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庄往事 第21章 第 21 章

屋外风大雨大，屋里的宾客们也显得有些焦灼。这对于自家马车等候在外的人当然构不成问题，但显然这些人只占极少部分。

“现在已经九点多钟了，再不回去可不行呀！我的小凯丽还在家里等着我呢！”这是一位年轻的太太。

“妈妈！妈妈！我要回家呜呜呜！”这是被父母带来参加舞会的小孩子。总之场面有些闹哄哄的。

莱特夫人不得不露面镇住场子，安抚道：“感谢诸位今天的光临，我宣布舞会到此结束了。有马车的客人随时都可以离场，没有马车的也请不要着急，我们已经令仆人上大路去招揽，会优先送有老人或孩子的家庭回家。”

“但大雨天里马车有限，如果还是不够，就请在府上留宿一晚。女仆们也已经开始收拾房间了。”

这已经是最妥善的安排了，但显然还是要把客人尽可能多的送回去，毕竟女仆的手脚再快，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收拾出的客房也十分有限。

众人对此没有异议，但年长的总觉得家里才最舒坦，年轻的虽然憧憬子爵府邸的豪华，真要住下时就显得胆怯了，故而心里都念叨着，希望能快点轮到自己。至于那些想留下和爵爷攀攀关系的绅士们，那也得拗得过同行的太太长辈才行呀。

索性大厅里的点心酒水都是现成的，子爵夫人又让乐手继续演奏舒缓的钢琴曲，众人便坐在客厅里等候着从大路上来的马车。

达莲娜可不想等，再留下来，势必又有人询问她是否举办舞会的问题，要是再有人从旁拱火，那真是骑虎难下的局面，当然是尽早脱身的好！正好吉尔男爵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了，达莲娜便向莱特夫人恳切地表明了去意，坐上马车先行启程了。

一位年长的女士似乎看不惯她急匆匆的姿态，撇着嘴不满道：“男爵小姐走得倒是快，我以为她怎么也该再留个十分钟，陪大家谈一谈，安抚一下朋友们的情绪。”

她的女儿坐在旁边搡了搡她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多话：“也许男爵府上有其他要事需要处理呢？喝点水吧，母亲。”

好在子爵府上的男仆出动得很早，陆续有马车过来接人，大厅里的客人也逐渐减少。直到半个钟头之后，最后一个派出去的男仆穿着湿透的斗篷回来报告：“大人，雷雨太大，天也完全黑透了，大路上空荡荡的，不会再有马车了。”

这时候，客厅里还剩下道森先生，两位格林，肯特郡知名的弗雷律师和他的太太，和另一位较为年长的资深牧师。

当然，那位神秘的斯特兰德先生也安静地坐在角落的沙发里。但雪伦已经从子爵夫人那里获知，他是莱特子爵的忘年好友，目下正借住在子爵的府邸，所以不必担心走不走得成的问题。

而雪伦留到现在，纯粹是想陪着子爵夫人，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罢了。她和艾伦不走，里德当然也不会走，并且他们俩都是有马车的人，留得再晚也不要紧。

事情进展到现在已经算是格外顺利，那么，就是律师夫妇和牧师大人三位需要留宿了。

雪伦微笑着向艾伦点了点头，后者便从软椅上站了起来，紧随着她的动作，坐在旁边的里德也悠然地起身。艾伦把妹妹拉到身边，恭敬地向莱特夫人辞行：“那么，我们也就此告辞——”

她的声音被一阵崩溃似的低泣声掩盖了过去。弗雷太太捂着脸哭道：“一辆马车都没有了吗？不！我没法在除了家里以外的床上入睡，我的神经衰弱不允许，我会一整晚睁着眼到天亮的！”她控制不住地掉眼泪，显然被神经衰弱折磨得不轻。

莱特夫人也是一脸的为难，子爵府上的两架马车都已经派出去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弗雷太太也没说过她这个毛病，她又是才三十出头的年轻人，自己便默认把她往后排了。就连一直置身事外的斯特兰德先生都看了过来。

为今之计，就是在座有马车的两位中让出一辆来，而三人之中最心软的无疑是艾伦，她已经动了恻隐之心了。

艾伦那种满含同情的目光一落到弗雷夫人的身上，雪伦就知道她很想帮忙，故而当她用表示询问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时候，雪伦心里一软，也点头答应下来。艾伦瞬间露出了轻松的笑脸，扭头向律师夫妇表示自己愿意将马车让给他们。

莱特夫人当然乐见其成，这无疑帮她解决了一件麻烦事。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里德也走向了另一位牧师大人，表示自己正好有些投资经要和子爵大人谈，家里的马车可以先送他回家。

