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庄往事 第17章 第 17 章

在舞会正式开始前是晚宴，子爵府邸的长桌子当然要比莺庄的夸张许多，莱特子爵与夫人各坐一头，恐怕都看不清彼此的脸。

是的，子爵大人终于现身了，并且在晚餐开始前致上了祝贺辞，但很奇怪，那位所谓的“贵客”并没有被正式介绍给在座众人。并且因为宾客人数众多，在场的生面孔也不止一位，众人对此也无从猜测。

雪伦被莱特夫人带去了她那一头，艾伦推测小亚历山大一定也坐在那里。而她和里德则被安排坐在靠中间的位置。

桌上摆着各色佳肴，男仆们也站姿笔挺地端着小菜甜品侍奉在旁，如果客人们想要食用，尽可以招手示意，仆人们自会把餐盘端到眼前来。而雪伦说得一点不错，莱特夫人尽管热情好客，但她热爱甜食和派，这在她看来是最好的，为了让客人们满意，她在这两大类别上下足了功夫！

艾伦在吃了一点炙肉蔬菜和鸽子派后，避开了骇人的苹果饺，把目光投向了男仆手上的什锦奶油布丁。“我只要一小块。”在男仆下刀子前，她特地嘱咐了一句。

奶油布丁的主要食材是鲜奶，虽然装饰着水果干和蜜饯，但再甜能甜到哪儿去？显然艾伦轻敌了，在她叉了一块送进嘴里后，那甜腻腻的滋味像是要钻进牙缝里，她得非常注意才没让自己变脸色，里头居然全是栗子泥馅儿料！

可不能当着别人的面把食物吐出来！

艾伦努力把那一口咽下去，灌了一大口水，此后再没动过那一小块点心。

旁边的里德显然注意到了她的动静，他慢条斯理地解决着盘子里的食物，冲她勾着嘴角小声调侃道：“格林先生有一条严苛的舌头，他对待食物的要求像是位国王。”

艾伦替自己辩解：“我没有严苛，里德，我只是不爱吃太甜的。”

“还有太咸的。”里德追加道，显然想起了法国农舍里的那碗鱼汤，“可怜的艾伦，只吃这么点一会儿你会饿的。不如舞会结束了我们去吃一点宵夜？去红帽子餐厅？或者阁下想去寒舍小坐？”

把自己那座大庄园称为“寒舍”，道森先生实在具备谦虚的美德。艾伦失笑，耸肩道：“用不着，出门前莎莎让我吃了一大片烤土司，事实上我现在已经吃饱了。”

里德挑着眉故作惊叹了一声，“那么，让我今晚第一次夸赞一下你那位体贴的妹妹。”端起酒杯向她敬了一敬。

艾伦和他碰了个杯，也和他开起玩笑：“你瞧，我可是有智囊的，现在需要我给你点建议吗？千万不要碰这里的苹果饺——我的智囊把它称为大杀器！”两人默契地一起看向端着苹果饺的男仆，他的盘子里满满当当，除了最开始被夹走的几颗，简直无人问津。

这似乎是件很有意思的事，两个人相视一眼，都笑起来，当然是压低了声音的。

“道森先生，格林先生，显然您们在说一个有趣的话题，希望您二位能不吝分享。”抑扬顿挫的语调来自对面。艾伦抬头望了一眼，才发现对面坐着的竟是吉尔小姐，都怪桌子中间的烛台太高，里德又太会抓走人的注意，她竟然都没发现。

里德的反应要快得多，他已然恢复了一本正经的表情，淡淡道：“股票投资，小姐。淑女们大概会觉得很无趣。”

吉尔小姐一时接不上话，但坐在旁边的吉尔男爵却精神一震，眼里闪着精光道：“我非常想听您谈谈，道森先生，您的投资眼光绝佳，想必在股票上也一定挣了不少！老实说，我现在也在努力研究股票，被年轻人淘汰了可不行......”显然想靠里德的提点打个翻身仗。

里德无所谓地一笑，慷慨道：“皇家海军的股票，十英镑一股，五十股起购，绝不会亏的。”

那就是五百英镑！吉尔男爵的热情顿时消弭了，他哪儿有那么多钱！没底气地嗫嚅道：“欧！是！我得好好考虑考虑，五百英镑不算多，但股票是很投机的事，不慎重考虑可不行......”

