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大人~”毛团子欢呼着晃动猫耳,喵唧一声扑进她怀里。
孙晓钰张开怀抱将它紧紧抱住,绒乎乎软绵绵的触感如此真实:它是真实存在的,异世界是真实存在的,而我——真的是可以拯救世界的勇者!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数年来的怀疑终于一扫而空。
感情在心中剧烈沸腾,她止不住地抽泣,又在抽泣声中用力点头:“好、好,你、你那边耽搁了好久好久啊......”
这一刻,在轰然洞开的光门前,属于过往的现实变得不堪一击,脆弱又透明。
毛球蹭了蹭她的手掌,小小声说:“魔王军太可怕了,它们污染了世界之柱,神树的叶片都落光了!还好勇者、莉莉娅大人带着大家成功反击,这才成功夺回.......”
它的小爪子扑簌两下,声音忽然变小。
孙晓钰没有察觉到毛球的不对劲,她擦去眼角的泪滴,坚定地说:“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你应该带了金子吧?我写封信留在家里,和、和这边的同伴解释一下。”
对不起,妈妈、爸爸。
孙晓钰在心中默默道歉。
她知道金钱不能抚平一切,只希望这些异世界金块能佐证自己确实是为了拯救世界才前往异世界,也能稍微补偿一下纪孟君和父母在她离开后的心情。
对不起,纪孟君。
你一定能找到比我更好、更真心的爱人。
孙晓钰往光门迈出一步,却被怀中的毛球拉了拉领口。
毛球嗫嚅地说:“那个、那个......虽然勇者大人您拥有能够跨越世界线的不灭灵魂,可是、可是人类拥有不灭之魂的概率只有亿万分之一,所以......”
“嗯?”孙晓钰低下头,怀中的小毛球正好抵住她的下巴,悄声说:“您肚子里的小宝宝,她没办法穿越世界屏障。”
“.......”
肚子里的-小宝宝?
她先是茫然,然后是剧烈的眩晕。
当她理解了毛球的话语后,一股强烈的负面情绪就像箭矢般贯穿心脏,在胸腔中拼命搅动。
孙晓钰抚摸毛球的手掌用力收紧又赶紧放松。
她颤着声音问:“那、那我跨过大门的话,她、孩子会——”
会重新转世吗?会迎来更爱她的妈妈吗?
毛球圆溜溜的小眼睛中泛起水雾:“她会消失,会死去的。”
它将小爪子搭在孙晓钰脸上,将她跨界而去的可能性无声地传达。
那个小小的、从奇迹与爱意中诞生的小生命不会再拥有转世轮回的机会,只会像泡沫一样噼啪消散在世界的夹缝中。
大脑和血浆在煎熬中沸腾。
诧异-震惊-拒绝-愤怒,还有......强烈到想要呕吐的悲伤。
为什么会这样?都怪——
怪纪孟君?
怪这个刚刚诞生的小小灵魂?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都怪——没能坚持到最后的我自己。
没有任何人逼迫我做出选择,没有,没有......吧?
孙晓钰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中,再一次感受到令人战栗的异质感。这一次的异物不再是浮动的光门,而是格格不入的她自己。
只要她向前一步跨入那道门扉,就能抛却这里的一切,实现从小到大的梦想,让一切的汗水与压力获得报偿。
可是只要跨过那道门扉,腹中那个小小的灵魂就会......彻底破灭。
孙晓钰的双腿仿佛被一千道丝线紧紧纠缠,怎么也无法迈动。
在她压抑到极限的瞬间,小小的爪子按住了她的脸。
“勇者大人,我能听到那孩子的心声哦。”毛球闭上眼,攀爬到她耳边轻声说:“她说-她非常非常好奇,好想看看这个世界,还有她最喜欢、最温暖的妈妈哦。”
它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回响,带来无尽的甜蜜与悲伤。
“而且,勇者大人您也非常、非常想要保护这孩子啊。”
“.......呜。”孙晓钰瘫倒在花坛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淌。她的牙齿不断打架,小声说:“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我——真的、真的无法离开。
在刚刚相遇的那一秒,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很轻,宛如一只鼓满风的热气球或是一只鹰隼,只要张开双臂就能飞离这番天地。
【孩子】
这个突如其来的,本该承载无数爱意与祝福的孩子延伸出一根强而有力的脐带,代替整个星球的引力将她死死束缚在沉重的大地之上,再也无法飞向天空。
这当然不是那孩子的过错,要说有错也只能怪她自己提前做出了选择。
可是——可是,我还是好不甘心......
“我、如果我生下她后......”孙晓钰哭泣的眸光忽明忽暗,最后还是黯淡下来。
毛球摸摸她的额发,没有回答也无需回答。
它和她都知道,她一定会深深地爱上这个孩子,忍不住想要陪伴她慢慢长大,根本无法做到孕育然后抛弃。
“勇者大人。”毛球在长久的沉默后跳到地上,语速舒缓得宛如圣歌咏唱:“请您不要担心,莉莉娅大人十分强大,圣剑的辉光也不曾黯淡,我们一定能击败魔王,拯救这个世界。”
孙晓钰哭得泪眼朦胧,搓着眼角抬起头说:“好,如果-如果以后有非常、紧急的事态,记得过来找我,我、呜。”
“嗯!如果有一定需要您的帮助才能拯救世界的时刻,我会再回来的!”毛球用力点头,灵动地跃向光门。
它在跳进门扉前犹豫地回过头,抖着耳朵朗声说:“加油呀勇者大人,请、请您一定要幸福啊!”
孙晓钰捂着嘴唇没有回答,她定定地看着那只象征异世界与她曾经全部梦想的小生物跳入门扉。
她身周所有的光芒像初见时那般寸寸破碎,再留不下一丝幻影。
“呜、呜啊——”她抑制不住地大声嚎啕,在周围人诧异地视线中从地上爬起来,奔向了不远处的人民医院。
......
医院的大厅中人头攒动,纯白的灯光干干净净地照耀在发顶上。
孙晓钰拿着报告单静坐了许久,终于拿起手机拨打了纪孟君的号码。
电话在几秒后接起,耳边响起男友小声又开心的疑问声:“怎么了?钥匙忘带了吗。”
“......”孙晓钰深深呼吸,肺部的膨胀与收缩撕扯着灵魂与精神。
她咬着指尖,一滴血滴答染红了唇瓣。
“我怀孕了。”
啪嗒!
对面响起凳子和手机噼啪摔倒的巨响。
半分钟后,纪孟君的声音陡然明亮,他捡起手机大声说:“等我,我这就过来!”
咔哒,电话挂断。
孙晓钰捂着脸颊轻笑:“哈、哈哈......你忘了问我在哪里......呜、呜呜啊......”
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坐在医院里泣不成声,仿佛刚刚失去了她的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