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莲娜的脸色一片惨白,这一次可没有做戏的成分,随即又因为羞愤转为通红,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扇着扇子咬牙切齿道:“我恐怕道森先生需要注意您的言辞!我的父亲是一位爵爷,你胆敢对贵族小姐出言不逊!”
里德由鼻子发出一声冷哼:“喔,是吗?那就请您避开我挑选您要发、情的对象吧。”他的语调平淡得近乎冷血了,“索性您承认了自己做过的事,我还敬佩您知道什么叫言行如一。”
此时此刻,他嘴角勾起的坏笑直刺人眼,在达莲娜眼里,简直与地狱的恶魔无异。她惯常用的那一套指桑骂槐,拐着三道弯讽刺别人的招数在道森直白赤、裸的攻击下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贵族们总想保全体面,但道森是个毫无体面可言的私生子,无惧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这层假面撕开给人看。
达莲娜惹不起他,也知道自己不过空有贵族的头衔,毫无和他对垒的实力。她恨恨地瞪视他一眼,又小心翼翼地向后望了一眼舞会大厅,见并没有人注意到露台上的情形,这才挺直了脊背,佯装若无其事地,端着她的高贵架子离开了。
片刻前的肖想被砸得粉碎,里德·道森是个不可理喻的野蛮人,她再也不会靠近他了!
里德依旧懒懒地背靠着栏杆,一秒前,他刚气走了吉尔小姐,却好像这个人压根儿没有来过一样,对他的情绪没有带来丝毫影响。他的视线仍然投注于舞会场中,准确地说,是追随着某一个身影。
夜里的凉风吹拂着,把他的衣衫和肌肤吹得沁凉,也让他整个人冷静下来。
里德突然想到艾伦突击拜访温斯特的那一天,他没有告诉艾伦,虽然他不知道那个女仆偷偷潜进了自己的书房,可她剥了衣服乃至往他眼跟前凑,这都是他默许的。因为他实在想弄清楚一件事,为此他已困苦了许多年。
直到那一天,他看着女仆雪白的□□胸、脯,实话实说,他的身体对此生出近乎本能的冲动,尽管他的大脑像寒冬冰封的河面一样冷静——明白了吗?你只是不爱眼前的这个女人,也许对她的僭越还有厌恶,但你对异性仍然拥有**。
那一刻的心情真复杂,既觉得松了一口气,又似乎心里更多的地方,都变得空落落的。
紧跟着艾伦推开门闯了进来,他再也不能对自己撒谎,先前所有的推测与情绪都被全盘推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艾伦会怎么看我?他是否会误会我鄙视我,以至于影响他往后与我的来往?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的全身心又被抗拒所占据,不行,决不能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这一阵恐慌与抗拒来得太过剧烈,几乎凌驾于一切情绪之上,不论冷静还是情、欲都毫无抗衡之力,遑论思考。
里德苦笑着想,不必纠结了,还不够清楚吗?你爱男人还是女人都无所谓,艾伦凌驾于任何男女之上,你所有的情绪都被他牵动。
教义中说,爱上同性是罪。里德不敢称它为一件好事,就像他私生子的出身,也许注定了要带着罪恶而活呢?
舞池中的音乐止息了,人群复又四散开来。艾伦在结束舞蹈前的最后一个行礼真漂亮,秀拔又柔情,他的舞伴是个怯生生的清秀佳人,显然想和他再交谈一会儿,可他为难似的微笑着,似乎是婉拒了。
他向四周张望着,下一秒看向了里德所在的露台,四目相接,艾伦眸光闪亮着绽出一个笑容来。
里德顿时心如擂鼓。
艾伦果然大步朝露台走来,他像是累坏了,整个人扑在栏杆上支撑着上半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里德的目光紧随着他移动,他的额头发迹出了一层薄汗,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着湿润的光泽。
活该,谁叫你每一场都要跳。
里德心中生出一股难言的酸涩,以至于他开口的时候,话里也带着若有似无的醋意:“看看是谁来了?也许我们很快就会收到格林先生的结婚请帖了。”
艾伦有气无力地扭头瞪了他一眼,闷闷地道:“不会的。”
这个回答似乎令里德很满意,他挨过来了一些,挑着眉梢,连音调都是高扬着的:“哦?为什么?”
