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方长 第11章 第 11 章

路方长跟着进屋子，苏行自己换了拖鞋，从柜子里找了双拖鞋给路方长。

餐厅饭桌上摆了菜，厨房里阿姨在盛汤，看苏行回来了，将汤端上桌，笑着说，“回来啦，刚好。”眼睛，却是往苏行身后换了鞋走过来的路方长身上瞟。

路方长迎着阿姨的眼神，又不知道阿姨的具体身份，年龄看上去可以叫阿姨，姐姐也叫的，想了想，只是回以微笑。

阿姨围兜里的手机铃声响起“过上了好日子红红火火……”

阿姨拿了手机接听“是的是的……就来就来……”

“行哥儿，家里还有事儿，我自己叫了车已经到门口了……饭在电饭煲里……碗筷放水槽我明天来洗……”

苏行：“好好，没事我们自己来，辛苦阿姨临时跑一趟……”

“那我走啦……”阿姨将围兜脱下挂厨房，跟路方长又特意打了招呼离开。

苏行进厨房洗了手，拿碗筷盛饭，路方长跟着洗了手，坐到餐桌前。

阿姨是C城人，做的本地菜，三菜一汤，路方长食指大动。

登堂入室，好饭好菜招待，在路方长这里，算是一个阶段的进阶成功。

一般苏行不值晚班的时候他都会跑步，于是吃了晚饭后换了衣服，登堂入室的路总挂了电话转头，见苏行换了一身闲适的运动服，问：“跑步？”

苏行点点头，“一起么？”

路总从吃饭开始手机就没闲着，微信挑着重要的回了，电话接了好几个，路方长想着平时自己也没今天这么“业务繁忙”，“想去，但没有衣服。”

“我有衣服，你应该能穿，要么？”

“可以。”

苏行上楼，不一会儿，拿了套衣服下来。

路方长接过去，白色棉T和灰色柔软的直筒运动裤，就上次苏行穿着睡觉那种，路方长把衣服裤子担开，还真是他能穿的尺码。

路方长换了衣服，换衣服的时候不免多看了镜子几眼，之前他跟高志特意去买衣服，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那会儿怎么就没买着呢？这衣服，纯白T，灰棉裤，牌子也就路边卖二百块的大众品牌，路方长把头发用手拨下来，一身素棉衬得路方长有番别样的俊俏，不过衣服有了，鞋子呢？路方长换了衣服走出来，见苏行等在门边，门口放了双跑步鞋。

“家里亲戚给买的，但鞋子大了，你穿穿看。”

路方长走过去，那鞋子看上去他应该能穿，试了下，大小正好，他抬头看向苏行。

他尺码的衣服，他尺码的鞋子，衣服尺码大一些正常，路方长自己也有宽松的家居服，但鞋子尺码也正好，这也太巧了！

鞋子看上去又不似新鞋子，看得出来没穿出去落过地，因为鞋底边沿没有任何尘泥的痕迹，颜色有上了年头的轻微发黄，苏行说亲戚送的因为尺码大了所以放了很久的时间，说的过去。

苏行住的小区外头有个湖，湖边有健康步道，二人从别墅走出来，走了十几分钟到了湖边，这时正是夕阳慢落，霞光无边，路方长看着这景色，反射性拿出手机，点开摄像头拍照。拍着拍着，镜头转向走前面的苏行，路方长蹲下来，镜头里苏行的背影在夕阳霞光下很是好看，路方长咔咔拍了几张，满意地收了手机，向苏行慢跑过去。

围着湖边慢跑一圈，回别墅的时候天色尽黑。别墅区外头的路边的太阳能路灯亮着，偶尔有车子经过，苏行与路方长一前一后走着，都不说话。

路方长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他跟苏行之间没话题，他是商人，苏行是医生，路方长认识苏行也就两个多月，他对苏行的了解主要是从高志给的资料得来的，但他又不能跟苏行说他私底下查过他，而其他的，两人其实不算多熟。而自己对苏医生这一头热的情形，怕是苏医生对自己就知道他是世路集团的大老板，于是两人在一块，就冷场了。路方长忽然想，这时候咋没人打电话找呢，就是接几个工作电话，也比两个人一前一后没半句话好。

一路沉默回到别墅，苏行又给路方长找了套家居服，“客房里有新毛巾和洗澡的拖鞋，你自己拿。”

路方长接了衣服，跟在苏行身后上楼，之前已经来过一趟，大约知道楼上的房间布局，见苏行回主卧，他到客房找了拖鞋和毛巾，除此之外还有一次性洗漱用品和精油皂什么的，类似于酒店那种，但质量又比一般酒店的好，路方长到浴室，把一身臭汗洗了。

