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狼王传 第14章 春晖

苦儿奔了一段路，两个流氓片刻就追上了，纵身一跃，将她扑倒在地，对着她一顿猛烈的拳打脚踢。

另一边，那小男孩狂跑了一阵，回头瞥见帮助他的姐姐被打得遍体鳞伤，心下不忍，咬了咬牙，又折返回来。

“你回来干什么？快跑啊！”苦儿大叫道。

流氓对那小男孩阴笑道：“哈，臭小子，学人讲义气？”又往小男孩扑去。

苦儿虽然受了伤，但想到那男孩的年纪比她更幼小，身体比她更瘦弱，肯定扛不住打，爬起来一把搂住他，将他护在怀里。

流氓丝毫不肯放松，对着苦儿一阵毒打，苦儿死死地护着男孩，只觉得腰背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两人一直打得手都疼了，才肯停下。

苦儿抬起头，倔强地说：“继续打啊，怎么住手了？反正打死我，我的好朋友纪晓芙也不会知道。”

“纪晓芙？”两个流氓一怔，吃惊道：“你是说，峨嵋派灭绝师太的爱徒，纪晓芙？”

苦儿的目光像锥子般锐刺刺地瞪着他们，高声说道：“正是。”

“你……你以为你这么说，我们就会怕你啊？”流氓明显有点慌了。

苦儿冷笑：“谁叫你怕了？我只是告诉你，纪晓芙是我的好姊妹，这里所有人都知道我和她的交情！我不怕你打死我，就怕她饶不得你俩！”说罢，一副要英勇就义的模样。

“你们别打这个姐姐啦！”那小男孩双膝跪倒，求道：“我把馒头还给你们就是了。”连忙从怀里掏出了三个被挤压得扁扁的馒头。

他刚才被打得鼻青脸肿都不肯求饶一句，如今却为了苦儿而屈服，两个流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算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峨嵋派的人可得罪不起，若真打死了她，纪晓芙来寻仇，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又见二人被揍的跟猪头一样，气也出够了，朝苦儿脸上啐了一口：“算你们走运，这馒头小爷我就当赏给狗了。”说罢，捡起地上的鱼篓，将苦儿的鱼全都抢走了。

看着他们走远，苦儿才松了口气，对小男孩说：“好啦，现在没事了。你快回家吧，记住，以后别再偷东西了。”

小男孩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苦儿片刻，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了几个字：“姐姐，谢谢你。”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便走了。

苦儿见他走路一拐一拐的，显是伤得不轻，就叫住了他：“喂，小兄弟，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小男孩扭过头来，眼圈一红：“我没有家。”

苦儿一怔，又问：“那你的亲人呢？”

男孩眼中湿润：“早死了。”

“啊？”苦儿见他楚楚可怜的模样，一阵心酸，走到他跟前，详细地问了他的情况。

原来，这孩子是江西袁州人，他的父亲是一个牙校，与卖花女私通，在外舍生下了他。父亲的正妻得知后十分恼怒，派人打死了卖花女，并将他赶出了袁州。至此之后，他就一个人流浪在外，居无定所，偷鸡摸狗地过日子，到处遭人白眼，受人欺辱，挨骂挨揍，早就习惯了。

苦儿听罢微微叹息，他身世坎坷，又不懂谋生的技能，才会沦落到要当小偷。想起自己也是孤儿，若非有峨嵋派和贞娘收养，早就饿死街头了。

她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发，大有同病相怜之感，诚挚地说：“我也是孤零零一人，没爹没娘。你既无家可归，不如就跟我回去。我可以教你抓鱼，以后你学会抓鱼，就可以拿鱼儿去卖了换钱，这样就不用当小偷了。”

自从贞娘和孤鸿子离开后，她一个人也是寂寞得很，见这小男孩瘦骨嶙峋，可怜兮兮，如果不救助他，还不知他能撑多久，若继续当小偷，迟早会被人打死的。

小男孩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从前，人人都骂他是小偷，鄙视他、嫌弃他，抓到被揍也只会觉得他活该，没有人会出手帮他。眼前这个姐姐，不仅舍己挺身保护他，居然还愿意收留他，他的生命里就像突然照进了一束光，既温暖又感动。