艾伦为了和他说话方便,干脆侧过身子一手撑着脸侧,理所当然地重申道:“我和你说过,我的眼光可是很高的,光有美貌或是光有好性格都不行,我要娶一个——”
“你要娶一个像你妹妹那样温柔可爱又能干的美人,帮你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我都记得。”里德打断他,心里想的却是,希望你言出必行,并且这样的人物世间罕有,最好一辈子都找不到。
他复述得一字不差,但因为语调平淡,听着更像是奚落自己口出狂言似的。艾伦承认这的确是狂言,但心里多少不大痛快,“哼”了一声回击道:“你怎么不跳呢?顺便动动你那条三寸不烂之舌,讨老婆可是易如反掌。”
里德脸上的神情一松,那种逗弄人的蔫坏一经收敛,便不由得让人想认真听听他的话:“我不喜欢舞会。对于大多数人,舞会大概真能带给他们三天三夜都讲不完的乐趣,但是对于我?不。我对乐趣自有一套标准。”
他不笑的时候总有种淡淡的惆怅,艾伦乐于用友好的浅笑去接纳,问道:“你的乐趣是什么?我相信外出和旅行算是其中之二,还有呢?”
“是的,还比如——”里德转过头,也许是因为夜色的映衬,他的眸子转着幽深的蓝色,沉沉地锁定在艾伦脸上。他就这样看了近一分钟,看得艾伦都不自在地开始闪躲他的视线,这才重新露出熟悉的坏笑,“比如和我们的格林先生一起骑马。”
他抬着下巴,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我向你表达过的,我的礼物希望格林先生以陪伴来回馈。你不会以为上回陪我聊了两句就算是陪伴了吧?”
“我就知道!”艾伦简直拿他没有办法,“不过得过段时间,你知道我得陪着莎莎参加各种舞会,近期都不太能抽出时间。”
里德低垂着眉眼装可怜:“你太偏心了,难道和妹妹相比,你的朋友一点儿位置都没有吗?公平一点,艾伦,即便是正当社交的女士也没必要每场舞会都去,翘掉一两场陪陪你孤单的朋友吧。”
艾伦真受不了他这样“痛心疾首”的姿态,当下举手投降:“好的好的,我愿意陪陪我‘讲演俱佳\'的朋友!”
里德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并且没有计较他小小的嘲讽。
夜风越来越急,把树叶吹得唰唰作响,艾伦打了个哆嗦,后知后觉地抱着手臂揉搓起来:“外头太冷了,我们进屋吧?你真不觉得吗,我瞧你穿得并不多。”说着,伸手捏了捏里德的臂膀。
触手的衬衫早就被风吹得冰凉了,隔着薄薄一层绸布,底下的手臂肌肉绷得很紧。
她满脸不赞同地道:“你整个人都冻僵了,还在硬撑!走吧,快进去!”刚一抬头,正对上里德灼灼的滚烫目光,他的下颚线紧绷着,像是在强自忍耐,把艾伦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里德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和艾伦的接触,又立在原地平缓了几次呼吸,方才暗哑着开口道:“没事,我们进去吧。”
两人周到地为主人家带上了露台的门,再次步入大厅时,舞会已经快接近尾声了。轮番的舞蹈消耗了众人不少体力,显然大家都有些疲惫了,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话。
女宾之中,除了子爵夫人,年轻姑娘们大多围在达莲娜的身边。除了出于对贵族小姐的奉承,也有少数精明的女孩儿,懂得借助众人的力量为自己谋取福利。
“子爵的庄园真是美轮美奂,但要我说,吉尔男爵的希曼庄园也绝不逊色。我记得花园里种满了玫瑰花,还有一间小凉亭,一到春天,那景色真是美不胜收!”
另一个声音紧跟着问:“吉尔小姐,希曼庄园也会举办舞会的,是吗?”毕竟吉尔男爵也算是肯特郡上唯二的贵族。
达莲娜享受此刻被众星捧月的感觉,却对眼下的话题暗暗叫苦。她佯作为难道:“我也很想,但却不能保证。我父亲近来身体不好,连外出散步都少了,医生也嘱咐他最好静养,我恐怕举办舞会对他的健康不利。”
她矜持地弯着嘴角,手里的绸扇摇得一丝不乱,至少在旁人看来,丝毫没有为舞会经费发愁的窘态。
达莲娜搬出父亲做借口,姑娘们便顺势关心起男爵的病来,体贴地说还是健康最要紧。但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格外“率直”的,眨着失落的眼睛追问:“真的不办了吗?也许一场小型的宴会呢?亲爱的达莲娜,答应我你会考虑的。”
达莲娜艰难地维持着脸上的微笑,真不知要怎么答复。恰是这时候,屋外传来“轰隆”一声闷响,紧接着是急促的噼里啪啦的击打声,外头暴雨倾盆。
这一场雨无疑化解了吉尔小姐的窘境,众人顷刻之间便惊呼着关心天气去了。同时,暴雨也带来了新的问题,大路上很难再叫到马车了,那些雇佣马车过来的客人,要如何回家呢?
里德仍然以为艾伦宝是个男宝,所以他的视角里写到艾伦都用“他”~
他真滴很爱艾伦宝哒,性别上稍微还有点混乱,所以目前男的女的的醋他都喝(哈哈~
所以老是“结婚结婚”的套话艾伦宝,艾伦宝说不结婚,他就开心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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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