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庄往事 第16章 第 16 章

两天时光倏忽而过，暖和的春风拂过肯特郡，也拉开了社交季的帷幕。

作为肯特郡最负名望的贵族老爷，莱特子爵责无旁贷地召开了第一场舞会，几乎所有适龄的绅士女儿或姐妹都在受邀之列，排场可谓盛大非凡。格林兄妹无疑也在此之列。

傍晚时分，艾伦和雪伦都在家里为出门做准备。雪伦还好些，淑女梳妆本就花时间，她从下午三点钟就开始梳头发，捯饬停当时，时间还远远有富余。

这是她第一场亮相的舞会，雪伦特地选了一条浅绿色的长裙，颜色清新不扎眼，但细节处的刺绣又足见精巧。当她穿着新裙子甫一走下楼梯，就收获了来自艾伦和柏莎太太惊艳目光，前者更是毫不吝惜赞美，打趣着把她搀下台阶道，“我一定会因为你而出名的！”

反倒是艾伦，自觉没什么要收拾的，临到要出门了反而急匆匆。雪伦一面替她打着“最优雅漂亮”的领结式样，一面扭头向客厅的方向催道：“柏莎太太，我让你准备的烤土司呢？快，快！”

艾伦被迫仰着头，闻言震惊道：“你还要吃东西吗？不不不，子爵的府邸都会准备好的！”

“不，那是给你准备的。”雪伦手指灵活地东扯西拉，一个复杂的领结就系好了，“子爵太太爱吃甜的，上回我去做客时吃的苹果饺，腻得我三天没有吃甜点，你一定不会喜欢的！赶紧先吃一点垫垫肚子吧，绅士们要邀请女伴跳舞，没有体力可不行。”

于是在雪伦的监督下，艾伦着急忙慌地吞了一大片吐司，两人互相检阅了彼此的穿着打扮，相视一笑，挽着手坐上了等候在门口的马车。

马夫驾着车向子爵庄园驶去，艾伦担心雪伦过于紧张，一路上都在说话试图放松她的情绪：“到时候可能会有很多人跑来认识你，别担心，我会陪着你的。”但事实是她自己也紧张的要命，老天，她也从没参加过社交舞会啊！

雪伦倒是很淡定，反而略显忧愁地望着她：“艾伦，你出汗了？我不紧张，我打赌我认识的人比你都多，而且莱特夫人会替我做一些引荐的。”她掏出手帕替哥哥擦了擦汗，“我倒是很担心你，我陪莱特夫人说话的时候，你怎么办呢？”

艾伦稍稍镇定了下来，吁了口气道：“没事，我可以找里德打发时间。”

雪伦秀眉一皱：“道森先生？莱特子爵邀请了道森先生？”不怪她要惊疑一下，里德·道森虽然是肯特郡有名的大财主，但他不大光彩的出身也是人尽皆知的，子爵大人请他或不请他，似乎都在情理之中。

艾伦对她的惊讶倒很不解似的，理所当然道：“是的，莱特子爵当然会邀请里德，我听里德说他们正合作一起做投资。在投资方面，还是子爵大人仰仗他多一些，听取了他不少建议。”

钻进钱眼里的守财奴！雪伦忿忿地想。同时知道艾伦对那位道森很维护，便只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莱特子爵的庄园渐渐近了，远远就能看见四方形的白色建筑，每一扇窗户里都是灯火通明，在傍晚灰黑的夜幕里，整栋楼房像一块闪着光的宝石。

当艾伦她们抵达时，子爵的府邸门口已然停了两三架马车。同时还有马车不断地载着宾客驶来，但他们通常直接返回并不停留，由此也可以知道，这是雇来的马车，赶着回去休息或做下一单生意。

艾伦把妹妹扶下车后，冲马特一点头：“辛苦了，这里的管家会招待你的，等我们舞会结束就行。”马特行了个脱帽礼，跟着庄园的男仆离开了。庄园为客人的车夫也准备了场所食物，供他们休息。

步入府邸大门，大厅里已聚集了不少客人，端着酒杯得体地交谈应酬。蜡烛把整个大厅照耀得亮如白昼，仆人们端着点心饮品，有序地游走或站立，银烛台和银托盘擦得锃亮，在灯光下闪着耀眼的晶光。

在艾伦领着雪伦进门的一瞬，好几道视线都汇聚到雪伦的身上，先生们蠢蠢欲动了！但舞会还没有正式开始，除非是熟人间的引荐，这时候贸然上去询问芳名可不是绅士的做派，于是只能低声打听，并且暗自摩拳擦掌，发誓等舞会一开始就要冲到她面前邀舞。

对于这些或明或暗的视线，艾伦既得意又担心，好像自己珍爱的宝物，就要放到这博弈场中任人争抢了。她心里有种难言的不舍，下意识把雪伦的手牵得更紧。

正是这时候，似乎有一道高大的身影靠近她背后。艾伦原以为是其他客人正好挨蹭着经过，想不到下一秒，那人竟俯下身往她脖子里吹了口气，坏笑道：“嘿！”

