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夫人一如既往又摔了个花瓶。
张婶上前收拾碎片,白夫人怒道,“不许捡!”
张婶吓得立直了身子,两手握着碎片不知怎么办,白夫人又上前一步,“白祥壁呢?你去喊他出来。”
张婶小声,“太太,我不知道白总在哪。”
白夫人突然发作,“你们除了知道跟在他身后当哈巴狗还能知道些什么?”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你是新来的,你也许是不知道了,那你能帮帮我吗?”
张婶愣在那,却见白夫人突然朝她跪下来,“我求你帮帮我,”她又哭起来,明明瘦弱得像一朵娇嫩的花,哭起来的模样偏生有些倔强,“我是被白祥壁绑到这的,我根本不是他的妻子,你知道我的苦吗?”
张婶心软了下来,她弯腰想扶起白夫人,“太太,可别再哭了,眼睛都要坏了。”
白夫人抬起头,一张梨花带雨的脸满是哀愁,“那你把手机借给我。”
张婶犹豫片刻,乔叔却出现了,白夫人一见乔叔,眼里立刻蓄满戒备。果然,下一刻,乔叔上前用力扶起白夫人,
“太太,”乔叔道,“警察也管不了他人的家务事,即便报了警,您最后也还是离不开这儿的,您与白总早就领过证,您不记得了?”
白夫人发起疯,“乔满文,这儿有你什么事,你这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老东西,总喜欢多管闲事!白祥壁呢?他人在哪里,叫他出来见我!”
乔叔立在原地不动,“太太,白总还在公司忙,晚点他就回来陪您。另外,这里所有的地方都已被封死了,您是出不去的,但院子里的花开得很好了,您可以去看看。”
白夫人绝望的扑上去拍打乔叔,“是你让人去封的,我看到你喊人去封路,是你,这里最坏的人就是你,你们到底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乔叔依然不动,任白夫人打到力竭,嘴里继续说道,“夫人,封死也是不得已的,您从前到处闯祸,白总为您惹的事已经收拾了不少烂摊子了,请您不要再每日想着逃离了。”
白夫人打累了,气喘吁吁坐到沙发上,乔叔叹了口气,挥手让一旁早就吓得说不出话的张婶先走,自己留下来收拾起花瓶碎片。张婶早吓傻了,不敢动弹,李元上前扶走她,张婶有些魂不守舍跟着,她转过身,却见院子外,白总一直站在后面静静看着夫人。
原来,白总一直都在。
看得出来,白总很喜欢夫人,他的眼里满是深情,似乎怎么都看不够自己的妻子。
可既然这样爱着对方,为何就不顺了夫人的心意放了她呢?
张婶低头去院里干着活,听见乔叔悄声过来跟白总说,“太太那边惹下的事都解决得差不多了,以后院里来的外人再也不会轻易接触到太太。”
白祥壁淡漠地点了点头,他已经习惯在夫人身后沉默着帮她解决一件又一件她惹出来的祸事了。站了这么久,看林青祯似乎窝在沙发里睡着了,这才转过头对乔叔道,
“再买几个花瓶放回去,不然阿桢下次生气不知道要摔什么。”
乔叔点头说好,“白总不怕太太扎了手?”
白祥壁淡言,“阿桢不会伤害自己,她只是有点小脾气,实则胆子小得很。”末了又对乔叔抱歉,“让你看住阿桢,委屈你了。”
乔叔突然涌泪,他抬手用力抹一把泪,“少爷别说这样的话,我跟了您多少年了,怎不知您的苦。”
张婶不敢逗留太久,将院子里的落叶扫干净赶紧溜了。
可白祥壁似乎因为张婶那一次对太太的态度,对张婶好了几分。起码,再不像从前那样看见她都面无表情的,甚至有时候,还会低声跟她询问夫人的状况。
就像今天这样。
今天的太太心情似乎不错,正津津有味翻看着张婶不小心翻包掉出来的画刊,原来太太是个喜欢看画的人。
果然,没一会,看完了画刊,太太招手喊张婶。
“你这画刊很好,不知你哪来的?”
张婶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我和我女儿的背包是一样的,今天我背错了她的包,这本画是她的。”
太太了然地点点头,随意又问,“那以后可以请你帮我多带一些这样的画刊吗?”
