心,”他道,“等我回京也许还要一段时日,在此之前,你孤单的时候,也不妨想想这里,或许心觉得有归处,人也会开怀。”

有……归处。

韶歌有些动容。

她向来是无处可去的。

她生长的地方厌恶她,她拥有之地又太冰冷。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他就这么走过来,他刨开胸膛,血淋淋地对她笑,心脏怦怦跳动在眼前,他说,来我的心里吧,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

“家,”韶歌攥住他的手,“司徒申,你要给我个家吗?”

他没说话,只是回握她的手,把人攥的发疼。

“早晚,”他终道。

……

“殿下……也许久没有来此处了吧?”

万筹回到家中,看到等待已久的太子,并不显得惊讶。

早在一日前,他在宫中看到莫名去给皇帝请安的太子的时候,万筹便有所预料。

“也没有太久,”魏暄放下茶盅,“宏信娶亲的那天,我也来了。”

此话一出,万筹的脸色就维持不下去了。

自从韶歌与万氏的婚事告吹,东宫和国舅府面子上的相敬一点不剩。甥舅二人彻底成为了政敌,原本暗中站队的朝臣也不得不明牌相斗。

如果不是赤狄入侵得突然,边地战事又持续了将近一年,两人恐怕早就斗出个你死我活。

“马上新年了各处都很忙,有什么事,殿下还非要在眼下找我的吗?”万筹在魏暄对面坐下,两人谁也没给对方见礼。

“的确有件事,我困惑良久,实在要问一问舅舅了,”魏暄也不多纠缠。

“哦?”万筹笑着向后靠坐而去,“是关于我妹妹的病呢,还是你妹妹的婚事呢?”

魏暄动作一顿。

妹妹。

多么可笑。

明明是最亲近的人,却落得今日的下场。

“殿下别说,我刚在宫中才请教了陛下,关于我妹妹的病,”万筹语气平缓,“太医也才想明白,陛下所用的膏方中有许多热性的补益药材,常人服用并没有什么的,只是我妹妹的癫证,正是实热的病症,与药性相冲,这才坏了事。陛下懊悔不已,与我叙了良久。”

魏暄只是目光凉凉地看着对面。

他们之间的气氛僵硬得连万筹都觉得有些尴尬了。

“舅舅逾矩了,”魏暄终于开口,却是这样一句。

万筹添茶的手停了。

魏暄:“纵使在宫外,舅舅称呼我母亲,也该尊一声‘皇后娘娘’。”

万筹把茶壶搁在案上,“是,殿下,是臣逾矩。”

魏暄眉心紧锁。

面前额角白发颇多的中年人,给自己低头弯腰的景象,实在称不上好看。

万筹仍低着头,继续说道:“只是希望二十年后,殿下与司徒少将军面对而坐,不会因为他未称呼您的妹妹为‘公主殿下’,而与他拔剑相向。”

舅:大外甥,你还是,太年轻。

暄:滚!!!

感谢,比心~~打滚求评~(翻滚,撒娇,卖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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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第 9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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