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个练习室不是选修课教室,空间比较小,做点什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从崔景和他们那边的角度看过去完全就是裴聿珩在抱着顾迟曜亲。
“我靠?!”
刘铭震惊得壁虎哥直接原地挂机,被敌方蹲草的狐狸妹逮到机会一套技能直接送回泉水老家。
“我靠?真亲啊?”
封子轩放下手机猫腰偷偷过去看了眼,回来禀报敌情:“没亲没亲,那男的手指头在中间挡着呢,就是错位拍的。”
就算错位也只是两个人嘴巴中间隔了一根手指头的距离,除了崔景和外,顾迟曜还是第一次跟另一个男生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
很难受,却还得忍下来。
好在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太久,摄像机哥们扬声叫了句“卡”,顾迟曜立刻扭身往后错开一步。
“这条拍的不错,还得是聿珩啊。”摄像机哥们滑动着进度条反复观看,嘴里啧啧称赞,“流水的女主角,铁打的裴聿珩。”
“夸张了,咱们女主角演的也很不错。”裴聿珩说完也不忘关心顾迟曜,微弯下腰,一只手搭上他肩膀。
“还好吗?”
“嗯?”顾迟曜从刚才戏份里抽出来神,“没事,还有其他要拍的吗?”
摄像机哥们因为长了俩大门牙被不少人戏称为“兔哥”,他主要负责编排摄影,闻言又过了遍剧本。
“剩下的主要就是男主前部分失意经历,女主戏份比较少一点,今天也过不完,现在先把男主前部分拍一下。”
裴聿珩还记得顾迟曜不太想来的心情,主动说:“今天拍的应该没有女主戏份了吧?”
“没了,今晚主要就是拍你这个男主角。”
听到兔哥的回答,裴聿珩点点头,在顾迟曜肩膀处轻轻拍了两下:“今天实在抱歉,我也没想到女主会临时有事。”
演都演过了,顾迟曜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大度一笑:“小事。”
“一会儿主要是拍男主几个情绪递进的场景,你要是想回去的话可以先走。”
那道如有实质的目光始终让顾迟曜如芒在背,一听可以先走,立马忙不迭道:“那你们忙,有需要了再叫我。”
教室门很快打开又合,封子轩眼前略过一道阴影,顺嘴问:“你干嘛去?”
崔景和装好手机,头也没回:“洗把脸。”
“现在洗什么脸呢?”刘铭不解。
不远处再次响起台词声,言行一眸光在崔景和背影一扫而过,接着偏头——
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找周公约会去了。
晚上教学楼本来就没什么人,加上今天突发检查教室都落了锁,更是人迹罕至。
顾迟曜走得慢,没离开太远,身侧突然从后蔓延过一道阴影。
从短到长,由远及近。
熟悉压迫感一点一点爬上顾迟曜背脊骨,崔景和眼神没动。
“走啊。”
他嗓音天生偏冷,顾迟曜胳膊上无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身体宛如收到主人指令的机器人——
按照设定程序跟在崔景和身后亦步亦趋。
连接二三层的声控灯坏了,楼道一片漆黑。
崔景和在楼道平台驻足,顾迟曜不明所以,也跟着停下来。
空气陷入诡异僵持氛围,几秒后,另一个人的体温缓慢贴近,崔景和推着顾迟曜肩膀步履不停,直到顾迟曜后背贴上瓷砖墙壁。
“什么都可以,给你什么都照单全收。”
这堪称无厘头的对话开场白顾迟曜却听懂了,是他之前说的话,所以他哽了下,没做反驳。
黑夜里崔景和呼吸很明显,顾迟曜往旁边错开一点头,右手不着痕迹地背到身后。
两人几乎身体相贴,一点细微动作都逃不过对方的眼睛,崔景和顺着落下睫帘,不咸不淡道:
“你喜欢他那样的?”
他?
顾迟曜眼神闪过一点茫然,旋即又很快反应过来什么,语气着急:“不是!”
崔景和看着他嗤笑:“我还没说是谁,反应这么大干什么?还是被我说中了?”
顾迟曜亏就亏在面对崔景和时顾虑太多,连一句像样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大多时候只能充当一只憋屈的鹌鹑。
想说的话挑挑拣拣,最终汇聚于口只剩三个字:
“我没有。”
这个人总是这样,引出他内心蚀骨灼人的滔天怒火后又装作满身无辜,崔景和最讨厌他这副样子。
“没有也好,有也罢。”他几乎是蛮不讲理的,“顾少要面子,应该不希望你的另一半知道他的男朋友在外是居人身下的吧?”
