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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
“什么事?”
莱斯利给他们安排的房间是一个套间,虽然没有事务所那么大,但是面积也绝对比简远自己在事务所内的办公室要大上许多了。这里房间的条件很好,无论是比之前船上底舱还是在事务所的沙发都要好上几倍都不止。
但是向生现在根本没有心情放松下下来享受这个所谓的假期。
“之前当着莱斯利可能不方便说,你真希望我留在这里吗?”
“谈不上,只是带你来走走,不是在事务所待够了吗,换个环境。”简远正在收拾自己带来的东西,向生看到了其中一个很眼熟的银白色手提箱。
但是他现在并不关心这个问题:“只是随便啦走走?”
“只是这样。”简远说道:“对我来说无论是待在什么地方都没有多大的区别。”
向生皱了皱眉:“我以为你会更愿意待在监察机构附近,毕竟我听他们说你从前很少离开事务所。”
“嗯,我确实不太进行移动。”简远放好了东西,提着手提箱走过来:“毕竟比较麻烦,人类的神经总是很脆弱。”
向生敏锐的从简远的言语之中察觉到了某些他过去从来没有留意,也并不在意的态度问题:“你好像对监察机构没有我想象中的感情那么深,你不是已经在那里待了很长时间了吗?”
“很长吗?”简远想了想:“对你来说大概确实很长了,不过我其实是不关心的。”
“不关心?”
“啊。”简远说道:“与其说我是想待在监察机构,不如说我比较愿意待在事务所,至于事务所究竟在给谁工作,其实我也并不在意,我只是需要一个观察的窗口。”
“这话离开这里之后别再问我了。”简远说道:“有监听。”
“监察机构连你也监听?也是。”
这样重要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真的对他毫无防备,就算无法抓在自己手中,也绝对要避免落入敌人手中。
但是果然还是会让人觉得很寒心,向生想,如果是他的话,虽然因为钱的关系肯定还是会继续为了监察机构而工作,但是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可就很难说了。
而简远呢?被监察机构监听监视了这么多年,他又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监察机构监视他,绝不只是担心他会做出什么又损害的事而已,简远的性格也不是会做那种毫无意义事情的人,他几乎可以说是无害的,但是这样的他却被严密的监视着,就像是对待那些怪物一样。
难道是为了那双眼睛吗?
就因为能够承受那双眼睛,所以就被迫成为了真实之瞳的容器,甚至在莱斯利眼里,对方都不是简远这个人,而只是那双眼睛而已。
在接受这双眼睛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而简远又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向生突然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这并不是一个作为属下应该去问的问题。
他已经踩在了越界的边缘上。
向生终于还是换了个话题:“我看你好像又把那把枪带来了,不是说好了来度假的吗?怎么还带了这么麻烦的东西。”
“不是给我带的,这是给你的。”简远把手提箱放在向生面前的桌子上,推到了他眼前:“上次使用之后的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你是能够使用这柄‘幻想贯穿’的人中排斥最小的了,考虑到使用率和安全方面的问题,监察机构方面同意将这把武器交由你使用,小心别弄丢了。”
“这我可没法保证啊。”向生摸了一下箱盖,一阵细微的针刺般的幻痛传来,他就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缩回手:“我用这东西真的没问题吗,我还能感受到那种感觉。”
“按照使用规定,在非使用期需要佩戴手套隔绝接触,像你这样的反应已经是很小的了。”
“是吗?”
向生没有再碰箱子,他掩着嘴打了个喷嚏:“总觉得刚刚好像吹的有点感冒了。”
“女仆刚刚有送热水来。”
“嗯,我知道。”
向生自己走过去端着水杯灌了几口,总算是觉得稍微暖和了一点:“监察机构该不会是指望着让我来保护你吧?他们脑子真的还清醒吗?”
“怎么会。”简远竟然笑了一下,他似乎也觉得向生这个笑话十分有趣:“这枪是给你保护自己用的,别多想。”
“至于我的安全问题,你有想过我们到时候要怎么从这里离开吗?”
