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水 第27章 第一滴水

“很美。”

说眼睛还是她看到的情景，杜月章没有问，她呼吸急促了一瞬，眼前已经有了些许隐隐的光。

“好啦，我想这种特殊奖励一定有独特的用处，怎么，我们到处走着看看？”

钰归阳像是感知不到她的不对劲，只是一如既往的开朗，她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杜月章无从知晓，但是她的耳朵可以听到。

那细细碎碎的声音就像是肌肤上忽然略过的细小沙粒，磨人的触感让她几乎一瞬间就敏锐的捕捉到了破局。

“走那边。”

她没有伸出手指，只是晃动了一下被钰归阳紧紧牵着的那只手，相当于一个方向指示。

“那边有声音。”

大概只有一瞬间的停顿，像是在辨别她所说的声音方向，然后两个人就迅速的行动了起来。

走廊两边都窗户总是透露出忽明忽暗的光，那些不知道被什么遮挡住的光线像是奋力挣扎着要摆脱束缚一样，走廊上的光景不对。

忽明忽暗的环境就像是摇摆不定的电影屏幕，眼前的场景像是新旧交替一般，在愈发黑暗的天色和暗紫色的光中不断轮转。

“学校有规定吧！”

熟悉的声音吸引的两人停下脚步，杜月章偏了偏头，钰归阳看了她一眼，便凑到后门那隐约透露出光线的地方朝里面望去。

就像是一个鲜明的对比，虽然远远看上去还有些模糊，但是当钰归阳把目光透过那看上去模模糊糊的玻璃时，里面的场景却像是可以被人调整过一样。

“嗯……像是开了VIP的影像。”

清晰的很。

比起走廊里摇摆不定的光线，那里面的场景看上去要更加的正常一些，但也只是看上去。

惨白的光，阴沉的天，还有面露难色的看不清脸的女生，和站在她面前看上去和常人无异的……赵招。

“看上去应该是我们两个探索内容的故事。”

她看向一旁仍然保持着微微侧头动作的杜月章，简短的解释着眼前的场景。

那个被训斥的女生低着头，浑身上下都流露出一种窘迫的感觉，虽然这个场景看上去像是很遥远，但是那声音却似乎是近在耳边。

“好了好了，别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规定就是规定，女孩子，现在不是应该爱美的年纪。”

“赵招”语气不耐烦的对着眼前的女生发泄着，声音真实的就像是在耳边说话一样，但是更神奇的是……

“对不起老师，我……我确实是不知道，没有时间。”

那个看不清面容的女生开口，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但是这一幕却让仍然在看着这个场景的钰归阳皱了皱眉。

“我……”

她下意识的想要出声说些什么，但是开口的一瞬间，她就怔在了那里，里面的那个女孩情绪越来越激动，从侧面看，她整个人都肩膀都不停的抖动起来。

“我……我真的没有注意到学校这一条，我也不是爱美……”

奇怪，明明赵招一移动，从她们这个角度就已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她那不耐烦的表情却仍然清晰的出现在钰归阳的脑海里。

“对不起……”

女孩低着头，声音细弱的像是蚊吟。

“对不起……”

喃喃声响起，就像是一个重复不断的喇叭开始在钰归阳耳边循环播放一样，混杂着恐惧和迷茫的声音让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心中的不安在这一瞬间彻底放大。

那声音，分明就是她的！

场景就像是被定格一样，在浅色眼眸的注视下，只有那个女孩仍然在不断的哭泣，然后，轰然之间，里面的光线全部变成暗紫色，明亮清晰的场景瞬间消失不见，那一瞬，里面坐着的那些没有任何身影的学生忽然就像是凝聚了一样，头以一个不正常的角度扭转过来，嘴角咧开过分夸张的微笑

“找到你了！”

不像是人的声音混杂着怪物般的嘶吼，让钰归阳那一瞬间晃神，那些家伙猛然朝着后门这里扑来，她下意识的后退。

“钰归阳。”

眼前一黑，身后是一个有些陌生但是温暖的怀抱，声音是熟悉的，属于杜月章的音调。

“好了。”

她的手捂着钰归阳的眼睛，声音听上去也没有多么平淡，但是仍然强撑着镇定。

“该上课了。”

她这样的一句话来的没头没尾，钰归阳可以感觉到她掌心传递来的微微的颤动，心脏像是被不知名的手狠狠捏了一把，仍然保持着一个快速的跳动，但是……

那股属于杜月章的独特的味道就像是一抹明艳的光，用张扬的味道将她从那不知名的心慌之中抽离出来。

黑暗的走廊上，钰归阳的一头金发就像是跳动不定的光，她们面对着一扇破败的门，神情就像是如临大敌一样。

杜月章的掌心压在身前人的眼睛上，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她刚刚那茫然无神的眼睛此刻闪烁着幽紫色的光，在她的眼眸中，那扇破败的门后仍然透出些许的光亮，一个留着长发的女孩，孤零零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对不起……”

