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三错 第4章 第一章 相遇 中

这两年大将军顾萧对顾杞雪的管教严厉了很多，顾萧夫妇早年忙于边关战事总是忽略了这唯一的女儿，常年将顾杞雪独自留在京城，顾萧担心她年少无知惹出祸事，便严令不得随意出府，还特地请了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授其课业，却不知这老先生早被顾杞雪打发了回去，不仅如此还常常让阿暖假扮成她的样子在屋子里看书，自己则换上男装，混在府卫队伍里偷偷溜出府，在长安城混得风生水起。若不是莫青对顾杞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至于能如此轻易偷溜出去，莫青虽是个榆木脑袋，但在这事上还是挺开窍的。

今年年初时，顾萧带着夫人莫少婉以及长子顾楠风又去了边关，要至四月才归，这会才三月里自是没人会管顾杞雪了，不过莫青也有意提醒过她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任她逍遥。

“阿暖，今儿是不是花朝节，想不想一起出去？”

“啊，不，不太好吧……”阿暖知道她又要偷溜出府，不免有些担心。

顾杞雪看了看阿暖纠结的小模样，心想怎么自己身边的随从都这么怂，阿暖是，以前的小羽也是……想到小羽，杞雪心里总不自觉地难过，小羽本是杨总管的独子，长顾杞雪两岁，也是莫青唯一认可的徒弟，杨总管跟随顾萧多年，小羽出生后还请了老将军赐名为杨孝御。顾杞雪小时候学说话时，发音不太准确，一直喊他小羽，便成了习惯改不过来。

自两年前杨小羽便已不在府中，有说他失踪了，有说他生了一场大病，被送去了药王谷，可没有人知道他生了什么病，自那之后也再没有人见过他，后来小羽的病和乾景十九年一样成了府里的禁忌。可每次见杨总管满是牵挂的神情和对顾将军的欲言又止，顾杞雪内心总莫名的愧疚，她总觉得小羽的病会不会和自己有些关系。

“有什么不好的，我来给你打扮打扮，然后我们光明正大地从……后门出去！”顾杞雪转而一笑，“你放心，爹爹今日肯定不会回来的，莫青和杨总管那边有我呢。”

阿暖一向胆小，不过这次倒是在顾杞雪的劝诱下爽快答应了。

顾杞雪将披散的头发束成马尾，抹去了妆容，换上了男装，也不知阿暖问谁借的，可能是以前小羽的吧。她拉着阿暖坐下，平日里都是阿暖给她打扮，这次换她给阿暖打扮，阿暖刚开始还有些扭捏，待她把阿暖打扮得很漂亮，像个温婉的大家闺秀时，阿暖高兴的不得了，左右照着镜子不离手。

“这么一看，阿暖倒不像个傻丫头了，这么走出去，又要有多少世家公子拜倒在你的裙下。”顾杞雪打趣道。

“哎呀，小姐，你可别取笑我了！阿暖哪有小姐好看呀！”阿暖害羞地脸都红了起来。

顾杞雪带着阿暖从后门溜出了府，一路上阿暖总拿袖子挡着脸，生怕让人瞧见。杞雪大声地笑她，她还没来得及回嘴，便听见送菜的王大妈说道：“哎呦，暖丫头今天打扮的这么好看，干什么去啊？”

阿暖低着头，羞红着脸没有理会王大妈的话，直往外跑，她跑得特别快，顾杞雪追得气喘吁吁的。街市上人来人往还挺热闹，走了段时间，阿暖也适应了，又恢复成平日的样子。

“哟！这位姑娘，可否赏脸陪小爷喝一杯？”

迎面来了个醉醺醺的公子，衣着打扮一看就是个非富即贵的，他步伐不稳，一瘸一瘸地走向阿暖，一手拿着酒杯一手竟要伸向阿暖的脸蛋儿，阿暖吓得闭上眼睛不敢动，顾杞雪见状推开那人的手，气愤地说：“哪来的登徒子，走开！”