“应该也会和他们一样变得很倒霉?这样说的话,我可能真的走不出去啊。”
“如果只靠我们或许确实如此,所以监察机构方面安排了人来接应我们,她也算是我们事务所的调查员,正好你们可以见一面。”简远站起身来:“你脸色很不好,今天还是早点休息吧,不用担心这里的事。”
“无论发生什么,这些都和我们没关系,不幸不会来的那么快。”
向生福至心灵:“你看到了什么?”
他惨白的脸上有一点不正常的红晕,嘴唇却被冻得惨白,眼神却是明亮的。
在不知不觉之中,其实向生也已经改变了许多。
简远摇摇头:“没什么,这些都和我们无关,早些休息吧,等到晚饭时间我会再来叫你的。”
他看着向生进了卧室的门,然后自己重新走回套间的小厅室内坐下。
他对向生说只是随便来这里走走,这话并不是在骗人,但是如果说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却也并非如此。
向生在此之前一直以为他离开的那两天时间是去被监察机构压榨劳动力去了,虽然最终的结果上来说差不多,但是主观意愿上来说,却并非如此。
‘望远镜’,‘视真之瞳’。
比起简远,这才是他作为调查员而言更有名的多的名号,从未停止过观测的眼睛下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隐藏自己的本质,而在到达这里之前,他的匆匆一瞥之中就已经察觉到了这座庄园中涌动的黑暗本质。
那两天之中的时间他几乎没有休息过多长的时间,他一直保持着持续的观察,而且注视的正是这片遥远之地,他的观测能带给监察机构的好处是肉眼可见的,对他本人也是如此。
虽然能够看到真实的世界,但是是视力5.0还是高度近视显然结果并不相同,越是精密的观测,能够确认的东西也就越多,调查员最多的死因并非真正物理意义的死亡,而是精神的崩溃。
他是所有这些人中,唯一能够将直视那些东西当成家常便饭的人,大概是因为他这具身体的大脑从诞生起的那一刻就与众不同的原因吧。
召唤的是什么级别的存在,又有着什么样的特性,知道的事情哪怕只是多了只言片语,能够拯救的也许都是数以百计的生命。
在两天时间的细微调整之后,他能保证到达这里之后的自己是观测中的最佳状态。
也正因如此,实际到达了这里之后,他所看到的,更是毫无遮掩的蠢动。
有什么事很快就会发生了,简远想,虽然就和他之前向向生承诺过的一样,在这里不会遇到任何危险,但是或许他应该再早一点把人叫过来。
不论如何,早做准备总不会是一件错事。
毕竟就像是向生跟他说的一样,偶尔看向当下,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他即将结束自己长达三天的观测。
“向生。”简远敲了敲门,时间过的很快,在他稍微结束了手上的事之后,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这里的白天很短,而夜晚很长,现在不过是下午三四点的时间,天色就彻底昏暗了。
他敲了敲门,门内完全没人答应,简远没有犹豫,直接推开门,门内窗帘拉着,室内一片昏暗,就和他想的一样,向生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他似乎睡的并不安稳,即便是在梦中也眉头紧皱,脸上是不正常的潮红,呼吸声听起来也十分急促。
很显然,他生病了。
简远用手摸了一下向生的额头,很烫。这也难怪,虽然已经养了一个月的病,但是向生本身的健康状况就一直十分令人担忧,一个身负基础疾病如此之多的人,只要稍微受凉就会发起高烧来。
不过,应该怎么办?
简远在过去的这么多年来从未照顾过任何一个病人,他本人不会生病,而他认识的人里就算有生病的,也绝对不需要他来照顾。
应该去叫这里的女仆吧。
简远准备站起身离开,却没想到向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别走。”
“向生?你醒着?”
向生没有睁开眼睛,似乎还沉眠在梦魇之中,“妈妈,别走,不要去上班好吗?”
原来还是在做梦,是梦到他的母亲了吗?
简远对于那位可敬的女士至今仍然抱有印象,虽然在监察机构工作的人之中有那么多,但是她也依然是其中特殊的一员。
为了自己的孩子,出于对孩子的爱,她竟然能做到那种程度。
在向生还很小的时候,应该会很幸福吧?
简远犹豫了一下,没有抽回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