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庄往事 第9章 第 9 章

第二天早晨，格林兄妹坐在小圆桌上用早午饭，艾伦翻看着今天早上送来的新报纸。“哦！”她突然轻呼了一声，“皇家军队打了胜仗，西赛将军已经带着签订好的和平协约进入伦敦了。里德一定很高兴。”

雪伦把黄油抹到面包上，冷淡道：“是么？没想到他还关心政治。”

在得知自己的礼服是由那位道森先生全权付账后，她心里不痛快极了，自己家又不是付不起，倒好像无端欠了他一个人情似的，可艾伦又说没有关系。她现在正是在说服自己，道森先生霸占艾伦够久了，他还试图带坏她！

雪伦把那批礼服视作一个“补偿”，而不是“礼物”。

“也不是，”艾伦努力回想了一阵，最终还是耸耸肩道，“我只知道他去年买了很多皇家军队的股票，我不太懂那个，但他应该赚了一笔。”

唯利是图的资本家。雪伦轻哼了一声。

艾伦把最后一口番茄炖豆子塞进嘴里，用手巾擦了擦嘴角和手指，对妹妹兴致勃勃道：“你今天要去希曼庄园学油画，是吗？正好我也要出去办点事，我顺道和你一起去吧？我确实应该拜访一下吉尔男爵，感谢他对你的关照。”

“他对我可没有什么关照。”雪伦调侃了一句，但随即换上甜美的笑脸，“但就算他有一些好了，你很高兴你能陪我一起去。”

马车抵达希曼庄园，管家将兄妹二人引进客厅后便去通报主人。因为艾伦随行的缘故，并且提出要拜访吉尔男爵，那就不便直接领路去花园了。

可惜几分钟后来的还是吉尔小姐，吉尔男爵并没有现身。达莲娜提着裙摆姿态优雅地从楼梯上飘下来，一上来便托起雪伦的手，口吻亲热地道：“亲爱的，真高兴见到你。”似乎真的披星戴月等着她的到来似的。

转头又收敛了笑容，微微昂着下巴，冲艾伦矜持地点头道：“也很高兴见到您，格林先生。听说您在法国的旅程很顺利。”

艾伦摘下帽子按在胸前，一手背在身后，动作流畅地向她行了一个绅士礼，“好久不见，吉尔小姐。您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

问候完，达莲娜才带着些许遗憾道：“我很遗憾您来得不是时候，父亲出门散步去了，你知道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热爱自然。他总说林荫道上清新的空气比黄金更宝贵......”

她脸上的笑容堪称完美，心里却近乎咬牙切齿。

吉尔男爵根本没有出去散步，他午餐时喝了两杯杜松子酒，现在正晕晕乎乎地躺在房间小憩呢。还好自己先撞见了管家，把拜访的口信截了下来，如果真让父亲见了他，她真怀疑父亲会开口问他借钱，毕竟他们昨天晚上才又送走一个催债人。

老天啊！要是让雪伦知道自己家需要靠借债度日，她的脸面要往哪里搁！得赶紧把这位格林先生打发走！

说到这位格林先生，达莲娜悄悄地将他打量一遍。她从前不屑于搭理他，他只是个贵族养子不说，遑论格林男爵都去世了，可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艾伦·格林生了张俊脸，尤其是那双清澈迷人的绿眼睛。

达莲娜此前不觉得艾伦如何，但在得知了雪伦所拥有的珠宝数量之后，对他的看法显然有了很大变化。

在男士之中，艾伦·格林虽然算不上高大威武，但至少斯文修长，比那些大腹便便又神情猥琐的暴发户好了不知多少倍！

他是没有贵族的头衔，可是比起那些端着华丽的花架子内里却穷得叮当响的贵族们，他有更实际的东西。他虽然做生意，但和那些满身铜臭味的商人又不大一样，格林男爵去世后留给女儿一笔财产，他所做的更像是投资，让钱生钱，更何况他性情温和，受过绅士教育，在肯特郡的风评一直很好......

最重要的是他的妹妹今年就要步入社交，凭雪伦的样貌也许马上就会嫁人，让她带走几件珠宝，再给八百英镑的嫁妆，就算是绝佳的体面了！

“那太遗憾了。不过请不要在意，怪我临时起意没有提前告知。请代我向吉尔男爵问好。”艾伦微笑着接话。她的性格就是如此，不愿意太麻烦别人，也不会叫人下不来台。

意外的是达莲娜冲他微微一笑，那笑容里似乎带着些大小姐纡尊降贵般的羞怯：“我会转告父亲的......”她与艾伦对视了一瞬，又眼神闪烁着快速避开视线，“期待您下一次来访。”

