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三错 第23章 第七章 出嫁 下

第二天，天微白，阿暖就来喊自家小姐起身更衣梳妆，顾杞雪见她又生龙活虎的样子便知道她应该没事了。

“小姐昨日没睡好吗？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可要精神些。”难得这么早起身，顾杞雪哈欠连天，眼睛困得睁不开，任由阿暖捯饬着。

午夜梦回，曾幻想过数次裴洛筠来迎娶她的样子，而今日，再过几个时辰梦便成真了，她已多日未见到裴洛筠了，不知道他会着何打扮，他那样英俊出挑怎么打扮都很好看吧，顾杞雪越想越觉得欢喜。

“阿暖，什么时辰了？裴洛筠来了吗？”顾杞雪每隔片刻就问一下。

“离吉时还有两个时辰呢……”从裴府至将军府不过半炷香，相比这两个时辰甚是觉得无比漫长。

又来了几个丫鬟嬷嬷帮顾杞雪梳妆穿戴，难得大喜之日必定要打扮得比平日里还要精致，阿暖看着脸都红了，说道“阿暖从未见小姐这么好看过，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女！”

的确仙女的很，可顾杞雪只觉得衣服厚重，凤冠也很沉，不消片刻就觉得疲累，想着先把它摘下来。

“一辈子就这一次，忍忍吧……”阿暖劝道，“小姐难得打扮这么好看，裴公子见了定会魂牵梦萦……”

说到魂牵梦萦，顾杞雪向阿暖招了招手道，小声说道：“是了，阿暖，把思洛香的香囊给我戴上。”

今日的将军府里头热闹非凡，熙熙攘攘的，吉时将至，来接亲的裴家人就快来了，众人都去前厅等待着，阿暖也跟着前去打探。

顾杞雪一身鲜红的嫁衣，盖上了盖头在喜娘的搀扶下，迈着缓慢地步子，坐在堂中等待，想着一会便要穿过人群，听着那声声祝福和羡慕，坐上那精心装置的花轿，在敲锣打鼓地喜乐中加到裴府。

以前总觉得光阴似箭，此刻却觉得度日如年，那一会是多么漫长。

顾杞雪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她等了又等，阿暖也不知去了哪里还未回来，早间喝了些甜汤，现下肚子饿得咕咕叫，眼看着都快中午了，也不知道吉时是不是过了。

顾杞雪觉得身边的动静变小了，喜乐声也渐渐弱了，她掀起盖头忍不住走出了屋子，看见院里空荡荡的，好不容易路过两个丫鬟见了她立刻快步走开似是要避着她，她的心悬着，害怕出了什么事情，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我唤了几声阿暖，无人应答。

裴洛筠啊裴洛筠，你可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情耽搁了，你怎么还不来啊……顾杞雪心里想着，越想越慌，蓦然发现府里一直响着的喜乐也停了……此时，阿暖从远处跌跌撞撞地跑进院来，小脸儿哭花了，看到她的那一刻顾杞雪便知道这婚怕是结不成了。

“小姐……”阿暖扑过来跪在她的面前，她看着阿暖的样子忍不住湿了眼眶。

“阿暖啊，不哭，告诉我发生何事了？”她故作镇定，可出声时才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开始颤抖。

“裴公子……和迎亲的队伍都没有来……说是裴公子一夜未归，找不到人……”阿暖一边抽泣一边说，越说声音越小，顾杞雪不敢置信，追问道：“可知是何缘故，人找到了吗？”

阿暖边点头边抹泪，道：“找是找到了，只是……”

“只是什么？快说啊！”她急得跺脚，生怕裴子巽受了伤或出了什么意外。

可若是知道阿暖后面要说的话，她宁愿这一切来得再晚一些，她希望自己永远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也许这样心就不会那么痛了。

