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酒吧,秦司想着把小乔叫过来送人回去,苏行说三个人住同一家酒店,说了酒店名称和位置。于是秦司叫了个代驾,自己坐副驾驶,汉兰达的后座三个大男人不算多挤,给他们三个送到酒店。
秦司扶着苏行,代驾司机帮忙扶高志,路方长没事儿人似的跟着走,这酒店是苏家产业,值班前台管苏行直接叫苏总,秦司把人直接扔酒店前台就跟代驾离开了。
苏行醒的时候脑子有点沉,窗帘边沿处透进点光来,苏行翻了个身,确定是他套房的卧室——半开放式的衣柜和他的衣服。
“智能管家,打开窗帘。”嗓子是刚睡醒的暗哑。
智能管家是个温柔的女音,“好的”。
窗帘打开后面还有一层纱帘,外头天已经大亮,在纱帘的阻隔下房间瞬间亮起来又不至于晃眼。
苏行应景地揉了揉眼睛,与此同时,宿醉后身体的各项感官逐渐恢复。
好臭。
缠在衣服、头发里怄了一晚的酒吧味儿。
苏行找到手机,早上九点多,微信是昨晚秦司发来的“我到家了”,苏行打了个“早”发过去,爬起来先拿床头柜的水喝了两大口,凉意顺着水从口腔到胃,再把衣服脱了扔进衣柜旁的脏衣篓,一件一件,脱得光不溜秋,然后穿上自带的拖鞋晃进浴室洗澡。
洗到一半才想起忘了让智能管家放点音乐。
作为一个医学工作者,苏行有自己的一套洁癖,比如贴身衣物都不用外面,包含但不限于拖鞋、毛巾、浴巾之类的,所以他洗完澡又光不溜秋从浴室出来,从行李箱中找出自带的浴巾拆了站在镜子前开始擦身体和头发,半开式衣柜的另一边有穿衣镜,大多数人都习惯在有镜子的地方看镜子——啊,看自己。
苏行擦干脸上的水,随意将头发全缕到后面去,露出整个额头,宿醉并没有影响他的颜值,下巴处冒了点小胡茬。苏行用食指边摩擦了下胡茬尖儿,决定待会儿刮一下。
苏行皮肤白,身上的体毛不浓密,胡子和腿毛都属于男人中少见的不显,不过头发很是茂密,随着他擦拭部位的移动,腋毛、腰下……关键处毛发属于正常水准。
苏行此时正擦拭腰下那一团,疏而手上一顿。
回头看向外头沙发处。
在沙发凑合了一宿的路方长顶着个鸡窝头正单手攀着沙发靠背趴在那,眼睛睁得大大的。
外厅没开灯,厚重的窗帘遮光效果很好,从苏行这儿看过去,是昏暗的。
路方长的视线正斜对着苏行的背,角度又正好能看到镜子,重要的是,卧室在苏行醒了之后就大开窗帘,光线很好。
从昏暗的地方看明亮的地方,能看地特别清楚。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苏行将浴巾围了围,“你怎么在这?”一边问一边回想昨晚的事情,秦司把他们送到了酒店大堂,然后面儿上正常的路方长一手一个先把高志送回了房,然后又将自己送回房间。自己的待遇比高志好一些,路方长把他扶到了床上,还给他脱了鞋,盖了被。
只是,他怎么没回自己房间去?
“我……我昨晚忘了自己住哪间。”
“哈?”
“我喝醉了就这样。”
苏行:“……你喝醉了?”
路方长:“……嗯。”
苏行属于喝醉后行为动作什么的会慢好几拍但意识反而清晰那种,所以他虽然整个人都靠人扶着走,但脑子里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谁,跟谁喝酒,谁扶着他,以及自己住多少楼哪间房,昨晚的路方长从酒吧出来看上去自若的很,进酒店的时候秦司扶着苏行代驾帮忙扶着高志,路方长自己走进酒店的,步履矫健半点拐都不打,高志和苏行两人都靠他送回房的。高志的房门还是苏行拿过他手里的房卡刷开了,为了方便路方长将高志扔床上去,苏行在玄关处自己找墙靠着,还贴心地给高志调了空调温度留了廊灯,路方长安顿好高志又将自己送回房,一系列动作下来跟没喝一样,他说他喝醉了?
