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飞跃 第9章 第八章

何烟渠是被香味唤醒的。

还是睡眼惺忪的，就那么习惯地走出了房间。公寓的厨房是开放式的，她就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木青忙活。

正煮着豆腐和昆布的木青听到声响，抬头一看，只见何烟渠睡衣错位，一边如围巾般堆在脖颈上，一边半露香肩。白晃晃的肩膀脖颈与纯黑的短发对比，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白的更白，黑的更黑。只是她一脸刚睡醒茫然无措的样子，大大中和了她即使穿着宽松睡衣也能散发的性感风，未免有些可爱。不过可爱归可爱，在她这前凸后翘的身形和高个儿大长腿的加持下，任谁也不会把这样的尤物完完全全划到可爱一栏儿中去。木青因此也多看了一眼，也只是多看了一眼，就继续低头捣鼓早餐：“早餐快好了，如果你不去单位吃的话，就一起吃点儿吧。”

“……”何烟渠好像还没醒利索，穿着拖鞋啪嗒啪嗒径直走近木青，盯着桌上小碗里的那小坨黄色酱料，再抬头看看木青，作势就要往木青身上靠，嘴里还念念有词：“是红味噌吗？”只是靠着靠着并没有靠到木青，而是一边冰冷坚硬的灶台。只穿着一层睡衣又冷不防与灶台这么一撞，撞的何烟渠一声闷哼。

“你干嘛呢？”躲到一边的木青皱了皱眉，看汤沸腾起来关了火问道。

“啊……不好意思”

她终于清醒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那傻乎乎却不可控的举动。内心无比失落。

是啊，又不是以前，早就变了。

“去洗漱吧，早餐马上好。”

“好。”

凉水打湿肌肤后，何烟渠看清了镜子里自己的模样。自己刚刚居然这副样子在木青面前发生了那么尴尬的事……

这样的场景以前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她是真的太久没见她了，自然而然地像三年前一般出自本能地去贴近她，亲近她，可现在的木青不是以前的木青，自然也不会给出何烟渠想要的回应。

她会怎么看自己，这样恐怕只会让她在木青心里的印象分又低一大截吧。

脑海里这么想着，手上刷牙的力道不自觉变大，戳到了牙龈，何烟渠冷不防吃痛，快速吸了一大口气，带着牙膏沫子的漱口水被吸进口腔，呛到了自己，大口大口咳嗽起来，弄得她十分狼狈。

木青看电饼铛里的手抓饼火候差不多了，又开火烧了点橄榄油，忽然听到浴室传来的剧烈咳嗽声，歪起脖子皱皱眉，她又搞出了什么事来？摇摇头，看油温刚好，打了两个鸡蛋下锅。

再说浴室这边，何烟渠看着镜中人痛苦的表情，十分狂躁，但听到外面滋滋啦啦的煎蛋声时，立马放松下来，稍作整顿就出了浴室。

“煎蛋你要吃实心儿的还是流心儿的？”

“流心儿的。”

“好。”

木青听“流心儿”这仨字怎么听怎么觉着别扭，何烟渠的儿化音并不生硬，也连贯的起来，只是，只是，不像是华夏人能说出来的口音。这个感觉已经很久了。在指挥中心她一直戴着翻译器和别人交流，和蒙娜何烟渠在一块儿时那翻译器已经明显没什么用了，之后两个人回了宿舍，她直接就拿下来了，两个都是华夏面孔的的人还用得着翻译器吗，木青是这样想的。何烟渠看上去是彻头彻尾的华夏人，只是这儿化音听来实在别扭。

想太多怕脑子疼，她就不去想了。

何烟渠走近，面对着木青，双手并拢轻轻放在柜台上，就这样看着木青把两只半熟的煎蛋铲出来装盘，十分乖巧。

木青抬头看了一眼，又马上低头一边拧着海盐黑胡椒的研磨瓶，一边问道：“刚刚洗漱，不要紧吧？”

“只是不小心呛到，没事啦。”

木青没再说什么。

她把小碗的味噌和开，加入到变凉的锅中继续加热，出锅前把捞出的昆布放入，又撒了把葱花。她的每一步都不急不忙，从容有序，尤其是用刀身托起葱花撒向锅中时，像是在完成某件艺术品般。翠绿的葱花从她白皙的手中掉落，忽略掉味噌汤本身的香气，何烟渠光是看着木青撒葱花，就已经移不开眼了。她的木青，光是做饭撒个葱花都这么好看。

如果木青这时抬头，一定能看到一个宠溺无边的笑容。可是她没有……

只有两个人，她们就直接在柜台上吃了。

“饭前一口汤，到老不受伤。”何烟渠一直记着这句话，舀起一勺汤，细细品味。咸度恰到好处的豆酱香在口中散开，遍及口中所有味蕾，三年里，她吃过许多饭店的，也叫过许多外卖的味噌汤，但都不是木青煮出来的味道。蒙娜甚至一度想到可能再也吃不到木青做的饭，而为此黯然神伤。

她正沉浸在熟悉的味道中，木青突然道：“你刚说红味噌？”

“是啊，怎么了？”何烟渠掖了头发到耳后。木青看着她露出的白嫩耳朵，低头咬了口煎蛋。

何烟渠正寻思缘由，木青又说：“只看颜色就分辨出了种类，你对味噌有研究吗？”

