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金国的男子长得不是十分好看,但是女子还称得上有异族风情,她们的大眼睛放在男子身上,除了增添几分女气外没有任何加分的作用,也为了能够彰显自己的英武,金国人崇尚蛮力和骑术。
红延初来到金国时,就是在这样一片勇武而刚柔并济的男子中,陷入一场长达十年的梦境。她最初得到那位终日醉酒的皇上垂青时,有过兴奋和欣慰,只可惜,梦,总有醒的时候。
她不喜欢打打杀杀,她只是一个女人,她一生都受男人控制,在这最后关头,她终于为自己做了一回决定,在一阵冲天的杀喊声中,她带领所剩无几的残兵,拿着传国玉玺,投降了。
那阵杀喊声固然不是鄢星路的人,他们是金国那支一直躲在角落处,蓄势待发的精锐部队,是丞相顾策之的人。
红延和鄢星路见面的次数不多,双方对彼此的记忆还仅限于三年前,当时鄢星路的父皇已有病颓之势,但是由于红延的掌控,鄢星路连见自己至亲一面都很难。
再见面时,红延虽然形容狼狈,但仍旧可见倾城之姿。
“金国这□□,可谓拜你一手所赐!”鄢星路持剑欲杀了她,奈何却迟迟下不去手。
个中原因,红延跟明镜似的一清二楚。
她仰天大笑了两声,“那你为何不杀了我?”她痛恨道:“你说的都对。我是红颜祸水,只因我长相酷似你母亲。对你们来说,这是罪,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
有一霎那,鄢星路仿佛看到她眼中难掩的痛苦,只因生有这薄薄的一层画皮,她竟尝到了世间女子本不该尝的辛酸苦楚。
鄢星路最终没有杀了她,他在她和樊勇脸上赐了金国的奴隶刺青,永生永世不得再踏入金国。流放出境后,生死由命。
当然,很多人觉得,这和杀了他们并无区别。毕竟一个落魄太后和她的面首之间,说实在的根本毫无感情可言。果然半月后,有人在边境找到了他们的尸首。
女子被匕首刺中要穴,男子贫饿而死。
欧阳杰收到消息的时候,只是烦闷地闭了闭眼。彼时他已心力交瘁,再不想听到和金国有关的任何消息。
他不是没收到红延的求救,在他班师回朝后的第二天,陈其曾告诉过他,红延流放至殷国境内。他想起那个貌美的女子,脑中浮现另一张截然不同,却总让他不明原因地联系到一起的脸。
他无法言说,放弃刘春花对他来说是多么后悔,他无数次地痛骂自己当时为什么不把人掳回来。至少不必像现在这样越是回忆,越是悲哀。
在与湘琴相识又分开的十年间,他从未体味过类似的相思之情,但是刘春花却无意间教会了他,然后人去楼空。
醉虹楼再无昔日的繁华。红极一时的五美早已成为过去。湘红在骚乱的当晚逃离,再无踪迹,湘舞不久后被欧阳义抛弃,怨愤之下跳楼自尽。湘音倾尽家财,最后从了良,算是落得善终。两年之后,仅剩的湘茗也因携财私逃,被抓回去用尽极刑。卞都的人再见到那块招牌,目光中不再有艳羡,反而更多的是嘲弄。
殷国在之后的许久,都像镜面一般平静。它静静地映出世间浮华,不再动荡,不再起一丝波澜。这倒给了它这个中原大国休养生息的好机会,人们这才真正开始体会到,什么是安居乐业。
欧阳杰虽没有就此一蹶不振,却也再无大的动作,偶尔也会饮酒,观赏乐舞,只是多数时间都在一旁出神地凝思。有时也会有喝过了头的时候,陈其扶着他回东宫的时候,他总会边笑边哭地嘟哝几句,大意都是说有些后悔罢了。
与殷国的平静相反,金国内可谓翻云覆雨。当朝太子于半年后登基,随后手段利落地挖除异己,重用老臣,肃清朝堂,毫不拖泥带水,手起刀落,恩威并施,其胆识和魄力世所罕有。
据宫中的人传言,这位年纪轻轻的皇上,在朝政上可谓拼命三郎,每日处理奏折到后半夜,且从不误早朝。登基后一连半年,日日如此。
许多人都隐隐觉得,他好像在着急赶着什么。没有人知道这个赶,是为了什么。
也有很多人心疼他,有意让他缓一缓,毕竟人不是铁打的,即使年轻,也该在意一点身子骨。每当这时,他总会像受人提醒一般,跳起来继续看着奏章,并一遍遍地说着时间不等人。
这么一来,几乎没人敢再说类似的话了。
但是一些长年跟在他身边的护卫队人发现,有一些兄弟自从回朝后,便一直不见踪影,难不成是有秘密任务?
梵音谷里,画眉鸟叫声婉转悦耳,小乙从山涧撒了一会欢回来的时候,看到房门还是紧闭,以为人还没起,它百无聊赖地等到中午,那扇古朴的竹门还是关得很严实。
小乙急了,当然它急起来时也是这么慢悠悠的,只不过会十分识主地跑到苍其长老的住处,想去告知他有问题,结果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正坐在长老对面,抓耳挠腮地想着棋路。
“快点!一柱香的时间都过去了!”苍其长老不耐烦道。
端灵公子口中的小乙,说的是一匹骆驼,那骆驼很有灵性,驼着刘春花在沙漠里走了两天一夜,刘春花也跟着睡了两天一夜,等她睁开眼睛,蓦然发现眼前竟是一片山清水秀的地方。
她在这片风景秀丽的隐世之所,待得十分惬意。
此刻,刘春花拿着棋子在某个位置悬了一会儿,又收了回来,转而放到另一个貌似不起眼的位置上。
苍其长老胡子抖了一抖。
刘春花眼底露出狡黠的笑意,“怎么样?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说来也怪,刘春花的那颗榆木脑袋,干别的不行,却在下棋上颇具天赋,也正因此,苍其长老发现了新的乐趣,每到闲暇时,便把她拉过来下棋。不过令他十分头疼的是,每次一到紧要关头,眼前的这家伙都要左思右想,然后把他的那点伎俩一眼看穿。
两人正棋逢对手时,有使徒悄然上前,恭敬地向两人行了个礼。
“如何?谷外又有消息?”苍其长老双眼盯着棋盘。
半月以来,梵音谷内都十分得悠然自在,似乎与外界隔绝,而外界,也仿佛从来不知有这么个地方。
“回长老,宫中传信,皇上明日选妃。”
四周突然平静半晌,鸟鸣声从幽深处传来,似不真切。
吧嗒一声。
刘春花捡起掉落的棋子,微笑道:“抱歉,你们继续。”
当然继不继续她已经不在意了,她起身从亭中走了出去。
背后传来苍其长老似低叹的问话,“选妃便选妃,告诉我这个老头子干什么?”
之后的话,她再没留意去听,只不过转角的时候,她一脚踏进雨水浸湿的泥里,她要去涧边洗一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