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玉堂 第53章 卫家五

“公子，你怎么样？”淡墨杀出包围，立马跑到车厢前。

卫湃的目光还留在手持长剑的女子身上。

淡墨也注意到了，问道：“这是谁？”被女子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的剑招所折服，不禁露出欣赏。

卫湃一手扶着车厢壁，轻启唇：“大概是哪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女吧。”音调中带着一丝不经意的调侃。

淡墨提起长刀护在车厢周围。

侠女身姿灵巧，剑芒如疾风骤雨，杀手们被逼的节节退败溃不成军。

手腕翻转，挽个漂亮的剑花，收回长剑，脚下踩着蒙面杀手，弯腰抽掉他身上的腰带，将人反手捆绑的结结实实，再卸掉下巴。

淡墨手上还拎着长刀，拱手道：“多谢侠女相助，不知侠女如何称呼？在下定当报答。”

应玉堂没想叫他们认出来，否则也不会特意换了一身装扮，还戴着帷帽，摆摆手，转身一个纵跳，手抓着斜坡上的枯枝，几个踏步消失在斜坡上。

淡墨：“真是位雷厉风行的侠女。”

卫湃直接将人押送到大理寺，交由大理寺司直。

严司直先前因为前任大理寺卿徐大人的交代，阻挠过如今的大理寺卿卫大人提审，在得知卫大人暂代大理寺卿一职后，心中揣揣不安。

这种官职暂代的调动基本已经定性，只待结完这件案子，大理寺卿就是卫大人。

他只是个六品官，中间差着好几阶，哪位大人他都得罪不起，于是只能等着，看这位卫大人何时对他发难。

看见地上被绑得严严实实被卸掉下巴、看上去就一身杀手打扮的人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被卫大人冷冽的目光扫一眼，头脑瞬间清醒过来，听见他说：“将此人带下去严加审问，他的同伙还有多少？他们究竟是何组织？听命于谁？”

严司直叫来狱丞，将人带下去。

跟在卫湃身后关切道：“大人是在何处遇到此人？可有受伤？用不用下官叫来医士看一看，或是按照此人供述发布通缉令，全程戒严。”

“无碍。”卫湃冷淡拒绝：“他的同伙有逃回去报信的，既然背后有人指使，亦或是有组织的，想必不会这么罢休，只待他们再次露出破绽。”

严司直面露凝重：“既然是冲着卫大人而来，为了安全着想，出入时还是多派些人手，保护大人安全。”

淡墨跟在二人身后抱肘，怀揣着长刀，闻言又想起那位雷厉风行的侠女，也不禁想起忽然离开的应玉堂。

不知她的武功与今日这位侠女比起来，二人能否分出高低，若是有她在，公子的安危便有了保证。

想到此处忽有一瞬懊恼，从前未遇到应姑娘时，公子的安危都是他与禇思严防，自从遇到应姑娘后，他是越发懈怠了，如今竟想着把本属于他的职责推卸给旁人。

淡墨想通后自觉对不起自家公子，回到府上去管事处闹着受了家法，之后才去卫湃跟前请罪，并诉说原委。

卫湃听他认认真真讲完，略感无奈，轻声柔和叫他回去好好养伤。

禇思知道这件事以后，气冲冲的一脚踹开淡墨屋门。

看见趴在榻上，背上红肿，已经抹上一层泛白的药膏的人，气得胸口起伏。

伸着手指深吸一口气，压下那些要脱口而出的咒骂，连同关心的话一起憋在嘴里，闷不吭声坐到榻边凳子上。

淡墨见他面色黑沉，也不敢轻易搭话。

半晌后，禇思沉声斥道：“还以为你是为了护公子而受的伤，急匆匆赶回来，才知道你是去自请家法，你的那些想法，公子也与我说了，叫我来宽慰宽慰你，叫你别多想。”

接着冷嗤一声：“你们晌午在路上遇到了杀手，莫不是伤到了你的脑子？不然怎会做出此等蠢事？公子正是用人之时……”

剩下的话无需他多说，该明白的，他也都明白。

淡墨头枕着手臂趴在榻上，唇上发干面露苦笑。

他当时忽然想通，热血上头，一时间没想那么多，此刻，也是后悔极了。

捂着脸嘟囔：“别说了，别说了。”

禇思见他羞愧难当，抿紧唇：“知道后悔就好，下回万不可如此鲁莽。”

神色缓和下来，见到小桌上空荡荡的，心也软下来，抬步往屋外走去。

淡墨喊道：“你做什么去？”