那公子转头看了过来，眯着桃花眼，若不是整个脸醉得通红，倒也长得英俊，只是那眼神看久了令人心里发毛。

“要不这位小兄弟陪我喝几杯啊？”他举止轻佻，声音因为酒喝多了有些沙哑，从他口中传出的酒气让人有些厌恶，也不知道到底灌了多少酒，他醉得连酒杯都拿不稳，险些洒到顾杞雪的身上，眼看他的手想向顾杞雪伸去时却突然被另一个人抓住了手腕。

“谢奕！住手！”来人一身白衣，轻声喝到。

原来这醉醺醺的公子竟是长安赫赫有名的纨绔——大司马谢道成的长子谢奕，也是当今圣上的乘龙快婿，永宁公主的驸马。想当年他也是个风流倜傥的世家公子，怎么如今混成了这副模样？！

谢奕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腕倒也不恼，拿着酒杯在那人面前晃了晃，笑道：“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洛筠兄么。”

“堂堂驸马爷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戏民女，这种事你真敢做得出来，不要命了？”沈洛筠皱了皱眉头，轻斥道。

“命？我的命早就该跟着我这条腿一起没了！”谢奕声音突然高了起来。

沈洛筠微微一怔，他没想到谢奕会如此激动，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他，谢奕见他不回话，自顾自说起来：“驸马爷……哈哈哈，我这驸马爷的帽子还是绿色的呢！”

“你胡说什么！”听了这话，沈洛筠忍不住生气起来，这大庭广众可不能让人落了闲话，否则这永宁公主的名声便受了损。

谢奕指着他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我谢奕这辈子有件事是赢你的，那就是我，娶了你朝思暮想的，永、宁、公、主！哈哈哈……”他笑着笑着竟哭了起来，扔了酒杯走了两步便跌倒在地上，挣扎两下也没爬起来，索性嚎啕大哭起来，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这一哭到引来许多路人，皆围聚过来看着热闹，指指点点。阿暖躲在顾杞雪的身后悄悄地说：“小姐，这人是不是有病啊？”

此时顾杞雪倒不在想谢奕为什么要哭，也没有在意他们交谈了什么，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沈洛筠。

沈洛筠见围观之人越来越多，无奈叹了口气，上去将地上已经哭着睡着了的人扶起，转头看了看四下，正看到呆滞在一边的顾杞雪，笑着说道：“小兄弟，能帮个忙吗？”

“啊？我？”杞雪慌乱地回应，手忙脚乱地上前帮他扶起谢奕，内心却怦怦跳个不停。

沈洛筠身形修长，面若冠玉，说是貌比潘安亦不为过，举止不似谢奕那般纨绔轻浮，笑容如春风一样温暖舒适，眉宇间尽是温柔，顾杞雪心想那《白霜记》里与霜娘厮守的绝世公子便该如他这般模样吧。

“小……”阿暖正想叫唤，顾杞雪腾出一只手挥了挥示意让阿暖先回去，她同沈洛筠一起把谢奕扶进了客栈，可是刚踏进客栈，方才明白阿暖为何那么着急想叫住她，她看着眼前扑面而来的莺莺燕燕们，瞬间顿悟，这儿哪是客栈，这儿分明是闻名长安城、文人雅士、达官贵人最青睐的青楼楚馆——醉花楼。

这醉花楼的老板娘早已将方才一切看尽了去，不仅没热情的招呼，反而对此景象早已司空见惯，虽然心里有些嫌弃，但并没有赶走他们，随即遣散了围上来的姑娘们，吩咐了两个伙计帮忙将谢奕扶进了二楼的厢房。

想来谢奕是这儿的常客，而且看这老板娘不冷不淡的样子怕是他在这儿找姑娘欠了一屁股的债。

沈洛筠也是第一次进这醉花楼，他望着那通向二楼的层层台阶，转头看了看醉得不省人事的谢奕，自言自语着：“你那日便是从这摔下的吧……”

“你们是朋友吗？”顾杞雪好奇地问。

“曾是挚友，但是……后来一切都变了。”沈洛筠道，“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他也是个可怜人。对了小兄弟，谢谢你帮我！不知如何称呼？”

顾杞雪想了想，说道：“哎呀，不客气，在下莫小七！”

莫小七是顾杞雪的江湖名字。

“沈洛筠。”

姓沈啊……顾杞雪觉着这名字听着也挺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