艾伦惊得简直要跳起来！捂着脖子气愤地回头，才发现是里德高高大大地站在那里，耷拉着眉眼又坏又无辜地对她笑道：“你真不禁吓。别生我的气，请原谅，我只是看见你太激动了。”

艾伦可不会生他的气，事实上，在她看清对方是谁的时候，脸上的怒容便消退了，同样回以微笑：“里德！你来得真早，我还在想一会儿去哪里找你！”

里德和以往一样，向她微微地俯下身，她本能地想抬手给他一个拥抱，左手一动，才想起自己胳膊上正挽着一个人。与此同时，里德幽深的视线也看了一眼她身边，随即意味不明地冲她挑了挑眉。

艾伦却很高兴，自己最重要的两个人，终于可以介绍他们认识了！

为表郑重，她甚至站直了身体，清了清嗓子才道：“里德，这是莎莎，我想你知道的。”又对雪伦说，“这位就是里德·道森先生，我也常和你说起的。”说罢目光殷切地站在他们中间，似乎期待能看见他们友好相处的场面。

里德和雪伦都挂着得体的微笑，只是一个垂眼一个抬眸，两道视线已在空中厮杀了一个来回。当然，兀自沉浸在喜悦中的艾伦对此毫无所觉。

下一秒，硝烟弥漫的对垒便暂停了，双方默契无比地同时伸手。里德托着雪伦的手行了个吻手礼，皮笑肉不笑地意有所指道：“是的，雪伦小姐，对您久仰大名。”

这是为了让艾伦开心。雪伦不断地暗示自己，硬是挤出一个微笑，用无害的声音反击道：“哪里，道森先生，也感谢您对我哥哥的帮助。”她故意在“帮助”上咬了重音，讽刺他带坏艾伦的种种行径。

里德却毫不在意，话音一落就松开了手，同时向旁边的艾伦张开了臂膀——因为要行见面礼的缘故，艾伦终于不用挽着这位小格林了！

在里德作势要抱艾伦的时候，雪伦眼里简直窜出了两簇火苗，她本以为艾伦会躲开顺便刺他几句，想不到她竟然高高兴兴地接受了这个拥抱！看那流畅熟练的架势，她打赌这绝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

一时间，雪伦震惊沮丧得像是被淋湿了羽毛的可怜小鸟，但那位道森先生显然不打算到此为止。

他满眼赞叹地抚过艾伦精美的外衣领口，微笑着问：“这件也是这次新做的衣服吗？你穿着好看极了。”艾伦也很大方地向他道谢，并表示衣服是莎莎挑选的，自己很信任她的眼光。

雪伦在旁边听得齿冷。她不愿意承认这一次是道森棋高一着，靠施恩抢走了艾伦的注意力，但走着瞧吧，他和艾伦只能争分夺秒地相处一个舞会，自己才是朝夕相对的那一个！

雪伦向四周眺望一圈，很快看见了子爵夫人周旋在宾客之间的身影，当即拉了拉艾伦的衣袖，道：“哥哥，我看到莱特夫人了，我们过去打个招呼吧？”她虽然私下和子爵夫人关系亲密，但像今天这样的场合，带上兄长则更显郑重。

艾伦没有忘记今天的首要任务，刚要和里德提出告辞，想不到后者耸着肩膀也跟了上来：“没关系，我也正要去问候子爵夫人。”

他们三个走在一起，共同受到了主家的热情欢迎。子爵夫人管着整个庄园的财政流水，当然知道道森的投资帮自己丈夫挣了多少钱，对他很是客气。

在里德问起子爵大人的所在时，和气道：“今天有一位贵客要到，亨利亲自去接待了，”又半真半假地埋怨，“要我说，丢下这么多客人不管，也真是失礼，希望几位不要见怪。”

里德微笑着说“不敢”，表示能获得子爵的邀请已是莫大的荣幸。那双蓝灰色的眼睛里满是真诚，哄得莱特夫人高兴极了。

在里德退场后，子爵夫人又问候夸赞了艾伦，随后拉着雪伦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赞叹道：“真漂亮！真漂亮！雪伦，你真应该好好打扮，先生们都会为你倾倒的！”扭头对旁边的艾伦慈爱地微笑，“格林先生，也欢迎你的到来。今晚请一定品尝庄园的美酒美食，跳个尽兴才好。”

艾伦听得出来，这句话有点收尾的意思，也许子爵夫人想和雪伦单独说话了，于是微笑着行了个欠身礼，“我会的，夫人。”人站在原地不动，做出目送她们的姿态。

子爵夫人满意地点头，挽着雪伦往旁边走，低语声远远地传来：“你得帮我好好劝劝亚历山大，他又不好好上钢琴课了，真叫人头疼，他只听你的话......”雪伦抿着温柔的微笑倾听着，其间悄悄回过头，朝艾伦俏皮地眨了眨眼，转头又和莱特夫人攀谈了起来。

艾伦不由地失笑，心里的担忧也终于卸下了。

雪伦说得不错，她把一切都处理得很好，自己无需为她忧心过甚。

里德：哼。

雪伦：哼哼。

艾伦：真是快乐的一天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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