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字都没打听出来就被赶出门,应玉堂憋着笑,这大概是卫湃此生唯一难得的经历。
“这该怎么办?”
天色将暗,他们得赶快找到落脚的地方。
卫湃:“继续往里走,找找看有没有可以借宿的地方。”
黄昏褪去,夜色笼罩,星辰闪烁不断,鸟儿特有的鸣叫声增添一份神秘。
炉膛中发出‘噼里啪啦’木柴燃烧的声音,上面架着两根树枝,串着一只拔了毛光秃秃、已经烧得焦香的野鸡,香味不断飘出,油花落在火苗上。
应玉堂嗅嗅鼻子,伸手戳一下,时不时翻动树枝换面烤,一手撑着下颌,看向坐在矮凳上被火光照出红晕的卫湃。
“今夜先在这里住下,等后半夜我去探探情况。”
听见她要一个人行动,卫湃垂眸:“莫要以身犯险。”
“你是在关心我?”应玉堂弯腰凑近,偏过脸寻他的气息,看见意料之中羞红的面颊:“放心,我就是先去打探一下,不会打草惊蛇。”
撕下两只鸡腿递给卫湃,直接捧着啃咬,肉质有嚼劲,味道香嫩。
卫湃两手拿着鸡腿,做不到像她那样大快朵颐,侧头咬下一口,确实好吃。
“好吃吧,村子里……后山上还有不少野鸡,下顿还给你烤。”差点说漏嘴,她可不能叫他知道这是村子里百姓养在后山的鸡,不然他该不吃了。
这村子里半点肉腥都找不到,不吃难道要饿着吗。
靠墙放着一张光板床,上面扔着一条破被子,应玉堂拎起来闻了闻,一股霉味,嫌弃得扔到地上,将自己身上的裘衣解下铺在木板上整理好。
“你今晚就这样将就一下吧,这被子不能盖了。”
卫湃看向仅能容一人的木板,她将保暖用的裘衣给他铺着,她难道不会冷吗:“你先睡吧,我还不困。”
应玉堂随手往炉膛中添把树枝:“行,那我先闭会儿眼。”她是真的有点累了,腰酸腿疼,睡肯定是睡不着的,躺一会儿也好。
又问一遍:“你真的不困?”
卫湃没应声,看向燃烧正旺的火苗。
铺了一层裘衣的木板也比当初在边关军中睡得踏实,刚从军那会儿,她时刻担心被发现女子的身份,睡在营帐中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提防着,后来升任副将才有独立营帐,像此刻这样放松,真好。
不必担心敌袭,不必担忧暴露身份,完全可信任的人在为她守夜。
渐渐地,闭上眼,呼吸逐渐平缓。
卫湃僵直得坐了许久,陆续往炉膛中添几根柴,暖意驱散寒冬的冷冽,墙面四处透风,窄榻上的人圈着身子,唯一一件御寒的裘衣被她压在身下。
解开系带,想要给她盖上,又一次忘记她会警惕醒来,被抓住手臂压在木板上的时候,背后被隔得疼,脖领也被制住,呼吸艰难。
他真是多余。
“你要做什么?”应玉堂看清被压在身下的人是谁后,眸中凌厉散去清醒过来,仍旧没有起身的打算,握着卫湃的手腕。
卫湃不语,看向掉落在地上的裘衣。
应玉堂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原来是怕她着凉,想给她盖上,果然是关心她的。
翻身站在地上,弯腰捡起裘衣抖搂干净,二人位置调换,给此刻躺在木板上的卫湃盖在身上:“天色已晚,我去探探情况,你不要睡得太沉,留意外面的动静,稍有不对就赶紧躲一下。”
卫湃坐起身:“你把裘衣披着。”外面刮起风来,呼啸的声音透过缝隙往屋内钻。
应玉堂绕屋一圈又仔细检查一遍还是不放心,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递给他:“留着防身,我会尽快回来。”
用烧火棍捅一捅炉膛下的余灰,让火燃烧得更旺盛些,火光映照得屋内泛着红。
“躺下睡吧。”走出去后将门关好,用脚清理干净房屋门前的脚印,冷风一阵阵吹来,云雾飘散,冷月挂在夜空。
四下望去,村子里一片漆黑,唯有地上的雪映射出微亮的光。
木柴燃烧着,一口铁锅里炖着野菜粥,墙角被绑住手脚的李诗容和华光郡主悠悠醒来,眼中透着惊骇,拼命挣扎着,手脚被勒出红痕,粗糙的绳子磨破娇嫩皮肤泛着丝丝血红。
在炉子旁围坐着的几人见她们二人醒来,盛出锅里的野菜粥呼噜呼噜喝着,任由她们随意挣扎,反正也跑不了。
李诗容眼中急出泪来,顺着面颊滑落到堵住嘴的布巾上,呜呜呜无助叫喊着,她只记得与郡主在寺中随意走动,在行至一处后山时就忽然什么都不知道了,也不清楚这些是何人。
难不成,是为了郡主而来?