“我……我挺喜欢味噌的，就去了解了下。”研究？何来的研究？还不是以前她看木青做饭，木青一点一点讲给她的。换作以前的何烟渠，过的可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哪会去好奇味噌种类什么的。而且话又说回来，她只是稍微撩一撩木青，她就别过头去不看她，而说起了食物，木青倒是能主动与她交流。也许！食物说不定可以增进她们的关系！就在何烟渠想好接下来的对策后，木青又把头偏向一边，微微一笑。

“我还以为，你们不太可能会留意这些东西，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尽管她笑得不明显，何烟渠还是想起木青以前对她说过的话“果然还是笑容更适合你。”当下，这句话同样适合现在的木青。

“我们？”

“哦，还有蒙娜秘书长。”

“她？”

“总感觉，你和她都是很有意思的人。起码，给我的感觉是这样的。”

“是吗？听起来还不错，那就拭目以待吧。哦，能吃到这样的早餐，我很开心。有些期待以后的午餐呢！”

反正之后何烟渠要留在她这儿一段日子，宿舍就会多双碗筷，料这养尊处优的人儿也不太会做饭，那么木青来做午饭肯定是少不了的。

“好，只要不嫌弃我的手艺。”木青一脸认真。

“手艺好的话，我可不可以跟你学习啊？我想学做饭很久了，可我跟着那些教学视频也总是翻车，感觉自己没救了。”

“所以，你想要真人教学？”

“是啊，你在旁边亲手指导，应该会好很多吧。”

木青眼珠儿轱辘一转，思虑道：“没问题，包你学会很多菜。”

何烟渠双手托腮，眼泛桃花：“学费就用我来抵吧？怎么样？”

“……不收学费。”木青又把头偏过去，一脸无奈道。

完了，自己好像又太着急了。

“开玩笑的，别当真。”她慌乱解释道。

“……嗯，不当真。吃饭吧。”

好在不是太糟糕，她可不敢再“放肆”了，老实儿专心低头享用她美味可口的早餐。

二人吃过早餐，何烟渠开车带着木青去指挥部。等电梯时，恰好蒙娜也赶到，和她们打了招呼。

蒙娜一米六三的个子，好久没夹在这两个一米七几的人之间了，感慨怀念之余，看到木青如今瘦削地有些病态的身形，不免心疼起来，而看到何烟渠依旧是昨天那身装扮，尽管心里清楚第一晚她们不太可能会发生些什么，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痒痒的。

到了顶层办公室，于尧小朴已经在等候了。蒙娜看这两人都有自己的助理，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去弄个助理来。

真广笑脸相迎，和木青一同进了办公室。

于尧眼瞅着何烟渠穿着昨天的衣服，目送木青进了办公室后才转头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心里又是一紧。

何烟渠来到她办公室的换衣间，换了身稍微正式但又不那么死板的淡蓝色条纹衬衫配一身米白色小西装，回到办公桌前，坐在皮椅上。

于尧奉上一杯加了鲜奶的美式，在桌前立正。何烟渠并没去接那杯咖啡，而是忽然想到什么，拿出手机打字，吩咐道：“替我收拾些日常用品，打包好，等我通知再送到这个地方。”

“衣食住行各方面都需要吗？”

“嗯，辛苦了。”

于尧打开手机看到何烟渠发来的地址，才发现，这个地方不是员工宿舍吗？她见何烟渠心情还不错，怂恿自己问了出来：

“何总……呃不……区长，您昨晚好像没回方舟？”

“方舟”是何烟渠的私人别墅，离指挥部有段距离，是个环境幽僻，私密性高的住所。

何烟渠端起咖啡小酌一口，缓缓开口：“于尧，我前几天去军方总部开会，你知道都通知了些什么吗？”

于尧摇摇头。

“谍报说，贝隆联邦已经多次更新升级他们的战备系统了，着装系统又占了大头。军方怎么可能错失这个机会。这才把我们叫过去，让各区全面进行科研实验。这次下派的技术顾问，也不是以往那些富家子弟闹着玩儿的，他们是有着真才实学的中坚力量。”

何烟渠又喝了口咖啡，继续道：

“多个区出现了不明生物袭击人类的事件，军方似乎很重视。十三区人员流动的管控很严格，目前还算安全，不过据说不明生物行踪不定，也并非只有单个个体，一旦稍有不慎，估计十三区发现不明生物也是迟早的事。”

于尧很喜欢看何烟渠工作时的一举一动，她在她手下工作的这两年半的观察，比起何烟渠私下生活的沉郁，仿佛工作能让她焕发些许的活力。在于尧看来，何烟渠虽不是工作狂人，但却对工作有着莫名的执着，她不知道她的形容是否得当，但何烟渠对待工作的感觉，像是，就像是于垂死挣扎般的境地，抓到了一线生机。

是的，就是那种感觉。

于尧很希望何烟渠能快乐些，而工作，好像恰好能满足她这个小小的心愿。工作时的何烟渠，在于尧眼里是有颜色有温度，是发光发热的，起码不会那么消沉，阴郁。

因此于尧仔仔细细地聆听着何烟渠的每一句话，眼里满是崇拜。

何烟渠将咖啡放下，沉着有力地说道：“这次的技术革新是个大工程，我不想耽误在路上的时间，这段日子我在员工宿舍住，不回方舟了。所以，于尧，是时候忙碌起来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