顾迟曜一张俏脸瞬间血色尽褪,惨白如纸。
崔景和借着自己身高体重优势把他摁在瓷砖墙角落,指腹沿着他侧脸擦过唇角,恍若一对儿举止亲昵的恋人。
可说出来的话却宛如蛇蝎:“有点自觉,毕竟顾少的‘账’可还没还完呢——”
那饱受摧残的右手沉默着复于原位,顾迟曜心脏抽痛,却愣是咬紧了牙一声不吭。
两秒后身前压迫感消失,鞋底踏过台阶的上楼动静一点点远离。
等到整条楼道重新趋于安静,顾迟曜忽然像是被抽干了浑身力气,身体贴着墙壁缓缓滑落,直至下巴落上膝盖,他才终于找回了一点实质性的安全感。
他在黑夜里举起自己的右手,目光却不聚焦,好像在透过自己手掌看其他东西。
思绪恍惚,偏偏这时候有人轻声喊了句“小顾”。
恍如一道惊雷炸在耳边,顾迟曜睫帘倏然一颤,一点光亮映入眼球,回头时刚好对上裴聿珩饱含担忧的眼神。
“我……”
他忽然惊慌失措地从地上弹起来,语无伦次:“我低血糖,有点困了,随便休息会儿——”
“刚才那个人……”顾迟曜倏地止住话音,裴聿珩握上他微凉指尖,语气关切,“他是在威胁你吗?”
“……不是。”顾迟曜声音沙哑,“他没有威胁我。”
“但是刚才……”
“没事……”对方插嘴打断他,“刚才的事情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行吗?”
不知道是不是裴聿珩的错觉,他总觉得顾迟曜此时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恳求。
裴聿珩心尖打颤,也不再勉强他:“你刚才戒指掉了,我给你送过来。”
“谢谢。”顾迟曜飞快接过,他不确定裴聿珩听到了多少,现在一心只想逃离,“我先走了。”
其实裴聿珩还想说点什么,但可惜眼下显然不是什么说话的好时机。他看着顾迟曜背影在眼前逐渐消失,犹豫着脚下刚迈出一步,一道戏谑口哨声令他止住动作。
裴聿珩随之回首抬头——
三楼栏杆处,男生逆着灯光而立,身侧白烟袅袅。
当代不受眼镜束缚的年轻人简直屈指可数、十里挑一,显然裴聿珩没有此等好运,而更为可气的是他今天没带隐形眼镜,隔着这么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属实看不清楚那人的脸。
只能通过嗅觉分辨出男生手中明灭的红光大概率是香烟。
常年名列前茅霸榜第一的江沅一高学霸,哪怕经历非人高考也没将脑中知识还与老师,凭借自身超高记忆力准确叫出了他的名字。
“裴、聿、珩?”
不是正常的叫人名字,而是一字一顿,细听还有微不可查的轻佻笑意。
作为同性,裴聿珩本能从对方三个字里捕捉到那毫不掩饰的敌意与挑衅。
“是你?”
崔景和一条手臂搭上铁皮栏杆,烟蒂咬在齿间,隔着氤氲白烟露出似有若无的微笑:
“又见面了。”
这场景看上去颇有几分状似老友重逢的欣慰安宁,只是空气里噼里啪啦的火药味实在无法让人忽视。
两人发型都是及肩狼尾,看上去有种诡异的相似,可周身气质却又截然不同。
如果将裴聿珩比做清新淡雅的水墨图,干净雅致,那么崔景和就是浓墨重彩的油画。
妖冶艳丽,美到虚幻不可方物,却又偏偏沾染着不容忽视的痞子匪气。
特别是那一双深色墨眸,好似要把人吸进去生吞活剥,迷人而危险。
裴聿珩就这么不躲不避地迎着他如狼似虎的目光拾级而上。
烟味很浓,裴聿珩抬手挥开白烟,掌中攥着通体漆黑的方块智能体:“这位同学,恕我眼挫记性差,我并不记得我们之前有过不痛快。”
“我看上去像是来找茬的样子吗?”崔景和偏首弹落烟灰,语调不疾不徐,“偷听别人说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只是碰巧不小心听到了而已。”裴聿珩低头点开手机相机后置,保持着礼貌进行“好心”提醒,“校园霸凌、校内抽烟,这些报上去,不管哪一件应该都够你喝上一壶吧?”
屏幕内,崔景和艳红唇角漾出好看意味不明的笑,丝毫不在意此等威胁,甚至还颇有闲情雅致地吐出一口烟圈,上扬眼尾斜睨:
“你要不猜猜,把这些发出去后,第一个慌的人会是谁?”
屏幕上方的手指仿佛被人隔空按了暂停键,怎么都按不下去录制按钮。
一瞬间,裴聿珩目光闪烁,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张惨白而又精致俏丽的脸——
顾迟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