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回忆，半册祁伤 第5章 第 5 章

课本和课表都还没发下来，所以晚自习是一些班会内容。

沈星竹的高一班主任是个酷爱复古风的三十岁魅力男子。虽然面容年轻，但身上的条纹T恤、牛仔短裤、黑色皮带、深棕色凉拖鞋让他直接抬了一个辈分，尤其是他经常在不经意间低头时露出他的“地中海”秃头。

每次这个时候，班上就会响起低低的哄笑。沈星竹自认是个尊重老师的礼貌学生，但气氛到了她也忍不住。相较于她之后待过的重点班，严肃沉闷到缺乏人情味，高一2班是一个“活人感”很强的班，搞笑是日常。

“好了，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谢志刚，这学期担任大家的班主任兼地理老师。”

嘲笑归嘲笑，班主任说话大家还是给面子地一起鼓起了掌。

客套了几句，谢志刚拿起一叠资料，“我现在公布一下班干部和课代表名单，念到名字的同学站起来让大家认识一下。”

谢志刚：“班长，李佳萍。”

“啊？”李佳萍正埋头不知道在写些什么，听到自己的名字诧异地抬头，表情很不情愿。刚开学大家桌子里都空空如也，最多像沈星竹带了本课外书，只有她提前准备了课外习题册。她只想一门心思学习，当班干部太浪费时间了。

谢志刚询问：“有问题吗？”

李佳萍支支吾吾半天，最后还是摇头道：“没有。”

传统教育下的好学生大都把老师当作不容违抗的对象，把顺从乖巧当作被老师认可的基本素质，而李佳萍就是这种好学生的典型。

谢志刚没当回事，继续看了眼资料，“副班长，沈星竹。”

在遇到祁伤之前，沈星竹在小学初中都是“祁伤”，有着丰富的班干部的经验，所以不同于其余同学的惊讶或慌张，她用自认为十分镇定的姿态举手起身：“到！”

同学的目光在她身上驻足了许久，谢志刚打量她几眼，莫名笑了笑，然后点了下头。

当时她心里咯噔了一下，以为自己的反应过了，造成了一种少年老成的滑稽感，以致于后来去老谢办公室都心虚，老谢或许看出了她的拘谨，经常随机考问她几道地理题，她每次都对答如流，渐渐就没那么拘谨了。后面想来，老谢应该是挺喜欢她的。

其实到这里，沈星竹心里已经猜到，老谢是按中考成绩选的班干部，当然，事实也确实如此。

……

谢志刚：“好，下面公布各科课代表名单，语文课代表，沈星竹。”

她毫不意外地答：“到！”

身后响起几句议论：“怎么又是她？”

沈星竹只当耳旁风，坐下没搭理，但紧接着听见有人帮她怼了一句：“成绩好呗，你行你也去。”

“切。”

谢志刚加大了声音：“安静，数学课代表，张玲玲。”

张玲玲蹭一下站起身，姿态毫不扭捏，大方地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张玲玲。”

……

公布完班干部、课代表，又是那套约定俗成的流程，每个同学上台自我介绍，流程走完，两节晚自习也就过去了。最后一节课，谢志刚表情郑重道：“从明天开始就要举行为期十五天的军训……”

班上顿时怨声载道：“啊啊啊……”

谢志刚敲了敲讲台，“好了，大家也不要太抗拒，因为……”正当众人以为他要说出什么好消息的时候，谢志刚话锋一转：“没有用。”

“啊啊啊！”

谢志刚打断哀嚎，满脸严肃提高嗓门道：“尤其要注意几个道德素质问题，以往每年都会出现，大家提高觉悟。首先，男生禁止打赤膊；其次，女生禁止骚挠教官！”

“哈哈哈……”

老谢是个自带诙谐气场的中年男老师，经常一脸严肃地说出一些搞笑的话，甚至有时候并不好笑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也变得搞笑起来了。沈星竹私以为这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他那口塑料普通话。