苦儿见他愣在那里，璀然一笑：“怎么啦？你不愿意？”

小男孩漂泊多年，餐风露宿，三餐不饱，过着比乞丐还低贱的生活，现在有人收留，怎会不愿意，连忙点了点头。

苦儿牵起了他的小手，道：“那好，我们回家吧。”

小男孩怔怔地看着苦儿，只觉得这一张温柔善良的笑脸，是那么的美丽纯洁，那是仙女也无法拥有的容颜。

回到家中，苦儿拿出膏药绷带，帮他包扎创口，自己也简单地疗了伤。

这小男孩虽有十来岁，但因为长期营养不良，个子比她当年还要矮小。

苦儿拿了一些小时候穿过的衣物，让他先换下破烂酸臭的衣服，道：“你先穿我的衣裳，过两日，我给你做一件好看的。”

小男孩接过衣服，热泪盈眶，问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苦儿道：“我叫做苦儿，你呢？”

小男孩道：“我叫做周子旺。”

苦儿笑道：“好，那我以后就叫你小旺吧！”

此时她还不知道，这个周子旺后来竟成为了元末乱世的一代枭雄……

※ ※ ※ ※ ※

一晃又是一年。

小旺跟着苦儿生活后，原本瘦弱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强壮起来。圆圆的小脸蛋红扑扑的，乌黑发亮的眼睛闪着伶俐的光，模样越来越俊。

这孩子跟苦儿一样，活泼好动，成天爬上爬下，这儿玩那儿耍，没个消停。小脸老是有一道道脏兮兮的印子，但每次一洗完澡，又变得白嫩白嫩的，让人觉得又顽皮又可爱。

苦儿像亲姐姐般地照顾他，又把跟贞娘学到的生活技能，一样一样地教给了他。只是小旺淘气，比起她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一回，苦儿在后院空地教他种菜，辛辛苦苦播种完，好不容易等到种子发芽，小旺就把一棵棵小菜苗都拔起来一点，然后拉着苦儿去看，得意地说：“姐姐，你看，它们长得多快，是我叫它们快点长的。”苦儿哭笑不得：“哪里快了？这明明就是拔苗助长啊！”

还有一回，苦儿买了一堆小鸡来养，教他如何喂食。他却趁苦儿不在的时候，把小鸡的毛都拔光了，用一根小树枝，做了一条手掌般大小的鸡毛掸子，说可以用来清洁桌椅缝隙的灰尘。苦儿看着那条鸡毛掸子，目瞪口呆，叹道：“可怜的小鸡啊，它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弄得个脱光光的下场？”

小旺最喜欢吃苦儿做的酸枣糕，常说姐姐做的酸枣糕色泽透明，美似琥珀，酸甜可口，是天下间最好吃的糕点。苦儿就把酸枣糕的做法教给他，带他采摘酸枣，脱皮去核，在锅中加糖熬煮。熬好以后，又教他如何平铺晒干。但小旺嘴馋，往往枣浆都还没凝固就偷了来吃。

苦儿还常常教他读书识字。这孩子玩耍的时候动若脱兔，但看书的时候却静若处子。

贞娘家中的藏书，都是从桃花岛搬来的珍贵古籍，浩若烟海，小旺沉浸其中，手不释卷。苦儿觉得自己已经算是爱读书的了，但小旺竟比她更加沉迷。而且，小旺脾气十分倔强，每次遇到疑难问题，不探个究竟誓不罢休。苦儿回答不了的问题，他就自己不停地翻书，一定要找到答案为止。

他喜欢读各种各样的书，天文地理、五行八卦、奇门遁甲、琴棋书画、历史传奇，乃至农田水利、经济兵略，他都不放过，经常一个人读到深夜。苦儿总是陪在一旁，细心讲读。

她从秦汉一直讲到元末，书中那些栩栩如生的人物，那些精彩绝伦的战役，都让小旺沉迷其中，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