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水 第26章 第一滴水

走廊上很是安静，偏斜的阳光像是躲躲藏藏的孩童，悄悄的落在钰归阳的脚边，空气之中，留下点点的光。

浅色的眼眸动了动，目光在这长长的像是看不到尽头的走廊之中四处打量着，这个时候应该都还在上课，细细碎碎的声音隐隐的传来，钰归阳弯了弯眼角，身子微微前倾，脚尖踮起，然后落下。

如果要是让在里面担忧的要命的陆芙看到这一幕，她一定会再一次的被刷新认识，说起来也许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其实……

钰归阳伸出手去，那些光没有任何偏移，落在她的掌心上。

她其实一点都不担忧，哪怕说出来有点诡异，但是，在这里，她却反而能感受到那么一两分的轻松。

不用担忧……不用扮演……不用算计……而且……

光，被遮住了。

那浅薄的光从她的掌心消失，被淹没在了那突然而来的倒影之中，指尖细微的颤动一瞬，她收回手，抬起头来，同眼前的人对视。

掌心上消失的光重新而来，眼前人遮挡着，光却从她身后大片落下，被敛进那双弯起的眼眸中。

“哟，来啦。”

杜月章没有说话，身高的优势让她低下头看着钰归阳的时候可以天然的形成一种压迫。

“怎么站出来了。”

她声音听上去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担心，只是真正的询问一件事情而已。

钰归阳偏了偏头，像是在思考这个问题，片刻后，她抬手指了指身后，眼里滑过一丝看不明的情绪。

“有了意外收获。”

但是什么收获，她没有再多说下去，杜月章盯着她看了片刻，也没有追问，她倒不是过分相信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又或者是别的，她只是知道钰归阳没有那么多别的心思。

而且，她们两人目前是一起的，起码的信任，这是必须要有的。

“你那边呢？”

不出意料的询问，杜月章便顺利的回话。

一切都如两人预想的那样，除了她们这些“外来者”，这个地方的“人”似乎都限制于“计时”。

“所以，我们尝试了大胆的突破，没有按照一板一眼的那些流程来，看一看有没有什么样的问题，而结果是……”

她没有继续说完，但是此时此刻她站在这里，这就已经是最显而易见的答案。

“所以给我们的身份一定有它的作用，就像我们的“母女”。”

钰归阳放松下来，身子靠在背后的墙上，若有所思的想了想。

“所以，虽然说是自由探索，但其实是给我们画了一条准线，我们拿到了这个身份，然后得到了这个本子，这就是我们得到的计时，日记里记录的语调可以推测出使用者应该也是一个女孩子，而且看上去十分憧憬未来，那么她就一定会努力学习，起码现在看起来是这样。”

她停顿了一下，没有把话说的太死，安静的走廊上只有她们两个人，所以她停顿时，空间里面一瞬间安静的吓人，只有两人的呼吸声，那些隐隐约约的声音不知道何时淡去，似乎这里，真的只有她们两个人一样。

“而她的母亲。”

杜月章接上了她的话

“既然带着女儿一起来到了这里，目前看来也有可能是……通过一些方式。”

杜月章其实想要直接说出那个“特招生”的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一副悠闲模样靠在墙上的钰归阳，向来不拐弯的话难得的多了些许贴心的委婉。

而钰归阳似乎发现了这一点，目光在她脸上滑过，但也仅仅是一瞬，她就只是轻哼一声算是应和杜月章的话。

“所以她一定也会认真的工作，哪怕那工作可能分配的有些不合理，或者有一些意外情况……”

她想到了那一桶无论对于她还是她有可能正在扮演的那个角色来说都十分难以完成的清洗任务，再联想到那个已经没有了半边脑袋却仍然流露出让人作呕的气质的厨师长，说话间多了一丝停顿。

“她也会认真完成。”

钰归阳自然的接下了她的话，两人对视一眼，还是她先笑了起来，直起了腰。

“所以无论我们在这个计时内的一些节点做了什么和那所谓主线不相符的行为，一切也都会按照那个故事继续进行下去，就像我可以在课堂上睡觉，哪怕赵招生气的几乎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但是也没有办法伤害到我，因为在那个计时范围里，我是一个认真向上对未来充满美好期待的孩子，所以，“我”当然会认真听课，因此，赵招没有办法惩罚还在计时内扮演角色的我……”

“但你为什么站在这里。”