所以他跟路方长喝醉的表现是一个四肢正常动,一个脑子正常动?
苏行:“那现在想起来了么?”
路方长从沙发上爬起来,沙发窝一晚腰不舒服,“……我回房间了。”
苏行找衣服的时候听到外头开门关门的声音,将浴巾往脏衣篓一砸,脸上一阵愠怒。
妈的!
两次拒绝邀约,昨晚干脆出柜,想着路方长识趣就应该保持距离,结果转背就给看光了。
都是男人,我有的你都有,倒不是羞,主要是气。
不过虽然都有,但路方长的应该跟他的不太一样,路方长的是什么样的呢……
草!
苏行你够了……
果然是有段时间没做了么。
秦司说他谈了不少是真的,说他近几年没动向也是真的,他虽然没谈,但关系还是有,有几个固定的约会对象,频率不多,而且他们都不在C市,一般是约了到C市,短暂的约会后就各自回家,或者苏行去他们的城市。
苏行开始翻微信。
高志的微信弹出来,是一条餐厅位置,问苏行要不要一起吃中饭,是间很不错的餐厅,但苏行吃不下,回微信说今天有约婉拒,并表达了感谢。
左右也无事,叫车去了趟苏宅。说着忙不一定有空也懒得劳师动众不过去,但住着人安排的套房,还是要去拜访下的。
苏宅建在山上。
上海苏家当家的是他一位年过六旬的族堂兄,公司经营方面退居二线交给了几个儿女打理,苏行知道他人在上海,想着不用提前说应该也能遇着人,果然他在家,两人一起喝茶,吃了清淡的午餐。
下午还享受了一把推拿和午睡,睡醒对着宅子里的鱼塘和宅子外的郁郁葱葱发了会儿呆,然后堂兄派司机送他去赴与老师和师兄弟的约。
与老师之前在医院就见过,老师几十年的养生作息精神面貌一直好,师兄弟们面貌变化就挺大的,纷纷打趣苏行还跟读研时一个样子,但眼神中那种工作后的厚实又让他整个人更加不一样,问他是不是偷偷医美了,在座的师兄弟们都在上海几个大医院任职,已经成为科室骨干,而苏行在C市私立医院,各方面都不能比,其中一个刚评上主任医师职称的师兄笑着说“羡慕么?拿颜值换的”。
想来那位师兄曾经也是个玉树临风的师奶杀手来着。
苏行的性向从大学开始就是半公开的,身边的人都知道,研究生时期经常约会,老师和师兄弟们也都知道,他毕业后老师没有挽留他留在上海也有这个原因,同性恋人在大环境下还是与公序良俗背道而驰的,医生属于半公众职业,他又不想藏着掖着,公立医院不适合他。苏行性向没藏着,家世身边人也略知一二,所以也没人操心他毕业后要去哪里工作。
当时跟他一起实习的张椿还感谢他,正是因为苏行的性向,才让张椿获得那一届唯一一个留院机会,苏行的专业成绩太能打。张椿成为苏行性向另一种意义上的获益者。
吃了晚饭出来,苏行发现司机还在外头等着,于是送老师和师兄弟们的上车,堂兄给他安排人用,他也不客气,让司机送他回酒店,收拾了东西又送他去机场。
上海苏家在早些年就已经分出去了,除了苏行所在的美国苏家,还有已经分出去了的上海苏家、广东苏家、台湾苏家,以及国外的马来西亚苏家、印尼苏家,现在的苏家是从北宋苏家分出来的,苏门三父子名留青史,其中某个旁支从商,借着运势发家,历经宋元明清历朝更迭直到革命时期,便是现在苏行所在的苏家。苏家在国家民族存亡之际举全族之力支持革命,苏家不站队,只要是为国为民,留够家用有多少出多少,后来时局动荡苏家主要人员都出国了,在新中国建国苏家继续给予了许多支持,国内留下的苏家人延续祖辈精神,迎着改革春风打下了厚实的家业,虽然本钱是当初苏家本家留的,之后本家也多次在关键时期出面出资促成项目,但峥嵘岁月毕竟是留下的人自己拼的,苏行祖父在世时做主把国内几个分支从本家分了出去,但处理大事的时候,苏家还是一体的。