“......好的。”艾伦被她的反应闹得有些懵，说实话，她还没有想好短期内要不要再来拜访......至于那个含羞带怯的微笑，她压根没有领会到。

但是雪伦看懂了，她不露声色，却在心里冷笑。

没见到吉尔男爵，艾伦叮嘱了雪伦几句便离开了。她想顺道去看望她的朋友里德，并再次向他致谢。

里德·道森住在肯特郡的温斯特，他在两年前从一位破产的贵族手中买下这间庄园，连同庄园附带的树林、农田、十多个仆从，其气派华美的程度甚至不逊色于莱特子爵的府邸。艾伦对莺庄满意非常，却不得不承认莺庄和温斯特相比差得远了，好比雏鸟之于天鹅。

马车的车轮在小路上滚滚转动着，艾伦失神地望着窗外的风景。暖和的阳光倾洒在绿茵茵的草地上，斑斓的野花在微风里颤动着娇嫩的花瓣，不知不觉，春天已飘然而至了。

约莫三十分钟后，温斯特巍峨的白色城堡渐渐出现在视野中。当马车抵达大门口，艾伦推开车门迈下来时，年长却精神健烁的管家早已经站在门口恭迎她了。

康德拉管家并不是温斯特上一任主人的雇佣，而是里德新聘请的，他在搬来温斯特之初就为艾伦引荐过，所以艾伦对这位管家先生并不陌生。他沉稳能干，把庄园打理得井井有条。

“你好，康德拉先生。”艾伦愉快地向他问候，“里德在家吗？”

“是的。”康德拉管家向她行了个标准的躬身礼，引她进屋，“老爷昨天用晚饭时还提到了您，说‘今天又是无趣的一天，要是哪一天在我办公的时候，艾伦突然推门进来，那才叫人惊喜\'。我想您的到来会令他高兴的。”

艾伦跟在他身后，可一路走到了客厅，管家先生却还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径直要向二楼走去。

艾伦迟疑了一瞬，忍不住询问：“就这样直接带我去见他吗？或许我可以坐在客厅里等一等，由你先去通报一声。”

通常大户人家有客人到访时，都会由仆人先行通传，向主人呈上来访者的名片或拜访的卡片，以免稀里糊涂地把不受欢迎的客人领到眼跟前碍主人的眼。如果主人不想见，根本无需出面，仆人自会把客人打发走。

康德拉管家笑了一声，笃定道：“请不要担心，格林先生，没有老爷的允许我也不敢这样做。老爷早就吩咐过，如果格林先生到访，不论他在做什么，都要立即带您去见他。”

艾伦对里德的这份心意感到动容，一面重新跟上他的步伐，一面微笑着打趣：“那要是你们的道森先生还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休息呢？也把我直接带去他的卧房吗？”

康德拉管家“哈哈”一笑，扭头冲她眨了眨眼睛，“‘哪怕我光着身子正在沐浴，也把他请进来\'，这是他的原话。”

温斯特庄园的城堡里有数不清的走廊，每一条都铺着柔软的厚地毯，雪白的墙面上挂着装饰画与铜烛台。拐过几条走廊后，艾伦被带到了二楼书房的门外。

“老爷正在书房里办公，”康德拉管家往边上让了一步，示意自己的带路到此为止，让艾伦自己敲门，“现在，您可以突然间推门进去，给他一个‘惊喜\'了。”说罢，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里德！”艾伦曲起手指在门上叩了两下，想到管家先生口中的那句“惊喜”，心灵一动，竟没有等屋内人的答复，径自拧动了门把，满含着笑容探身进去。却实实在在被屋内的情形惊了一跳。

只见书房内两道人影紧紧叠在一起。

里德坐在书房的皮座椅里，而扑在他身上的年轻女子几乎解开了前襟所有的纽扣，袒露出肩膀与后背白腻腻的肌肤。就在她推开门的一瞬间，女人被一把推开，尽管她仓皇地伸手遮掩，还是遮不住她胸前的……

艾伦冷不丁看了满眼雪白的胸、脯，又惊愕于撞破了好友的私情，大脑顷刻一片空白。

想起自己未经主人允许擅自闯入，羞愧尴尬到无地自容，即刻背过身去，“欧！上帝！请原谅，我——”下一秒就要反手重新将门关上。

手上刚刚有所动作，里德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康德拉——！”他大声喊着管家的名字。

在方才推开门的刹那，艾伦吃惊过甚，并无暇关注里德脸上的神情，美人在怀，总不该是愤怒吧？可此刻又强又硬的语调，让所有听见的人都能感受到其中所蕴藏的滔天怒火。

说实话，艾伦与他相识于学生时代，交往至今七八年的光阴，都鲜少听到用如此山雨欲来的口气说话。

雪伦：喝——忒！（←早晚要忒遍全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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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