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星路要选妃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金国,对于刚经过一场动乱,得到喘息后蒸蒸日上的金国而言,这称得上一件难得的喜庆事,毕竟这位年轻的国主,终于能在一切都按部就班之后,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举国上下的美女们都蠢蠢欲动,选妃的日子定在他们的一个传统节日,上佳节,传言这个节日里美女会得到上天的眷顾,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也正因此,金国的女人都把这一天当作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但是正当宫里宫外都因为这件事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此事的正主却不见踪影。
与此同时,有些洞察力敏锐的人发现,之前从护卫队中消失的几个人,如阿采和艾四,又悉数归队了。
有人问他们去哪了,他们一个个像收了封口费一样,缄口不言,但是从表情上来看,那真的是一件难言的差事。
艾四被追问地烦了,围上来的年轻士兵拍了一巴掌,语重心长道:“小毛孩子,管那么多干吗?”随后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上几根冒头的髭须,喃喃道:“话说我也到了找媳妇的年纪了。”
梵音谷,中午日头正盛,这个谷是金国难得的一片人间仙境,与其它地方的寒冷萧瑟不同,谷中植物繁茂,种类很多,应接不暇。最重要的是,温暖而不炎热,称得上是养老,不,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刘春花真心觉得,这么好的地方,没有个一亩两亩的地给她管理一下,实在可惜。她那双生来就为种地而存在的手,都快闲慌了。
不过眼下,她却有更重要的事要考虑。
小乙闻着刘春花的气息来到溪边的时候,看到她正双脚泡在水里,专注地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偶尔有一两片八角枫的叶子飘落在水面上,她的目光就像那游动的树叶,飘忽,恍惚。
小乙和她十分投缘,一个原因,这是刘春花来到谷中之后分析出来的,就是两人均为女性。要说在梵音谷,要找个女性出来,就像万年的铁树开花一样稀奇。
此时的小乙,睁着那双长着长长的睫毛的眼睛,看着不知为何有些萧索和单薄的人影,很想提醒她泡脚不是那么泡的,连着鞋子一起泡不光不舒服,还会把鞋子泡坏的。
但是它鉴于种种原因,无法正确的把这一连串想法表达出来,于是它担忧地看了一会之后,决定去搬救兵。
不过它也没有成功搬来救兵,因为它绕着谷中走了两圈,都没有看到人影。这时,它听到谷口处传来悠扬激荡的犀角吹响的声音,那是谷口来人的信号。
这也是它找不到救兵的原因,因为除了正在睡午觉的苍其长老,其它人都去迎接了。
号角吹响的时候,鄢星路已经在谷口站了两个时辰。他如今身份不同,想出宫不比从前,而且出宫的时间也少得可怜。但即使如此,他依旧将整整两个时辰耗在了这烈日当头,没有任何遮挡的深谷入口处。
他倒是无所谓,可陪在他身边的人作为被殃及的池鱼,真真不愿把大好时光就这么白白放过了。
“殿下?”二棱子忍不住问了一句,梵音谷算是鄢星路的另一个家,他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即可,他这样杵在这,不走也不进,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朕……害怕。”鄢星路看着谷口的石碑上刻着的三个大字,笔法遒劲有力,出自他师父之手,以前看时只觉亲切,如今看去,却有些陌生和失神。
二棱子越发摸不着头脑,“皇上有何可怕?这里不是您儿时的故所吗?”
“朕怕,想找的人不在这里,更怕……”更怕他想见的人,不愿意见他。
二棱子若有所悟,怪不得之前他那么拼命的处理政务,就是为了能够尽早来见自己想见的人。
只不过事到临头,反而因思念太久,不敢轻易触碰。
号角响了之后,第一个出谷的是端灵公子。似乎是早就知道来者是何人,他这个一向不喜与外界接触的师兄,竟亲自出谷迎接他。
“贵客。”端灵公子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半晌,微笑道。
鄢星路苍白的脸色终究有些波动,“师兄何苦如此讽我。”
“并非讽你,只是你如今身份不同往昔,”他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又道:“既来之则安之,不如进去?”
鄢星路看着他,本想从他神情中看出想要的蛛丝马迹,却只换来一丝几不可见的嘲讽,在他这个不比自己大多少,却心智成熟的多的师兄面前,他那点小心思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他上前一步,拉住他衣袖,欲说还休:“师兄……”
端灵公子看着他,笑了笑。
刘春花以同一个姿势坐了一个时辰后,由于身体的酸痛才意识到这样的副作用是很强的。
她又开始头疼。她觉得她这种只凭直觉判断是非的习惯大概是天生的,但是这一点却时常给她带来麻烦。就比如现在。
她想仔细地思考一下,如果鄢星路真的选了妃,娶了皇后,她会怎么做,而在他尚未完成这一任务之前,她又该怎么做。
在梵音谷这段时间,她跟着苍其长老学会了写金国的文字,当然也仅限于那么三五个,而且写出来也跟鬼画符一样,金语本就勾勾弯弯比较多,她写出的这两个字笔画虽不多,却十分形象。
她用手指沾着水,在岩石上一遍又一遍描着这两个字,太阳下水干得很快,她总会在全部干涸前再重新描画一遍。
半年以来,她心里清楚的很,一切只是表面的平静,她心里一直在等待什么,或者说是期待什么。
就像她以前看还珠格格,见到皇上后问问他,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
每次想到这,她都觉得可笑。
命运真是爱捉弄人。
鄢星路以笨拙又急切的步态赶到时,看到的正是刘春花娴静地坐在水边,默默微笑的情景。闲适美好如一幅画卷。好像她以前对着自己张牙舞爪,急赤白脸都不是真的。
鄢星路走到跟前时,看到的是清晰地倒立的两个字。
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