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往事 第5章 逃杀

七日后

落月崖底的月光是青灰色的。三年前叶欣便是在此处坠崖，如今石碑裂缝里竟生出几簇蓝紫色鸢尾。

叶欣抱膝坐在寒潭边，素白长袍被夜风灌满，露出的一截脚踝上系着金铃铛。范遥的玄色大氅突然罩下来，带着熟悉的沉水香。

"别的夜枭卫是将腰牌上的字烙进皮肉的。"她突然开口，指尖抚过腰间，衣衫下隐约可见狰狞凸起，"可世子说...说这样好看的腰身，合该刻上他的名字。"

杨逍拨弄篝火的手猛地顿住，枯枝在掌心碎成齑粉。火光跃动间，叶欣转过脸来，范遥才看清她面上无声滴落的泪来。

"何时当的夜枭卫？"范遥嗓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被俘第三日。" 青丝垂落，遮住少女半边面容，"世子说要么当他的刀，要么当他的妾。"她轻笑一声，眼角泪珠坠入了潭面，"遥哥，我选错了么？"

范遥的剑鞘突然深深插进岩缝。他看见叶欣颈侧淡红的指痕，在瓷白肌肤上像揉碎的海棠花瓣。三年来设想过千万种可能，却不知那些寒夜里，他的小姑娘是如何蜷在锦被中数更漏。

"世子他啊，到底还是没有守诺呢。见我始终不从，又不舍得真的废了我功夫，少了把趁手的刀，便给我用了合欢散。"

叶欣突然抓住范遥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每次...我都盯着帐顶的银铃看，想象那是昔日光明顶你下山给我带的生辰礼..."她喉间发出幼兽般的呜咽，"他说我叫得真好听，可那是我在喊遥哥..."

杨逍的玄铁扇突然割裂夜空，惊起满谷寒鸦。范遥将人整个裹进大氅，触到的肩胛骨单薄如蝶翼。叶欣仰起脸，月光照亮她破碎的美——鼻尖微红，唇色却艳得似饮过血，含泪的杏眼蒙着水雾，是这炼狱里开出的最洁净的花。

"傀儡蛊的子虫在大椎穴。"她引着范遥的手按向发间，指尖冰凉，"每月十五，世子会吹骨笛唤醒它一次。"突然惨笑出声，"你们猜，他最爱让我穿什么颜色的衣裳？"

范遥的手开始发抖。他摸到叶欣后颈细密的针孔，那是用金针封穴留下的痕迹。怀中人突然剧烈颤抖，呕出的血染红衣襟，却还在笑："红绡纱...他说我穿红纱饮毒酒的样子...像新嫁娘..."

杨逍突然背过身去。

“我如今最讨厌红色啦。”远处传来夜枭啼鸣，混着叶欣支离破碎的喘息："能见到你们真好。。。可是他的骨笛快要吹响了呢。我。。。不想回去。逍哥的玄铁扇...能给我个痛快么？"她摸索着去碰范遥的剑，"或者遥哥的离魂掌..."

范遥突然封住她几处大穴。怀中人轻得不像活物，他想起三年前也是这样抱着满身是血的叶欣杀出重围。那时她还会揪着他衣襟安慰他"我不会死的，你别怕"，如今却像尊冰雕的玉人。

"解蛊需什么？"杨逍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他盯着潭面倒影，水里的月亮被涟漪割成碎片。

"王府别院地宫的还魂草，还有..."叶欣突然咳嗽起来，血沫溅在范遥前襟，"需要找到蛊母，那是养在世子卧房里的。"

王府别院虽离此处不远，可必然重兵把守，而她如今已是这般模样。。。

范遥略做思索道：“我听胡青牛说过生死蛊的另一人心头血可暂时缓解傀儡蛊症状。不知是否可行？”

叶欣咳了一声，染血的唇近乎透明："不知道。遥哥。。。你莫要乱试。"

范遥轻轻推开怀中少女，扯开衣襟，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崖风吹散了他的长发，火光中眸色锐利如刀锋："不试试怎么知道？"

叶欣的指甲突然掐进他臂弯。这个总是清冷如霜的男人，此刻眼底燃着的炽热几乎要将她灼穿。她终于哭出声来，像当年那个被毒蛇吓坏的少女，把脸埋进他颈窝抽噎："...我好怕..."

杨逍默默将火堆拨得更旺。火光勾勒出叶欣颤抖的脊背，中衣滑落处，肩头肌肤完好如初——那些肮脏的印记，原来都被她用金针逼到看不见的穴位。他突然想起多年前的月夜，小丫头献宝似的给他看新学的易容术："逍哥你看，伤疤也能藏起来呢。"

当范遥划破心口时，叶欣腕间银铃突然无风自动。暗处的树丛传来细响，杨逍的袖箭却比夜枭更快。尸体倒地时，他们看清那人手中的骨笛——正是世子操控傀儡蛊的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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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铁蹄声碾碎了落月崖的月光，杨逍的折扇正钉在第三具尸体喉间。范遥将叶欣缚在背上，玄色大氅裹住她单薄的身子，却遮不住顺着衣摆滴落的血珠——那是他心口取血时划得太深。

"带小叶子走。"杨逍扯下半幅染血的袍袖缠住手腕，白玉般的面容溅着血点，"明日午时老君庙。"他突然挥袖震断崖边古松，二十丈长的铁索桥应声坠入深渊。

范遥最后的回眸里，杨逍站在尸山血海间对他挑眉一笑。这个动作让他想起光明顶议事厅的往事，每当教众争吵不休时，杨逍就会这样挑眉示意他掀桌子。

怀中的叶欣突然痉挛，傀儡蛊的银纹开始从颈侧蔓延。范遥扯开她襟口就要封穴，却见方才还玉白光洁的锁骨处出现了暗红清晰的咬痕，在瓷白肌肤上宛如朱砂绘就的落梅——随着她的昏迷，被内力封锁的青紫痕迹正在逐渐复苏。范遥扯下护腕缠住颤抖的手，三年来握剑杀敌都不曾抖过的指尖，此刻竟点不准风门穴。叶欣忽然在昏迷中呜咽，腕间银铃随战栗轻响，恰如当年初学摄魂曲时弹错的调子。

山道忽然亮起火把，追兵的马蹄震落了碎石，范遥抱着人顺势滚进岩缝。

"遥哥..."叶欣忽然睁眼，瞳孔泛着诡异的银灰，"把我扔下..."话未说完又被剧痛绞成无法成言。她抓着范遥的前襟蜷缩成一团，仿佛这样更安全。

范遥突然扯开自己衣襟，将人按在温热的胸膛上。叶欣的眼泪滚过他心口刀伤，竟比蛊毒发作时更灼人。当年被他护在怀里躲箭雨的姑娘，此刻咬着他肩头含混地哭："...别这样...脏..."

山风卷着杨逍的笛声飘来，是明教进攻的暗号。怀中的少女又昏迷了过去。范遥凝思片刻，以指为刃割破掌心，混着心头血在她背上画起符咒。最后一笔落下时，叶欣后颈间的蛊痕突然渗出些黑血，那些狰狞的指印竟随着血迹渐渐淡了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