吹头发的时候听到敲门声，路方长关了吹风机，见苏行站在门边，手里框着衣篓，“衣服一起洗么？”

路方长头发已经吹了七八分干，他赶紧越过苏行去浴室把衣服拿出来，放进苏行怀里的衣篓。

苏行见路大总裁一副乖巧模样，笑了笑，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回头对路方长说到，“你要在这住多久？”

“啊……三五天吧，大概。”

“过来学着用我家的洗衣机……你不会想让我每天给你洗吧？”

“来了。”

洗衣机和烘干机在生活阳台上，路方长跟过去，从苏行手里接过衣篓，“衣服给我吧，跟我家洗衣机一个牌子，我会用。”

洗衣机旁边有个小洗手台，台子下面的开放柜子里放着洗衣液、衣领净、肥皂、刷子等洗涤用品等，苏行见他将衣篓放在地板上，从中找出浅色衣服，一件一件放进洗衣桶里，最后才是二人白天穿的衬衣，路方长今天穿的是白色衬衣，苏行穿的是浅蓝色衬衣，路方长按了点衣领净在手里将二人白天穿的衬衣领子到洗手台上弄湿了搓了搓，袖口也搓了搓，才放进洗衣桶，然后关上罩子，选了洗涤程序。洗衣机开始工作，路方长又把二人的袜子找出来，放在洗手台里，关了下水器，撒了点洗衣液，打开水龙头将洗衣液冲出泡泡，开始搓袜子。

苏行手机来电话，接听电话走了。

路方长在苏行家借住的这几天就光借住了，因为高志给他把工作时间排地满满当当，没一天让他十点之前下班的，高志知道路总住进苏医生家也不想给他排那么满，但集团事情有那么多，各部门、分公司都守着他要约路总时间，要是可以高志愿意代替路总辛苦，可他代替不了。

这天高志到公司运营的家具超市巡视，听到有个姑娘找经理套近乎打折，又说到她家里跟路总还认识，她妈妈是路总小学校长，高志既然听到了，乐得做好人，打电话向路方长汇报了这件事，路方长只说，“问问姑娘妈妈姓什么，如果是姓刘，你给她填员工折扣单，上次卖家具那老板不是送了我张五千块的代金券么？给她用，你去处理。”

柳青青在路方长家里住了三天，被老妈电话轰回去了，一大姑娘霸占人单身男士家里不像话，虽然路方长是再优秀不过的女婿，但人显然拿柳青青当妹妹，人各有姻缘，不能打不该打的主意，尤其是人生大事。

路方长每天很晚回苏行的房子，担心影响苏行休息，柳青青回家他也回自己别墅去了。

几天后路方长收到小学校长的电话邀约到家里吃饭，那姑娘果然是刘老师的女儿，跟男朋友谈婚论嫁，男朋友买了房在装修，让她选家具，高志事情做的漂亮，这不刘老师让路方长一定到家里吃饭，拒绝不得。

路方长幼时靠政府补贴读书吃饭，如果没有校长和街道主任的帮忙，日子难过的人那么多，补贴能给他，总是受了关照的。

带上世路集团旗下食品厂的大礼包，再买了两罐礼盒装的高钙奶粉，上门蹭饭吃去了。

校长还住教师家属区的房子，车缓慢地行驶在这熟悉又陌生的老旧街道，心中翻出许多感想。路方长曾经被安置在这条街的一处棚户，在他读大学时那些棚户陆续被拆了。循着记忆找到校长所住的教师家属区，看着微信里的楼栋号，问了门口下棋的大爷找到，校长住四楼，楼梯房，这两年的老旧小区改造，新加装了电梯。

路方长敲门，校长的女儿来开的门。

“你好”

“妈，路哥来了……”

校长女儿从路方长手里接过牛奶，路方长没把礼包给她，说，“这个有点重，我拿，放哪里？”

校长女儿指了指旁边，“先放这地上吧。”说完将牛奶往鞋柜上面放着，给路方长找拖鞋。

门口放了好几双鞋子，路方长换了鞋子进屋，抬眼就看到陪校长喝茶的苏行。

“快来，今天巧的很，你同学也来了！”

路方长走过去，跟校长和校长的丈夫打了招呼，在校长家见到苏行，眼睛都瞪大了一圈。

“还记得苏行么？”

路方长想了想，想到了很多东西，但还真没把苏行和当下的“偶遇”联上。

“不记得了吧，苏行转学过来半个学期都没读完又转走了，那会班级卫生你俩还是一组的。”

路方长继续想，还是想不起。

“苏行连跳两级转学过来，年纪小，个子也小，当时特意把你跟他排一起，每次打扫班级卫生基本都是你在做，有一次你们一起值日，苏行生了病，还是你背着他找社区你王姨叫车送去医院的。”

