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三错 第24章 第八章 离家 上

乾景十九年，春。

天微微亮，只听得鸟儿的鸣叫声，将军府的清晨如往日一样宁静平和。

“小羽，你快点儿，快点儿呀！”顾杞雪躲在墙角，望着趴在墙头挣扎的少年，小声催促道。

杨小羽好不容易从墙头翻下，还险些摔了个四脚朝天，他比顾杞雪不过大一两岁，却已是个高她一个头的朗朗少年，习了几年的武，打得了宵小毛贼，这一世本领竟输给了将军府的高墙。杨小羽赶忙拿起地上的包袱，紧张兮兮地跟在顾杞雪的身后，边走边问道：“大小姐，我们这算离家出走吗？”

他那窘迫的样子引得顾杞雪哈哈大笑起来，杨小羽脸一下子垮了，开始犹豫起来，“这，这要是被我师父知道了……”他越想越哆嗦，连话都讲不连贯了。

这也难怪，杨小羽是将军府总管杨总管的独生子，与顾杞雪一起长大，后来拜府卫统领莫青为师学习武艺。至于莫青为什么会收他为徒也是全府上下所有人都匪夷所思的事情，大概连杨小羽自己都想不明白，然而对他来说最明白的事情就是他一生最怕的人从他爹变成了莫青。

莫青可是慕剑山庄数一数二的高手，也随顾萧征战过沙场，外人看来是个少言寡语，冷漠无情的木头，对杨小羽甚是严厉，每天魔鬼般的训练，杨小羽曾一度怀疑莫青是不是看自己不顺眼，为了能得到莫青的认可，便更加努力用功。所谓严师出高徒，杨小羽虽然算不上高徒，平时大大咧咧，很傻很天真，但是自从得了莫青的教导，一身武艺也是颇为扎实，一般的江湖毛贼也能应付自如。

顾杞雪回想起少时小羽的那些惨痛经历，同情的看了看他，拍着他的肩道：“放心吧，我调查过了，莫青昨日去了军营，一时还回不来，等阿暖发现我不在去通报的时候，咱们都已经出城了，等出了城就很难找到我们啦！”

“那大小姐费这么多心思离家出走是为什么呀？”

“当然是去慕剑山庄啦，不晓得莫白哥哥还记不记得我！”

慕剑山庄远在临安天泉山，乃江湖第一山庄。庄主是现任武林盟主莫少华，也就是顾杞雪的舅舅。说起这武林盟主，原是顾萧与莫少华打赌赢来的，只是后来顾萧成了朝中的大将军，便又把武林盟主的位子甩给了莫少华，也算是轰动一时，不论是江湖还是朝堂都是成了议论的焦点，有人称赞佩服顾萧的勇气，也有人不服他的功劳，也有人议论他的出身。莫少华是个潇洒不羁之人，自接了武林盟主这个烫手山芋，在江湖的声名大噪，慕剑山庄也成了江湖第一山庄，前去拜师学艺的人也是络绎不绝。现在年纪大了便把庄内事务全部交给莫白处理，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说是为了躲避江湖多年的风流债而云游四海。而慕剑山庄能有如今地位不仅是因为莫少华的名声，也是少庄主莫白苦心经营的功劳，声名越高，敬畏的人就越多，觊觎的人也越多。总之，江湖也好，朝堂也罢，虽是风光无限，却也险恶重重。

“可是，去慕剑山庄为何不等将军和夫人回来大大方方的去，偏偏这时候偷偷摸摸去？”

“嗯。这个嘛……”

“嘿嘿，我知道了，小姐是想躲着段小王爷吧？”杨小羽一脸邪笑，顾杞雪白了他一眼，心想着她年方二八，整日在长安读书绣花实在太无趣，做个江湖侠女岂不甚快哉！

其实顾杞雪突然离家出走的真正原因一是因为见着莫青收到一封匿名的信，信里提到了顾萧和赏剑大会，莫青表情严肃，却将信撕毁，甚是奇怪；二来书院里课业无聊，段书瑜又整日缠着她追问李笙的事，既然喜欢李笙为何不直接去问她，也甚是奇怪；三来虽不知自己的亲舅舅是否真的答应了要收她做亲传弟子，可自八岁那日一别已多年未见，现下又听闻莫少华早些年已收了一名亲传弟子，她倒要是要好好看看是谁抢了她的位置。

顾杞雪拍了拍胸脯，对杨小羽说道：“从现在起，我就是慕剑山庄的亲传弟子，莫小七！”

“大小姐，你还来真的？我们还是回家去吧！”杨小羽哀怨道。

“都快出城了，还回去做什么？傻！”顾杞雪拉着他赶紧走着，“对了，我现在可是江湖少侠，不能再喊我小姐了。”

“啊~~！小姐，不，公子，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我昨晚说什么了？”顾杞雪无辜地看着他，他那别扭的小表情，说不出的可爱。

“你昨晚说今儿个大早要去西市看赶集啊，可谁知你要离家出走啊！”

顾无奈了摆了摆手，“说你傻还真的傻！我要是跟你说是离家出走，就你那胆小如鼠的样子，会答应跟着我？”

此时城门已开，进出往来的人越来越多，两人渐渐淹没于络绎不绝的人群之中……

殊不知方才的景象都被春兴茶馆二楼窗台边的一个白衣侠客看了去，他甚至还轻巧地甩了两个茶杯悄然将跟踪在她二人身后的鬼祟之徒给解决了，望着她们安然远去的身影，嘴角不觉上扬，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啧啧啧，我这上好的茶杯竟又被你当暗器使了……”茶馆老板娘陆婉眉端了两盘点心上来见到此情此景无奈又心疼道。

陆婉眉见他脸上挂着笑意，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进了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稀奇道：“诶诶诶，你刚刚是笑了吗？嘶，原来沈大侠是会笑的啊，敢情在老娘这装了几天高冷着实忍得辛苦了。”

“喜怒哀乐，人之常情。”只听一声鸣叫，一只白色的鹰隼停在了白衣人的手臂上，他专注着逗弄着这可爱的小东西，不再理会陆婉眉。

陆婉眉索性坐下托着腮望着倚在窗边的他，修长的身形，精致的轮廓，白衣灼灼当真是无可挑剔。

“没想到江湖上闻名西域的烨修罗，传说一人挑遍青燕日月教高手还能安然无恙的沈大侠竟然这么年轻……”陆婉眉羡慕道，“你要不是整日带着把剑冷面示人，老娘真还以为你是哪个进京赶考的小白脸书生呢。”

“书生？”沈烨若有所思，想来书生这个身份挺好，他先前在青燕闹的动静有些大，如今行至长安，好不容易甩了追杀他的青燕暗卫，是该换个模样掩人耳目一些，他一边想着一边捻着手里的字条，那是从白隼身上取下的传信，他已将信中内容了然于心，随即毁去字条，起身与陆婉眉告别，“这几日多谢款待，这账——便记在顾将军府莫青头上吧。”

莫青？陆婉眉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刚想回头询问却发现人早已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