苏行祖父的原话是,“圈进来,大家才有东西争。”
苏行从生下来就过着应有尽有的生活,人生唯一吃过苦的阶段是小学时候跟着他爸妈生活的那小半年时光,父母都是锦衣玉食长大的,真不会带孩子,苏行姐姐几乎是祖父祖母和大伯大伯母带大的,二老在国内工作小日子过着不喜欢家里有外人,没请保姆,响应祖国号召回来参与祖国建设,一心放在工作上,苏行小时候闹肚子不舒服自己也不懂,放学后和同学一起回家,路上疼出冷汗,那时候没有手机,同学也不知道他父母的联系方式,幸好同学是个从小自己照顾自己的,知道背着他去找大人帮忙送医院。
这件事之后外祖母将女儿女婿收拾了一顿,把苏行带到身边养了,苏行又过回金镶玉的日子。
回到C市,苏行提前预约了专车,别墅里趁着去上海的两天叫阿姨来打扫了卫生,桌上还罩着阿姨给他做的饭菜,还有几瓶咸菜、辣椒酱和腐乳。
阿姨之前在苏家祖宅工作,儿子结婚后回C市老家帮忙带孙子,苏行到C市工作后苏家联系了阿姨,阿姨高兴有这么份活儿,轻松钱还不少。
饭菜放微波炉叮一下,就着咸菜辣酱,苏行吃了两大碗。
洗完澡躺在床上,苏行深呼一口气,褪去浑身疲乏。
床头柜的手机响了下,苏行拿起手机点开,陈若回微信说后天到C市出差,预计在C市呆三天。
苏行:后天什么时候到?
陈若将航班信息发过来。
苏行:我后天的班已经排好了,没办法去机场接你
陈若:地址发来
苏行将家里地址发过去,以及入户门密码。
陈若:OK
陈若是个金属工艺师,有自己的工作室,在手工圈子小有名气。苏行在一次旅行途中进到陈若的工作室,柜台展出的金属饰品很好看,窝在躺椅里睡懒觉的陈若也好看,苏行在店里看了一圈,墙上挂着工作室的营业执照和老板本人获得的一些荣誉,包括老板的证件照,于是苏行决定把偷懒的老板吵醒——他实在是睡得太惬意了,两个人就这么认识了。工作室所有的作品都是陈若出品,确保售后服务以及维护客户群陈若会用工作号添加所有买家的微信,记录交易作品信息等,苏行有个做金属材料业务的朋友,手里有各金属材料碎片,看到苏行买的金属饰品很是精致漂亮,就问了陈若的联系方式,那个朋友将手里许多“废弃”的稀有材料让陈若做了许多东西,比如戒指、项链、袖口、钢笔等等,陈若感谢苏行给他介绍业务,跟苏行一直保持联系,某次到C市旅行给苏行带了亲手做的小礼物,苏行作为东道主请吃饭,喝了点酒……喝到了酒店。
两人彼此的感觉都很好,相处了几天陈若回到自己生活的城市,之后两人又一起约去旅行,是苏行几个保持关系的朋友之一。
苏行被几个家长孩子围着,诊室就两张供病患坐的椅子,抱着孩子的家长坐了,还有两个几岁大的孩子,家长一手牵着孩子一手拿着化验结果等在旁边,苏行看了抱孩子家长给的化验单,问题不严重,抬头对外头的诊疗助理说,“先别叫号”,诊疗助理比了个“OK”的手势,苏行低头开药打单子给家长。
得了个空闲苏行总算能去上个厕所,以及看微信。
苏行不在诊疗室看手机,即便是电话也大多都会直接挂断。
陈若已经到了,在门口拍了别墅的照片,以及一个赞,进了屋子又拍了一小段视频,连续比了一堆赞。
苏行回了个OK,告诉陈若他回家的时间。
苏行回家打开门,闻到一阵香味,陈若的行李放在门边,餐厅那边开着灯,苏行走过去,陈若穿着围裙,带着隔热手套正端着热腾腾的汤出来。
“回来啦!”
“你……”
“时间刚好,洗手吃饭。”
苏行洗着手,忽然觉得这种下班有人做好饭等他的感觉有点奇妙。
“你今天没事?”