“你俩都不记得了？”

路方长摇头。

苏行却是点头，“记得。”

“苏行爸妈对你很是感激，想说要重谢你，知道了你的困难，联系了基金会，你一路到大学的学费都是基金会付的，还有每年冬天的冬衣，苏行爸妈给你买了好些年，后来你读大学去了，不怎么回来，跟我说勤工俭学够生活，苏行爸妈才没再给你寄衣服，你也是争气，书读的好，事业也做的好，从前没跟你说，也是苏行爸妈说你还小，怕你有负担，那会还不少男孩家里负担女孩学费生活费定娃娃亲的，要不确定你是个五大三粗的大胖小子，我都要误会你是苏行爸妈看中的童养媳！”

关于自己学费是基金会支付的这件事，路方长知道，校长跟他说的是，有基金会的好心人看他学习好，要资助他学业，基金会资助学费是需要一路考上去才给交学费，校长让他好好读书，只要他考得上就有书读，生活费有政府的补助，路方长特别感激基金会的好心人，除了成绩单，每年还拍张全身照一起寄到基金会，让好心人知道他有好好读书好好成长。甚至大学毕业时候戴学士帽的照片也给基金会寄了，有时会收到明信片回信，写着简单的来信已收到和祝福语，回信地址也是基金会，路方长不确定是不是基金会工作人员统一回复，但他还是每年寄送成绩单和照片直到大学毕业，之后他选择工作而不是考研，就没了继续给基金会寄信的理由，后来他事业有成，又联系基金会，成为新一代的“好心人”，不过他没有说明自己曾是基金会的受资助人，他也不记得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总之他是匿名资助的。

然而今天，校长告诉他，基金会给他付学费的人，是苏行的爸妈，而苏行，是他曾经的小学同学，他们一起做了半学期的班级打扫。

苏行显然是记得这些的。

那么他每年寄去基金会的成绩单和照片，苏行也是知道——甚至是看过的么？

路方长回想他发烧醒来“第一次”见苏行的情形，之后自己有一头热的追求对方，现在想来，显得……很蠢。

校长丈夫手艺很好，一大桌子菜，即便路方长心里压着事儿，也吃了三碗。

吃了饭，路方长以忙为由跟校长告别，苏行一顿饭吃的心惊，从路方长脸上又看不出什么来，见路方长走，赶紧跟校长告别跟上。

苏行母亲与校长处成了好友，因为苏行，因为路方长，校长定期会把苏行叫家里吃饭，帮苏行母亲确定人没瘦，状态好。

慢了一点，穿上鞋只能看着路方长进了电梯。

四楼，苏行跑楼梯跟上去，从楼里出来对着路方长的背影叫到，“等等我……路方长……你给我站住！”

路方长的步子没半点停顿，不仅如此，脚下还更快了，转眼出了小区。

苏行跟过去的时候，路方长已经发动车子，苏行扒着车窗玻璃敲，车里的路方长并没有理他，苏行只好走到车前，双手撑在引擎盖上，透过玻璃看路方长，路方长的脸很黑，苏行拿出手机给路方长打电话。

路方长盯着苏行的脸看了一会儿，接通，“上车”。

然后把车门解了锁。

苏行坐上副驾驶，想说什么，却发现张不了口，系安全带缓解些许心绪。

车子依旧在停车档，过了许久，路方长看着前方破旧又因随意停放的电动车、三轮车而愈加狭窄的街道说，“你一直都知道是我，从我在医院醒的那个早晨，你就知道是我。”

苏行在脑子里想了许多狡辩和借口，但最后还是说了句，“是。”

路方长已经很生气了，如果他再“睁眼说瞎话”，路方长还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大概率就不会再理他了，虽然现在也快不理他了。

“好玩么？”

苏行不说话。

“看我跟个傻子样，好玩么？”

“不是……”

“那是什么？”

苏行没法答。

说并没有戏耍他？那为什么一开始不“老同学”相认呢？路方长能打下世路集团的基业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虽然他恋爱脑的时候会犯傻，很显然，此刻他恋爱脑清零了。

“送你回家？”

“……去医院。”

车子缓缓穿过狭窄的旧巷子转到主干道，穿越半个C城，往嘉禾医院的方向驶去。

“我没有半点戏耍你的意思。”苏行看着红绿灯一个一个过，小声对路方长说到。

路方长：“嗯。”

路方长脸上的情绪已经褪去，换上了冷漠。

是的，冷漠。

“你别生气，好么？”

短暂的沉默。

路方长：“嗯”。

“后天骑马俱乐部我去接你？”

“……再看吧。”

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苏行的心更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