眼底染上暗桀,呼吸急促,看向身旁同样被绑着手脚堵住嘴,却还是矜贵自持的郡主。
往她身边凑近些,绑在一起的手正好能勾到郡主手腕上的粗麻绳。
华光郡主心中砰砰直跳,察觉到李诗容的动作,紧张得不住吞咽。
就算能解开她手上的麻绳又如何,这么多人从寺中将她二人带出,岂是普通人,她们如何能逃开。
容貌粗矿的汉子端着两碗粥靠近,见到她们背地里的小动作发出嘲笑:“想跑啊?就算不绑着你们,你们也跑不出这间屋子,别白费力气了,吃点东西,后面还有远道要走呢。”
“别和她们多说,爱吃不吃,不听话就打。”另一人背对着坐,嗓音粗哑。
手指都被粗麻绳磨得疼了也没解开绳扣,被粗矿大汉吓到怔住,背后的小动作也停下来了。
华光郡主强自镇定,用眼神示意大汉替她拿掉嘴里的布巾。
“想说话?”
华光点点头。
大汉看向身后背身而坐的人,见到点头,警告道:“拿掉可以,你们要是大喊大叫,就割掉你们的舌头!”伸出匕首比划两下,用刀背在白嫩面颊上拍了拍。
真他妈嫩。
可惜了,老大不让弄,不然先尝尝味道也行啊。
口中布巾被拿掉,喉咙干痛得狠狠咳几声,试着发音:“你们……是何人?”
大汉:“就想说这个?就算告诉你们又有什么意义。”
华光看向大汉手中的碗:“这个粥是给我们吃的吗?能否给我们松绑,就像你说的,我们也跑不了,松开方便吃东西,才有力气继续后面的路。”
大汉挠挠后脑,又回头看向背对着的老大,这娘们真不愧是郡主,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都要将他绕晕了。
“看着她们,别耍花样,吃完粥再堵上嘴绑住。”
听见老大发话,大汉扭回头:“听见了吧。”伸手解开二人背后绑住手的绳结,三角眼盯着不安分的那个。
李诗容面色一白,手中的碗都变得烫手,端在手中轻微的颤抖着,反观身旁的郡主,已经低着头慢慢喝起粥来。
碗中的粥散发着野菜和焦糊的味道,她看了看,抿一口。
“怎么不吃。”大汉眼一瞪,怒道。
李诗容低头大口喝起来,不敢再左顾右盼。
华光小口喝着,不忘打听:“侠士方才说还有远路要走,小女子愚钝,实在想不明白是何处得罪了各位远道的侠士,烦请明示。”
大汉再次回头望过去,此次,华光就是朝着背对而坐的那人说的,她能看出来,那个人才是能做主的人,估计也是掳劫她们的这伙人的领头人。
一声笑从胸腔传出,低沉而模糊,嗓音扔是暗哑的:“郡主果然聪敏,莫要担心,只要你们听话照做,就不会有性命之忧,等到了地方完成我们想要达成的目的,就会放了你们。”
这话和没说一样,华光从醒来后已经想到无数种猜测,此时大概是第二种,明知她的身份还将她们绑来,多半是冲着金银富贵来的,她身为郡主,除非亡命徒,不然谁有这个胆子绑她。
既然是金银富贵,那就好说了,确实不会伤她们。
“不知侠士要往何处去?”她就是随口一问,也知道不会有人回答,低头将剩下的半碗粥喝完。
“我们二人听话配合,能否不再绑住手脚堵着嘴?你们也说了,我们要是不配合,就割掉我们的舌头。”
背对着的亡命徒似乎是个不爱说话的,只低低嗯了一声,若不是耳力好,都听见这声音。
李诗容也将粥喝完,捂着嘴有些反胃,满嘴都是焦糊的味道,拢住郡主手臂寻找倚靠。
“别怕,他们只是要钱财,待得到想要的自然会放了咱们。”华光拍拍她冰凉的手背,轻声耳语。
李诗容不得不佩服郡主这份淡然的心性,希望如她所说。
这段对话在墙外的应玉堂也一字不落的都听清楚了,她倒是没有郡主这么单纯,回到落脚的地方轻轻推开门,屋内热腾腾的驱散一身寒意,榻上的人不见了。
放缓的呼吸声瞒不过她,门后藏着人。
“是我,出来吧。”
卫湃手握匕首从门后踏出,看清人后明显放松下来,握着匕首的手也松了松,手心汗湿。
应玉堂看破不点破他的紧张害怕,反倒有些欣慰,匕首没白留,他也知道警惕。
坐到炉子前暖手,缓过来后将听见的对话说与他听。
“你说,他们到底为何要掳劫郡主?”既然不是钱财,还能是什么。
卫湃:“太后宠爱华光郡主,有些事就连圣上也不及,漠北曾提议要求娶郡主以求两国和平,被太后一口回绝,甚至越过圣上,可见华光郡主在太后心中的重要。”
说了这么多,还是不明白这些人是谁派来的。
应玉堂确实不能贸然出手,他们有十人,还都带着兵器,体貌特征与卫湃提及的漠北人相似。
“难不成,他们和亲被拒心存恨意,因此特意来掳劫郡主回去凌辱的?”和亲不成而已,至于如此大费周折吗。
卫湃再次提及漠北:“数年来祭祀祈福的一直都是华光郡主,近两年更是天从人愿,频频降雨缓解北方干旱,否则颗粒无收,而漠北常年居于砂石干旱状态……”
“原来如此,他们要绑了郡主去祈福求雨!”应玉堂一拍手掌,万万想不到居然是这样的,想必之前求娶和亲也是为了祭祀祈福吧。
“明日我继续跟下去,你回去禀告太后,强攻暗守我都行。”想明白一桩心事,应玉堂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走到木板床旁地上的破被子那,将破被子铺平整,枕着手臂躺下,翘起腿。
听见她又要一个人行动,卫湃侧身面朝里侧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