“只是……他是与永宁公主在一起的，听说永宁公主昨日去找过他，然后……然后今早上……永宁公主想带着裴公子私奔，两人……两人在城外被金吾卫抓住了……”阿暖说得语无伦次，可顾杞雪听得如五雷轰顶，胸口起伏不平，良久，缓缓吐出一句：“然后呢？”

“只听说公主被圣上带回了宫，裴太师先把裴公子带回府再一同进宫请罪……其他的便不知道了，哦对了，将军刚刚也进宫去了……”

未等阿暖说完，顾杞雪回屋提了破岳剑，红盖头滑落在地上，随风飘远，她也顾不得这笨重的衣服，索性摘了凤冠，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破府而出直奔裴府而去，就连顾楠风和莫白也未能拦住她。

此刻的她怀着满腔悲愤只想找裴子巽问个明白，在他的心里她算什么，他竟敢抛却家族、名誉也不惜要与永宁公主在一起吗？她与他所谓的联姻，到底是如他所言的“佳事”还是从头至尾的“不幸事”？！

顾杞雪早已顾不得世人的议论和指点，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生气、难过、失望……待跑到裴府时竟也不觉得有多喘气，但是样子狼狈毋庸置疑，此时此刻她也不在乎了。

裴府门大开着，守在门口的除了裴府仆从，竟还有金吾卫，他们本想拦顾杞雪，可见她的样子都吓得躲到一边，她只冷声问了裴子巽在哪，其中一人弱弱地朝里头指了指。

裴子巽跪在院中，背对着她，裴太师站在他面前气得脸发绿，“孽障！”只听裴太师喝到，轮起手中的拐杖就往他身上砸了数下，裴子巽低着头一声不吭，此时裴太师见了顾杞雪闯了进来似有些惊讶，也一时不知如何面对。

顾杞雪拔了剑指着裴子巽的时候，忍不住落泪了，手是颤抖的，她没想到莫白送她的剑，那个受欺负了就用来保护自己的剑在还未嫁入裴府前就用上了。

她失望地望着他的背影，想到永宁公主的话竟也觉得自己有些可怜，无数的梦辗转，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而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回过一次头。

“为什么……”她只想求一个真实的答案。

他沉默着。

“原来，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啊……”

“……对不起。”

“其实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是。”

“你早知道我要嫁给你，对吗？”

“是。”

顾杞雪深吸一口气，很努力的让自己的话音平稳。

“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吗？”

过了许久，裴子巽缓缓地说了一个字，“是。”

“你就这么不想娶我吗？那些话都是骗人的吗？？！”顾杞雪说着说着竟然觉得有些可笑，笑自己是多么愚蠢，而他一言未发，也没有转身，权当默认了。

“……”

“所以《白霜记》也是……”骗人的吗？我忍不住问。

“……是公主让我写的。”他的每一个字都透着冰冷。

这么些年，试了那么多次 ，他的心里还是放不下永宁公主啊，莫小七也好，顾杞雪也罢，于他而言不过是一时的错觉，也许是最合适的替代品，可谁知阴差阳错，命运弄人。

顾杞雪解下了思洛香的香囊，朝他扔去，她方才想明白，思洛，思洛，不是思念洛神，而是思念洛筠啊。

她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越来越陌生，她此刻终于承认自己在他心里什么也不是，他一直深爱的都是永宁公主而已，而她不过是一个任务，那些曾经一起喝酒谈笑的岁月或许才是真的南柯一梦吧……

顾杞雪落寞地转身想要离开，她找个僻静的地方躲起来，慢慢忘记今天的事情……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心口刺疼，苍岚剑不受控制地从手中滑落，她感觉身体在往下沉……恍惚间，看见一个白衣公子朝她而来，满脸的心疼，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他愈来愈近，她的视线却愈来愈模糊，心口也愈来愈疼，直至感觉自己坠入了无比黑暗的深渊，远处的光亮越来越小直至不见，陷入了无尽的梦里，迷失了方向，散落的记忆充斥着整个梦境，隐隐约约听来一声呼唤。

“……傻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