等笑声停止，谢志刚继续道：“现在统计一下全班同学的身高体重，两位班长带几个男生去德育楼一楼领取夏季校服和军训服。”

终于有机会出门溜达，后排几个男生自告奋勇：“老师，我去。”

“我也去。”

……

德育楼一楼大厅被来领取服装的学生占满了，寸步难行。

短短一分钟，李佳萍看了几次手表，抱怨道：“烦死了。”她嫌耽误时间。

沈星竹则转着脑袋，四处寻找那个欣长的身影。那时候虽然才开学没几天，但祁伤的名字已经传遍整个年级了，所有人都知道，祁伤经常出入教务处，是学校领导和教导主任眼里的“亲闺女”。所以，她直觉上认为祁伤会出现。

身后倏然响起一个清冷干脆的声音，“大家按班级顺序排队。”

沈星竹循声回头，有种等一场雨结束终于如愿看到彩虹的欣喜，确认来人是祁伤，她朝她挥手。但祁伤的眼神只是擦过她的脸，仿佛无意中与一个陌生人对视了一秒。

沈星竹反射弧长，所以自带伤害免疫功能，当时丝毫没觉得难过，只当现场人太多，祁伤没看见她。其实这货是故意的。

同行的男生催促她往前走，李佳萍眼前一亮，推开人群往前面挤，“让一下，我们是2班的。”

大多数人遵循了指示，一边大喊自己班级的序号，一边尝试与其他人对接，最终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但不满意的声音常有。

“草，这是哪个脑残想出来的办法？老子是第一个到的，但tm我在20班。”

说话的男生叫凌峰。他很高，体格相当健硕，常年穿着阿迪达斯黑色T恤和运动长裤（是的，包括大冬天），脚上踩着最新款AJ，他头发剃得很短，五官立体，气场强势，显得很有野性，一看就不好惹。

初见时，沈星竹觉得他像个可怕的巨人，但多年后她和祁伤一合计，得出一致结论：这哥就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当时，一众负责统计、分发服装的学生会成员都噤声不语，生怕惹毛了这个可怕的巨人，只有祁伤淡然道：“王主任安排的。”

□□！凌峰盯了祁伤一阵，语气放缓了一点，但态度依然不容抗拒：“我不管，反正老子必须第一个领。”

祁伤一贯讨厌低效的拉扯，目光从凌峰脸上移开，放开嗓子一字一句：“所有人，听从秩序！任何扰乱秩序的人或行为，一律登记在册，扣除班级积分，从重处罚！如果听不懂规则，先回去念个幼儿园；如果以为撒泼打滚有效，不如回去抱着你妈撒娇……1班的，进去领服装！”

或许是她丝毫不落下风的气场，又或是她开学演讲时就奠定的耀眼人设，亦或是领导主任对她毫不掩饰的赞赏与青睐，在祁伤的指挥下，队伍开始有序地运作起来。

沈星竹心里像敲起了鼓点，砰砰砰的，常被人说个性安静乖巧，但她却觉得这不是好的夸赞，至少她不喜欢，她喜欢祁伤这样的，自信坦荡，气场强大。

其实想想，人都是慕强的，当时应该不只她一个人是这样的感受。

凌峰没再说话，顶着腮后退两步，身后的人忍不住骂了起来，“真tm神经病。”

“别管了峰哥，我们直接进去抢。”

“什么抢？那叫拿！”

凌峰下巴朝祁伤扬了一下，问：“她叫什么名字来着？”他记得上午在开学典礼上听过她的声音，但20班的位置离主席台太远，他看不清，而且他向来对好学生不感兴趣，之前他一直觉得好学生很无趣。

几人对视一圈，气焰顿时散了。

“好像叫祁伤，1班的，还是中考市状元，学校宝贝得不行。”

凌峰若有所思地点头，双手插兜往回走，“排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