杜月章的话像是要推翻她们刚刚所有的猜想，但是也只是像是。

钰归阳的话语一顿，她没有因为自己被打断而表露出什么不满，她只是站在那里，抬起一只脚靠在身后的墙壁上，那双浅色的眼眸注视着杜月章。

她在笑。

“也许是因为……”

她的嘴唇动了动，在那突如而来的模糊之中，杜月章的神色不复优雅，她眼前的世界就像是出了故障的机器，忽然的明暗，一切都像是虚拟网出故障时候的样子，她下意识伸出手去。

“啪————”

颤抖着暴露主人不安的指尖被抓住，视线的最后一刻，杜月章看到的是一张柔软鲜艳的唇，然后，一切漆黑，钰归阳的声音在万物俱静中响起。

“杜月章，你看不见了。”

没有询问的意思，是一个肯定句，杜月章并不想询问钰归阳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当然是因为她刚刚那些惊慌的举措。

她感觉到对方抓着自己的指尖，手颤动了一顺，不属于自己的温度让她身子又一瞬间的僵硬，她感觉这里的空气温度在上升。

“没关系，大概只是几分钟的事情。”

她听到自己这样说，但是没有听到对方的回应，耳边只有呼吸声，她的，钰归阳的，紧接着，那抓着她指尖的手忽然的收缩，将她整个掌心都紧紧牵住。

“没关系，也不是什么大事，除了这个你没感觉到有什么不舒服吧？”

钰归阳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什么变化，杜月章本来想要问问最后她能看到的那一刻钰归阳到底说了什么，她看到了那个口型，但是并不确认其中的内容。

————“是因为我看到了人”

这是什么意思，她不理解，但是钰归阳却仿若没有事情一样没有再说起这件事情，只是关心的询问她的身体，那一刻，杜月章在心里猜测了一瞬，她没有看错，或者说，这句话的意思，大概连钰归阳自己都不知道。

所以这家伙没有再提起来了，这是一个要记下来的事情。

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说白了，此时此刻的她们不过是在各种看似没有依据的猜测之中不断寻找到那个最后的答案，有意外的不理解的情况并不是什么坏事情，相反。

谜团的出现是为了给解谜的人提供更多消息。

钰归阳对这个迷似乎有些不解，那就先保留下来，她们仍然需要更多的线索，而这只有不断的前进才可以，推测也好猜想也罢，一切都必须要在实践中不断的验证，才能成为真正支持她们行动的理论。

当务之急——

“我现在的情况还好，完全没有办法可视，但是我的听力……”

她停顿了一下，收集着耳边那些细微的声音。

在现实世界里，因为对于拓展外星系的需要，人们的学习生活，包括社会发展都越来越向着那些很古早之前的科幻小说靠近，虽然有的内容仍然很夸张，但是关于对人体潜力的开发还是有一定的实际性。

杜月章是主席，虽然家族是很大的原因，但是在策略精神力和身体素质上，她当然也不会差到那里去，她的听力向来很灵，尤其是当时去了人赖以为生的视觉之后，她的听力几乎又提升了一些。

如果她真的需要，她甚至可以放松平时对于自己的约束力，这样她就可以听得清心跳声，甚至是血液流动的声音

无论是她自己，还是眼前人的。

“没有关系。”

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但钰归阳却是轻巧一笑，她仍然牵着杜月章的手，也许也有点不适应，有些僵硬，但是起码听上去，她没有任何的不对劲。

那双浅色的眼眸看向眼前开始不断变化的走廊————

在光影偏移下变得灰暗的长廊，不知道何时变成木质结构的地板，还有那些隐隐约约低垂下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黑紫色花朵。

“其实也没有什么值得要看清的。”

她说的很轻，但杜月章听的很清。

眼前的一切像是被人倒带的场景带着像是中毒以后才会有的幻影光晕，比起最一开始这里的不明亮，现在的一切才是真正的——阴暗。

钰归阳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加速跳动，而那一瞬间，她余光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熟悉紫光，对她来说————

“能看到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身边传来了杜月章熟悉的声音，她的话语一顿，目光却精准的落在前方。

“那里，有光。”

明亮的紫色光芒在她眼中一闪而过，她也许还不清楚，但是在她转头看向那里的瞬间，她身边的钰归阳真真切切的捕捉到了这一幕，就像前几次一样。

“很美。”

她喃喃着，声音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