“太太喜欢,哪有不肯的。”能哄得太太高兴,张婶也有了点兴奋。
白祥壁就是看见这一幕,才私下又喊了张婶来问。
听见这样的情况,白祥壁没有说什么,只沉默坐着,似在沉思。张婶觉得自己分明见到白总眉头微微一皱,又听白总漫不经心的说,
“晚点阿桢将书还给你,你拿来给我看一下。”
张婶不明就里,临近下班时,果然太太把画刊还给了她,她将书拿去给白祥壁,只见他闲逸地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就着窗外的光一页一页翻看起画刊。
是在看什么呢?倒好像是要找出点什么来。张婶疑惑地看着白总,好一会,白祥壁才起身将书递回给张婶,
“以后每次太太还回来的书,都先送到我这里过一遍。”
张婶不明所以,只点头应好。
可纸是包不住火的。
张婶也想不到夫人原是这样聪慧之人。
即便白总夜防日防,也没料到夫人是懂纸张之人。
一张纸摸起来是一张纸,可其实一张纸也是许多张薄薄的纸合成的。张婶的女儿是学绘画的,书拿到手里,翻页的手感立刻就能察觉到不对。她将不对劲的书页轻轻浸泡了水一会,轻轻用手将一张纸慢慢剥离开,现出好几层纸,其中里面就有一张求救的信。
当媒体铺天盖地通报这件奇闻的时候,张婶只敢缩在角落里,看乔叔焦头烂额的堵住满屋子的媒体和前来调查的警察,白总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颜色,沉稳随和地一一回答完来自记者的各种刁钻问题。
原来是一场闹剧。
不存在求救信上说的血雨腥风,记者们感到失望,本市最大的黄金总裁,原来早就名花有主,不是单身黄老五了。
没有挖到更多料的媒体败兴而归,张婶却吓得瑟瑟发抖。她甚至下跪在白总面前,生怕她会得到高尔夫球场上那个男人的下场。
“起来吧。”白祥壁似乎没有兴趣怎么惩戒张婶,“阿桢喜欢你,你以后不要再拿外面的东西进来就好。”
张婶泪流满面,不住点头,她是被吓到了,生怕不止是她,连自己女儿恐都要被连累到。毕竟这一场声势浩大的风波,可是她女儿拿着太太写得求救信四处发动校友寻找媒体给惹出来的。
但很显然,白先生和白太太的重点,并不在这一场风波是怎样的狂风骤雨。
白祥壁将林青祯又按在了沙发上,眼里都含着笑,他低声问,
“阿桢,怎么这样厉害?我只以为书里会写着字,或是夹了些什么,想不到内里还有乾坤。”
林青祯不耐烦地烦了个白眼,“与你这样的粗人说有什么用。”
“我哪里粗?”白祥壁亲吻妻子的脖颈。
“你别碰我。”林青祯生气,推搡白祥壁,白祥壁又问了一遍,“不喜欢粗的?喜欢细的?”
林青祯突然面色一变,“把你的手拿开!”
客厅里逐渐传来呜咽声。
静悄悄,又是一日过去。
经此一事后,张婶再也不敢接触白夫人了。她想,夫人鬼心眼太多了,她是怕了这样的人。先前只是瞧着夫人柔弱可怜,有些心疼她,后来却是不敢再接近,毕竟女儿的大学里,可是连着多日全校通报批评了她,差点就要被迫退学了,以至于女儿的心理,都要有些抑郁。
可夫人却从此喜欢上了张婶。
有时候心情好起来,会要张婶陪着自己去花园里散散步。
花园里是有专门负责照顾花圃的花匠的,但这些人,从来不会出现在夫人眼前,一旦远远见到夫人出现,就会赶紧走人。
无他,只因若一不小心,恐会着了夫人的道,成了被夫人摆布的傀儡。
就像张婶。
原来大家都是吃过暗亏的人呐。
吃过暗亏没事,好歹比吴婶好,吴婶又要头疼怎么哄夫人吃饭了。
“拿开这些倒人胃口的东西,白祥壁就喜欢让我吃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夫人又一次掀翻了餐桌。
吴婶蹲下身,默默扫菜。
“跟你说话呢,又是一个聋的不成?”白夫人发怒,张婶犹豫了一下,上前好言好语,“太太,可是菜不喜欢?”
白夫人斜了张婶一眼,张婶不免有些紧张,她知道,太太这是怪她出头。
“你去吃,你去将地上这些菜都捡起来吃吃看,看你能不能吃得下。”夫人窝进沙发里冷笑。
“太太别气了,咱们再做其他的菜式可好?”张婶努力挤出一个笑脸,谁料白夫人更加发怒,
“你还没到要进棺材的时候吧?怎么就糊涂成这样,连人话都听不懂了?我说,这样的牢饭谁吃得下?跟换菜有什么关系?你去做,我倒要看看,你在牢里能做出什么好吃的饭来!”
张婶这才明白了,她有些沮丧地低下头,垂头丧气地呆立在那不敢再吭声,白夫人却继续发作,
“哑巴了这会?我说,我吃不下牢饭,白祥壁总逼着我吃,你们一个两个的,也帮着他逼着我吃,把我逼死了才开心是不是?”白夫人犹没骂够,随手抓住一个抱枕冲着张婶就扔过去,张婶忍了忍,没忍住,眼圈红了。
她突然明白了,原来夫人为什么喜欢她,因为她比别人更好骗,更好对付。
“你还没坐牢呢,这就哭上了?你们来试试我这样的,在这巴掌大的地坐几年牢,试试看还能不能哭出来。”
张婶再不吭声,只低头弯腰默默捡起抱枕,眼角却见吴婶冲她抱歉一笑,早收拾干净饭菜,洗了手,又要开始重新做一顿。
林青祯还要发作,身后却忽然伸出双手将她抱住,
白先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