吉尔男爵转着眼珠沉默下来，吉尔小姐的心可就悬了！

她本来还想和这位道森先生攀谈几句，再不济还有有钱的艾伦，但她真怕这两人再说到关于股票的一切，要知道她那里还有六百英镑呢！得在她父亲把心思打到她嫁妆上之前，把这个话题遮掩过去！

于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只好保持沉默，靠伸直了脖子做出优雅婀娜之态，企图给对面两位单身汉留下印象。

晚宴过后，莱特子爵带领众宾客移步灯火辉煌的大厅，室内的家具都被事先移开，大厅中央铺着精美的圆形地毯，正是今晚绅士淑女们一展舞技的主战场。大厅一侧，乐手们业已准备就位。

“当当当——”莱特子爵敲了敲银铃铛，正式宣布舞会开场，“祝诸位有一个愉快的夜晚。十分钟后，Hole in the Wall！”

雪伦站在众多女宾中跟着鼓掌。莱特夫人就站在她旁边，闻言拉过她的手邀请道：“亲爱的雪伦，今天是你初入社交的第一场舞会，我想请你担任领舞，你觉得呢？”

领舞，毋庸置疑是一曲集体舞中最受瞩目的存在，无论男女的队形走位如何变动，领舞永远站在第一排。要是自己今天真跳了这个位置，可想而知从明天起，自己就要成为肯特郡所有名门淑女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雪伦心里的算盘劈啪作响，面上却受宠若惊一般婉拒道：“不，不，这不合适。我想吉尔小姐比我更适合，她是男爵的女儿，身份要比我尊贵得多啦。何况，”她羞涩地一笑，有种亲昵的撒娇意味，“何况这是我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跳舞，我也很紧张。”

莱特夫人对此一定也有考量，虽然心里更属意雪伦，却要顾及到吉尔勋爵的体面。此刻雪伦主动拒绝，她就好做多了，赞美中更添几分真挚：“亲爱的，你实在太体贴了。”

雪伦微笑着送走了莱特夫人，她要接着去邀请吉尔小姐，而后者显然当仁不让，早就抬着高贵的下巴等在不远处的小圆桌旁了。

雪伦不置可否地一笑，刚要转身走开，余光里忽而闪过一道黑色的背影。那身影挺拔高大，似乎和一名仆人错开身闪进了人群，真像一座行走的坚硬石碑......

这真是个奇怪的比喻，怎么会想到石碑？雪伦有一瞬的恍惚，下意识想再追踪一下那人影，却不当心和另一位先生的视线撞上了。那先生眸光一亮，惊喜两个字跃然脸上，端着酒杯就要过来搭讪，雪伦赶紧错开视线，闪身躲开了。

她在人群里搜索一阵，很快锁定了艾伦的位置，也不管她正在和道森说话，一把挽上了她的胳膊笑道，“哥哥！第一支舞就要开始了，你陪我跳吧？”

里德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只能眼看着艾伦被狡猾的小格林拉走。但他显然也有自己的“访客”，并不孤单就是了。

“道森先生，你不去跳舞吗？”莱特子爵踱到了他倚靠的窗边，“我以为年轻人们都喜欢社交活动，我太太还提议让我请你去跳领舞。”

里德主动举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推辞道：“算了吧，我不爱跳舞，一场舞会的时间够我制定个计划，挣它几千英镑了。我今天来完全是冲您的面子，可不是为了舞会。”

莱特子爵显然赞同他的话，哈哈笑道：“可是为了夫人们高兴，你总得妥协着举办几场。不过你不跳舞也好，我想就上回的投资方案，我们还可以谈得再具体一些？”

里德从容不迫地一笑：“当然，我们是互惠共赢的。”莱特子爵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引去了露天安静的阳台。

客厅中央，第一首集体舞已经开始。吉尔小姐果然站在了第一排领舞的位置，雪伦则拉着艾伦站在第三排。

音乐声起，各站一列的男女们舒展着肢体跳起来，最初是面对面的两个人靠近远离的舞步，等第一个小节过去，就是以相邻的四个人为单位，或拉手或转圈，再变换队形。

跳舞是帮助绅士淑女们互相认识的绝好途经，雪伦却谁也没看，只是笑嘻嘻地看着艾伦，好像一心和兄长游戏玩闹的小妹妹。直到变过两次队形，男女四人再拉手时，雪伦抬头瞥见站在自己对面的先生，愣在了原地。

皇后剧院后巷，邮局果脯，价值一英镑的野花。

对方显然也认出了自己，在转瞬的惊讶过后，原本冷硬如石膏般的脸上微不可见地浮现一个短暂的笑容，并向她微微点了点头。

雪伦想不到会在子爵的舞会上见到他，同时也意识到刚才转瞬即逝的背影并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似乎不是第一次了，她居然对一个陌生男子的身影有这样深的印象......就在这愣神的当口，这一小节很快的过去。

队形再变，雪伦和艾伦又换了下一对搭档。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缘故，总是不由地把目光往那个人的方向送去，也许是出于好奇。

直到音乐结束前的最后一段，她又和他转到了一起，四个人拉手转圈又松开，他们面对着面行礼，舞曲完毕。

Hole in the Wall非常经典~BBC《傲慢与偏见》和电影《Becoming Jane》里都有跳过！

这里参考了B站的英国乡村舞教程，领舞的一直C位领舞，后面的就一直换一直转，很有意思！0v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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