雪伦在心里嘲讽他是“学人精”，但事实是，事情总算圆满结束了——最终是道森先生和两位格林留了下来。

十分钟后，所有的马车倾巢出动，乐手们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也被安排去了空置的仆人间休息。偌大的客厅顷刻间安静下来，几个女仆进来收拾狼藉的杯盘，男仆则把撤走的家具摆回原位。

一名女仆过来禀告说客房收拾妥当了，子爵夫人便对艾伦与里德感激地一笑，请他们自便，也许先生们还想再谈谈话呢？但小姐们可应该要睡觉了。她亲热地挽起雪伦的手，领着她走出客厅道：“亲爱的，时间不早了，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

正是这时候，窗外划过一道蓝紫色的闪电，近得几乎像要割裂落地窗的玻璃。紧跟着，轰隆隆的闷雷声便笼罩下来，整座宅邸都像被裹挟在这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声中。

室内骤明骤暗，先是正在收拾的女仆被那道闪电吓了一跳，敲碎了手边的三个盘子；盘子掉在地上一阵乱响，这声音又使雪伦受了惊，捂着心口惊呼了一声；下一秒，咚咚咚的脚步声传来，小亚历山大哭着跑来抱住母亲的腿，“妈妈！我害怕！”

对着这一刻混乱的场面，也只有里德还能开得出玩笑了：“可喜可贺马车已经出发十多分钟了，要不然现在谁也走不了，但愿他们离目的地已经很近了吧。”

屋外的雷声雨声愈演愈烈，这么大的动静，想必回去房间也睡不着。于是便由莱特子爵领头，留众人在客厅里闲聊，也许是余下的人本就不多的缘故，连原本独坐角落的雷蒙德也默默地加入了他们。

在仅有几人围坐的情况下，彼此介绍便显得很有必要了。莱特子爵格外引荐了今天的“贵客”：“我本来想在晚宴上向大家隆重介绍的，可雷蒙德执意不要，要不是我认识他许多年，真要怀疑现在还有这么不爱出风头的年轻人。哈哈。”

想不到里德对斯特兰德的姓氏也有所耳闻：“巴斯的明珠，历史悠久的大家族。恕我冒昧，也许眼前这位斯特兰德先生会是未来的伯爵大人？”

雷蒙德淡然道：“不，尽管我的伯父在战事中牺牲了，但祖父的伯爵头衔会直接由我的堂兄来继承。”

莱特子爵在他肩膀上一拍，笑着接话道：“嘿，你虽然不是未来的伯爵大人，却已经是既定的子爵大人了，”他扭头对里德和艾伦解释，“子爵的头衔来自于一位表亲的长辈，就像你说的，光辉的大家族。”

里德轻松地恭维了一句：“哦，看来我得叫您斯特兰德大人了。”

雷蒙德牵了牵嘴角表示客气，他抿了口茶，余光悄悄地瞥向另一边的沙发。子爵夫人正抱着亚历山大和雪伦聊天，后者正好也端起茶杯，秀气地轻抿一口。

小亚历山大从莱特夫人怀里伸出小胳膊往雪伦那边够，奶声奶气道：“莎莎，我渴了，我也想喝。”雪伦却把桌上的杯子往外移开一点，笑着哄他道：“你可不能喝茶，不然今晚就彻底睡不着了。”

他不敢将视线停留过久，怕引起不必要的猜疑，短短一瞬便移开了。心里却忍不住地想，她听到我们的谈话了吗？知不知道我的家世条件还算是......不错？

雷蒙德把茶杯放下了，可手指仍然下意识捏着杯柄抚摩。这真新鲜，他竟为此感到一丝紧张。

而雪伦呢？她当然知道！即便她没有听先生们的对话，也从莱特夫人那里巧妙地把雷蒙德的消息探听得七七八八了——斯特兰德家族在巴斯的人脉几乎就是张天罗地网，并且家族庞大，成员遍布各地。

眼前的雷蒙德先生是老伯爵次子的儿子，两年前正式继承了子爵爵位，现居伦敦。这一次是跟随皇家军队返程王都，途经肯特郡便留下拜访旧友，横竖将军大人会觐见述职，他并不赶时间。

雪伦也悄悄望向他一眼，心里盘算起来：他住在伦敦呢......伦敦离肯特郡不远，不知道他介不介意每年来肯特郡探亲两次？

另一边，先生们又谈了一会儿，似乎是觉得有些无趣，里德突然提议道：“时间似乎还早，不如我们打两副小牌消遣消遣，如何？”

妹夫：暗搓搓放料

妹妹：暗搓搓收料

里德：赶紧的！小崽子快点嫁人，结婚，搬出去腾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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