呼吸急促一瞬，杜月章感受到钰归阳的眼睛颤了颤，该走了。

前面的走廊像是完全被黑暗吞噬了一样，似乎明目张胆的告诉着她们前方禁止通行，哪怕可以继续前进，她们也应该到此为止，那声声细弱的呢喃比刚刚那一刻睁着眼睛看着那些分辨不出样貌的东西突然扑上来消失的冲击力要强的很多。

因为不是错觉，那真的，是钰归阳的声音。

脚步声急急匆匆的原路返回，杜月章没有办法一边捂着钰归阳的眼睛一边走，那个向来都吵吵嚷嚷的家伙此时此刻出奇的安静，反而让杜月章的眉头微微的挑起。

“你闭着眼睛。”

她俯首凑到钰归阳的耳边细语，温热的呼吸带着不稳定的颤动拂过那柔软的耳廓，随着动作微微滑落的长发在钰归阳那纤细的脖颈上轻轻滑过。

怀中的人僵硬了一瞬，然后是细微的一声回应，但这已经足够了，杜月章放开自己放在她眼睛上的手，刚刚出于恐惧和为了不压到对方眼睛而弓起来的手此刻得到放松，她这才终于缓缓的长出一口气轻松一下。

“好了，我们最好快点走。”

她的目光挪到窗边，幽紫色的光在她眼中一闪而过，和外面愈来愈黑暗的天色形成了照应。

她们顺着原路往回退，这走廊就像是活着一样，伴随着她们的脚步而不断变化着模样。脚下的每一步就像是触发机关的条件，整个走廊在漆黑和越来越浓稠的暗紫色中不断变化。

“马上就要到了。”

杜月章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她其实还是不习惯和人亲密接触，但哪怕虚虚握着钰归阳的手已经因为为了留下一些空隙而微微弓起的发僵，她也没有再说什么。

钰归阳的反应不对劲，有点过分的大，但是现在明显并不是询问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像是她当时莫名其妙走到那里一样，她目前要干的只不过是和当时的钰归阳一样，带着她们离开这奇怪的地方。

“啪嗒————”

最后一步踏出，身后那浓稠的暗紫色就像是活过来的野兽，贪心的不想要放过心怡的猎物，却又不得不让这两个人离开。

那紫色扭曲了一瞬间，然后彻底消失不见，杜月章微微侧过脸，余光中，身后是漆黑不见踪迹的一片。

“我们到了。”

她转过头，带着钰归阳又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停在了那里，漆黑的眼眸之中，反映出来点点的光影。

“杜月章。”

钰归阳的声音此刻已经有些正常了，不像是刚刚在那里时那么虚弱，但是依然带着些许的飘渺。

“怎么不走了。”

她这样问到，然后有些不安的挣脱了杜月章的手向前一步，杜月章没有阻拦，只是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月亮已经高悬在外面漆黑的天空上，就像是一只没有瞳仁的雪白眼睛，散发出点点惨白的光，从教学楼敞开的大门进来，将钰归阳的身体渡上了些银白的光。

她睁开眼，浅色的眼眸被点亮，但是不是被那惨白的吓人的月光，而是被眼前的景象。

身后是漆黑的走廊，隐隐的还传来诡异窸窣的声响，身旁的门敞开着，外面是漆黑看不到一切的天空，还有那像是窥视着一切的眼睛似的惨白的月亮。

但是，但是她们目光的前方不一样。

宽阔明亮，装修豪华的走廊，大大的落地窗隐隐可以看到外面天空上的人造星光，那裁剪得体的制服穿在身上，来来往往的学生沐浴在暖光下，黑白二色的衣服穿在不一样的学生身上，就像是交织出的一副平淡的画。

可是，这是那样的不平常。

身处在这样诡异又不明所以的情景下，她们眼前出现的，却是自己曾经最熟悉不过的日常时光。

是虚构的吗？

她们下意识走去，却像是撞上了看不到的隐形屏障，明明走廊相接的程度是那么完好，明明看上去也没有任何阻挡。

但就是有什么将她们无形之中同那温暖和熟悉相隔开来。

就让她们站在这光暗分界，痴痴的眺望着那最为平常，却触不可及的时光。

她们伸出去的手只触及到一片冰凉。

一瞬间，就像是漫画常有的分界，她们和那暖光下曾经历过体验过的一切，分裂成了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