禇思头也不回：“我去给你端一碗面。”随后将门关好。

淡墨‘呼哧呼哧’吃光一碗面，发了汗，再睡一宿觉。

第二日继续跟在卫湃身后去大理寺办案，卫湃想让他好好养伤，换禇思跟着。

淡墨有心想要补过，昨日一时冲动下请了家法，既然已经鲁莽犯错，今日就不能再耽搁公子办事。

何况……

淡墨看了看远远跟在身后、拙劣的装扮成普通百姓的两名大理寺司职。

公子的安全如今是有保障了，但若想再引出杀手的其他同伙怕是难了。

卫湃入大理寺后，径直去找严司直。

桌案后被卷宗即将掩埋的严司直抬起头，见到卫湃面容严肃，心里直打怵。

“卫大人，您吩咐的这些卷宗已经在整理。”

卫湃不是来问这件事的：“跟着我的人是你安排的？”

严司直一愣，甚至想到是不是嫌弃安排的人有点少，排场不够大？

支吾着：“是他们办事不利？若是有什么办的不妥的，大人只管与我说，我来和他们说。”

卫湃微蹙眉：“他们是大理寺任职的司直，不是卫家的侍卫。”

严司直面容一僵，尴尬的笑了一声：“可是大人的安全该如何保证？”万一出了什么事，他可没办法和圣上还有卫家交代。

卫湃又与他强调一遍：“杀手背后的组织暂不清楚，同伙还未落网，随时会再次出手，如此才会露出破绽，若是我身边的防守太过严密，杀手在暗处找不到出手的机会，不利于案情进展。”

严司直连连点头，动作幅度太大，不小心碰掉了手边的卷宗。

卫湃的话点到即止。

严司直抬手摸一把额上并不存在的虚汗：“昨日收押的那人咬死不开口，想问出点儿东西，看来还需几日，那位大婶倒是说了许多，已经没什么可问的了，是将他放了还是？”

卖荷叶鸡的大神毕竟只是人证，将她带来大理寺并不是收押，而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

卫湃：“先叫她在大理寺内客房暂住。”

严司直迟疑道：“这不合规矩吧。”

卫湃解释：“与周家案关联的认证并不多，目前只找到大婶一人，先前找到一个人证，事关当年周家案的重要嫌犯……这些事情摘录的卷宗里都有详细说明。”

接着说：“押送那名人犯的回程途中遭到暗杀，因此线索全断。”

严司直移开心虚的目光，那些卷宗他并没有仔细看完，因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附和着：“好，下官这就去安排。”

卫湃将周家与杨家的卷宗重新梳理一遍，实则这上面的内容他已经反反复复每个地方都仔细检查过，没有疏漏的地方。

深冬的寒意随着夜色降临越来越重，圆月泛着冷光挂在天际，显得几分萧瑟与孤独。

四处掌灯，烛光燃起，卫湃靠坐在车厢内闭目小憩中，不敢放松警惕。

淡墨更是时刻注意着，公子身边只有他一人，那些杀手不知何时会出现，万不可有一点闪失。

卫湃撑着额角微垂头，感觉到鼻腔里一丝暖流，手背擦拭一下，上面冰凉一片。

睁开眼看见血迹，鼻腔里的热流还在持续流出。

拿过帕子捂住，叫停车马。

淡墨浑身紧绷，以为出了什么状况，握紧手中长刀，时刻准备反击。

贴近车帘问：“公子，有状况？”

卫湃一手拿着帕子捂住鼻子。另一手掀开车帘。

淡墨扭头一看，手帕上沾染着血迹，抓着车帘的另一只手上也有血迹。

“公子，你受伤了？”面露惊骇。

卫湃摇摇头：“我没事，是鼻子的血。”

淡墨松口气，仔细看看：“怎么会鼻子出血，是撞到了吗？”

卫湃摇摇头，感觉鼻腔里好受些了，松开抓着门帘的手：“先回去吧。”

卫湃未曾惊动府上其他人，祖父入睡早，吵醒他要一整夜再无法睡下，父亲近日在朝上因他饱受争议，没必要再折腾得都没法休息。

阻止淡墨去请医士，帕子上面血迹干涸，鼻腔没有热流的感觉。

卫湃沾湿帕子仔细擦拭干净鼻子周围的痕迹，又净过手：“你也回去休息吧。”

淡墨不放心：“今夜我就守在公子房中吧。”

卫湃不想睡觉的时候有人盯着：“明日出门后先去找郎中看看，今夜应是无事，别把府上人都吵醒了。”

淡墨放下提溜起的乱跳的心脏，端着木盆将里面混合着血的水和湿帕子端出去丢掉。

枝头一块雪落下来，悄无声息掉落到院子里的雪堆中。

淡墨端着木盆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

应玉堂踩着房顶的雪，转身落到卫府后面的巷子里，跺跺脚抖掉靴子上的雪，推开巷子里一扇掉了漆的黑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

院中堆满了落雪，中间一条小窄道勉强能过人，烟囱袅袅飘着炊烟，屋中亮着暖黄的烛光，借着光，身穿藏蓝袄子的老嬷嬷在缝补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