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庄往事 第8章 第 8 章

三天后，牛津街久负盛名的裁缝店女老板带着两个打下手的小裁缝，一马车的布料、精致装饰及礼服图册光临了莺庄。

莺庄的主人艾伦·格林在表达了欢迎之情后，将客人迎到了雪伦小姐的卧房。裁缝们会先为小姐量好尺寸，再挑选中意的款式配件，如果小姐们犹豫不决，她们则会结合伦敦最风靡的潮流给出专业的建议。

淑女们量体时，先生们是不便在旁围观的，哪怕是父亲兄长。

艾伦坐在二楼客厅的沙发上悠闲地喝茶，雪伦正在房间里等着做新衣服，而她心里雀跃极了，一点儿不为了即将付出去的支票而苦恼，恰恰相反，她很享受自己挣了钱后花在妹妹身上的感觉。

卧室里，雪伦穿着单薄的衬裙，由女掌柜沃德文太太亲自测量尺寸。另两位女裁缝则是把从马车上搬下的布料铺在桌子既沙发凳上，发带配饰等则盛在银托盘上摆好，方便之后比对挑选。

“格林小姐，”沃德文太太把软皮尺从雪伦的胸口拿开，边记下数字边建议道，“您的上围和大部分小姐相比稍欠丰满，需要在裙子里加上胸垫吗？我们用的都是最好的棉花，绝不会让您感到不适。”

雪伦不太习惯被别人这么亲热地摸来摸去，刚才沃德文太太在量尺寸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她的脸上飘着一层薄红，向不远处的全身镜望了一眼，斟酌着道：“也许不了，那会显得有些夸张。”

沃德文太太把皮尺从她的腰部抽走，看了眼数字后赞同道：“哦！是的！毕竟您的腰肢也比多数小姐纤细得多。”

量完了尺寸，沃德文太太没有让雪伦重新梳妆穿衣，而是先披上一件睡袍，方便随时脱下，披上布料看看效果。女裁缝将厚厚一本设计图册展开在她眼前，雪伦把长发从睡袍里扯出来，雀跃地叫停道，“稍等，我想和哥哥一起选。”

“当然，”沃德文太太微笑。小姐们大多对金钱不大有概念，花起钱来是无度的，这种时候她通常不太乐意有先生到场，那会阻碍她们的推销。但她显然看见了梳妆台上首饰盒的数量，结合从她们进门后格林先生的态度，她想，也许格林先生才是今天真正的大主顾。

“您和令兄的感情真好。”她奉承道。

而这句奉承显然博得了格林小姐的欢心。她冲自己微微地一笑，开门走出了卧房，片刻后，挽着格林先生的手臂重新走了进来，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对着图册甄选。

社交季从每年的4月持续至8月，当一位淑女步入社交，除了公开舞会及私人舞会，教区的慈善会，还需要参加小姐妹们举办的茶会花会，甚至是马会或板球等户外运动会。那就意味着礼服不光要跨越春夏两季，还需要符合各种场合，少说也要十多件。

艾伦却觉得根本不够挑，雪伦穿什么都好看得要命！

不过一个钟头，她们就完成了这项通常需要花费大半天的工程，订下了十几条新裙子。

值得一说的是，里头有三件格外贵重。一件是银丝线的薄纱春装，剔透的网纱一层罩着一层，外层的纱绣着蕾丝花边和银丝线，由阳光或灯光一照，整条裙子都闪着细碎的光。当然了，清洗起来要格外谨慎当心，但它的美值得精细的保养。

另一件也是春装，却是小姐们不太选用的暗面湖蓝色，这颜色并不鲜亮，却在裙摆、胸口和袖口处装饰有金黄色的重工刺绣，显得华丽而典雅。雪伦自己也很中意这件，如果她们去伦敦的话，无疑很适合广场舞厅的公开舞会。

最后的是身夏装，白茶色的蕾丝裙子，灯笼袖口和裙摆处渐渐过渡为焦黄，却由艾伦拍板，从领口到高腰处都用珍珠编出花样，相当于整个胸口都缀着一层珍珠罩衫。

在格林小姐本人都面露犹豫，而格林先生却淡定地吩咐她记下时，沃德文太太就知道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末了，格林先生还显得意犹未尽，在格林小姐试图阖上图册时又往后翻了两页。

“再做一条吧，”他说服道，“先前几件都显得有那么些隆重，你难道不去参加小姐们的聚会吗？再做一条细软一点的日常裙，要鹅黄色，你穿鹅黄色特别好看。”

这一趟跑得太值了。沃德文太太满意地收起了画册，格林小姐却又开口了：“沃德文太太，我希望你们还带了男士的服装图册，我想给哥哥也做几身新衣服。”