“我今天没有安排工作,在计划里就是先跟你……**一度,带着美好的心情去处理……一个有点棘手的工作。”陈若说着把围裙脱了挂回去。
围裙的阿姨买的,平时也只有阿姨用,款式是那种红绿大花,陈若穿着竟然有种经典的时尚味道。
想来陈若工作时候都是穿围裙的,苏行猜世上就没有陈若穿着不好看的围裙。
大概手艺人是一通百通,陈若金属工艺做的好,厨艺也相当好,吃了饭苏行洗碗,说是他洗,其实就是放洗碗机。手艺人陈若习惯工作时候清理工作台,厨房灶台干干净净。
陈若的行李放门口,他下午就在沙发上躺了会,然后在线上果蔬超市买了菜,活动区域仅限楼下。跟苏行保持关系有两年多时间,陈若一直是个特别有边界感的人,这一点在与苏行保持关系中十分重要,本身苏行就是需要一定边界感的人。二人相交除了苏行知道陈若的工作室,陈若知道苏行是医生,都是有相对稳定职业的,其它并不相互“诉说”,陈若到别墅之前没想到苏行住着别墅,进屋后作为金属工艺师的陈若对装修造价还是能看出点来的。
陈若跟苏行真正相处的时间其实不多,更像是聊得来的网友,有时间会约着一起玩几天,在有限的相处中陈若能看出苏行是不差钱的,苏行的衣服很少有logo,标签都剪掉那种,但布料质感和裁剪很上档次,甚至苏行内裤的裁线包边都是很精细的,高档货,苏行在消费方面没有贵和便宜的概念,只有需要、可以和买,陈若凭借自己的手艺这些年日子过得也富足起来,但和苏行在钱方面的松弛感完全不同,所以当他进入别墅,观察到苏行应该是独居在这么大一栋房子里的时候,当然不会怀疑别墅是苏行租的。
苏行带他上楼到客房,床褥被子前两天天气好让阿姨过来晒过,被套也是新换的,牙刷毛巾都买了新的,陈若很满意。
第二天苏行晚班,陈若也约了对方下午,二人睡到大中午,苏行起来用早餐机弄了简单的餐食,微波炉叮一下糍粑等阿姨买了放冰箱的素食点心,陈若切了个果盘。
两个大男人其实有点不够。
苏行:“晚上我让阿姨做饭。”
陈若:“我想吃你说的那个很好吃的……辣的……”
苏行:“……那个明天吃。”
陈若:“……”
苏行:“我送你。”
陈若:“不顺路吧?”
苏行:“不顺路也送,有时间,外头等我。”
出发的时候苏行接到路方长的电话,其实路方长是先发了微信的,被苏行无视了。
“喂”
“苏医生”
“嗯”
“苏医生这会在忙么?”
“你声音怎么了?”
“有点感冒,不太舒服,又不想去医院。”
“量体温了么?”
“没……体温计坏了”
“去医院,我这会在上班。”
“……”
苏行挂了电话,陈若看他,眼神中带着点兴味。
苏行:“不是你想的那样。”
陈若笑:“我想的什么样?”
苏行:“我们医院的投资老板。”
陈若:“骚扰你?”
苏行叹了口气,“……也不是,我不太想理他。”
陈若不再追问,坐副驾驶观看于他来说还挺新鲜的C市风光。
流感季过了,儿科这边立竿见影的不再人满为患,苏行趁着放水的空档给高志发微信。
苏行:忙么?
高志:在路总家玩手机,还不能出声音
苏行:。
确定路方长那边有高志陪着,苏行放下心来,不再理会。
苏行回诊室,整理这个月的病例,将要复诊和电话回访的患者挑出来,方便使唤实习生。
路方长睡了一觉,其实没怎么睡着,难受的。
他昨天在浴室里待的时间有点长,出来后又穿着凉拖鞋在阳台上吹了风,受了寒。
早上醒来就觉得不太舒服,喉咙也不舒服,量了体温没发烧,就自己找了点药吃。
给高志打了电话说不去公司,让高志把公司的事情盯一下,就又躺回床上去了,躺着躺着想起与苏行的初见,也是他感冒了,早上醒来苏行站在他病床前……
这不巧了么,他又感冒了。
于是就给苏行发微信。
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