格林先生这时候反倒制止了：“不用不用，我不缺衣服穿。你忘了吗？你还给我买过一件顶昂贵的羊毛大衣——”

“可那都是前年买的了！”格林小姐拧着秀气的眉，挽着兄长的手臂甜美地嗔道，“哥哥都一年没有添过新衣了，只有我一个人穿新裙子，我也不会高兴的。何况牛津街最好的裁缝店难得一来，往后想到要做，还得专程跑去伦敦，多么麻烦？”

这一句话，说得沃德文太太也很舒服，主动给出了一个折扣。当她提出要为格林先生量体的时候，雪伦笑着站起来，去写字台拿出纸笔熟练地写下几个数字后交给她，“哥哥的衣服都是我去店里做的，我最清楚不过。”

最后的结果，除了十多件女装，还追加了三套男士西服，一件新呢子大衣。

哦！天呐！满载而归！

看着记在本子上的订单，即便是见惯了大场面的沃德文太太也忍不住在心里暗叹，上一回遇到这样大的订单还是两年前给某位伯爵夫人做衣服呢！

她是个精明人，乐于结交这样慷慨的大主顾，笑呵呵地对雪伦道：“对于花费满一定金额的贵宾们，敝店会免费为其定制两件胸衣和两条发带，也许格林小姐愿意留下来再挑挑颜色？”

兄妹俩对视一眼，艾伦在雪伦鬓边吻了一吻道：“去吧。”自己则退出了卧室。妹妹要看胸衣，自己就不便留下了。

雪伦很快决定好了颜色，沃德文太太也将一条珍珠白的发带从她的发间移开，赞美道：“您的金发美极了，和珍珠色正是相得益彰。”

雪伦客气地道了声谢，视线却被沙发凳上一件天鹅绒料子给吸引了。那料子是藏青色，转着暗暗的光泽，触手柔软舒适。雪伦把它拿起来，对着镜子在自己身上比对，似乎是很中意。

作为商人，沃德文太太当然希望她买的越多越好，但作为伦敦最有名的裁缝之一，她不得不中肯地给出意见：“格林小姐，尽管任何衣服都无损于您的美丽，但我还是得说，这个颜色太深了，年轻小姐们谁都不会穿这个颜色的。”

雪伦状似恋恋不舍，眼睛盯着镜子不放：“可它真漂亮，不是吗？”

沃德文太太笑道：“是的，也许再过几年，等您到二十多岁，当上爵爷夫人的时候，那一定衬得您华贵非常！”

雪伦又把料子捏在手里摸了摸，突然一笑，道：“这块料子我实在喜欢......这样，我再追加一件，但替我把裙长做长5英寸，胸围和下胸围都放宽2英寸，不需要额外装饰。方便我以后再改尺寸添花样。”她灵动的眼睛在摆满了托盘的桌上转一圈，又拿起一卷金线，“再买一卷金线。”

连沃德文太太都不免一愣，随即感叹道：“格林小姐，您真是我见过最能拿主意的小姐了。”

女裁缝们收拾着东西，沃德文太太则把账单递到艾伦手上，请他核对：“我们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赶制，衣服做好后会即刻送到贵府上，真可以赶上四月份的社交季。希望先生小姐能够满意。”

艾伦看了眼账单。里德替他支付了300英镑的定金，而这一次总计的消费达500英镑，他需要另外支付200英镑。

正要起身去拿钱，沃德文太太却制止了她，“不用，道森先生事先吩咐过了，无论尾款需要支付多少，都从他那里开支票。”

500英镑！无论多要好的朋友，艾伦都觉得受之有愧了，刚要说由她来付，沃德文太太已经洞悉似的一笑，冲她眨眼道：“敝店受雇于道森先生，当然照他的话办事，至于其他的，就由您和道森先生私下交涉吧。”

“希望格林小姐能享受即将到来的社交季。”沃德文太太例行公事般祝福，在看到艾伦后神情又转为柔和，追加了一句，“您与令妹的感情真好，要是天底下的兄长都像您一样慷慨......”她的声音徒然变轻许多。

艾伦没太听清，想请她再说一遍：“是的？”

沃德文太太却笑着说没有什么，行礼告辞了。

艾伦送走客人后，将账单丢在书桌上，却不想从账单中甩出另一张纸来，纸张边沿画着精美的花纹，像是卡片的一角。艾伦疑惑地抽出来看，不由地被卡片上的语句引出了一个微笑。

「希望我亲爱的朋友艾伦能喜欢这一份礼物，并送上我迟到的祝福，祝团圆快乐。——您的挚友敬上」

雪伦：已经买的很多了！要给哥哥省钱！

（知道道森付钱后）

雪伦：艹！亏了！早知道再做两套！(??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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