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临近中午,广播里响起通知:“请高一年级全体学生到楼下操场集合,我们即将召开2013级新生开学典礼。”
来到教学楼前的小操场。
王小明:“下面有请新生代表,本次中考市状元祁伤同学上台发表演讲,大家鼓掌欢迎。”
听到这个名字,沈星竹耳尖一动,踮脚朝主席台望,只见一道欣长的身影缓缓走上台。
“各位领导、老师、同学们,大家上午好,我是高一1班祁伤,很荣幸此次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台上的祁伤又恢复了她们初见时的模样,嘴角噙着浅浅的弧度,姿态从容,声音清亮有力。
怎么看都觉得人模狗样!
可当时沈星竹涉世不深,对人性的复杂面完全不了解,不懂得什么叫想方设法伪装本性,趋利避害,同一年纪的祁伤早已深谙此道。
沈星竹不觉得她阴险狡诈,只是对她产生了深深的好奇,而好奇……往往是沦陷的开端。
这时,李梦琪发出了一句惊叹:“原来她就是祁伤啊!星竹,你说上帝到底给她关了哪扇窗啊?太不公平了。”
沈星竹:“你认识她?”
李梦琪摇头,“只听人提起过。”
沈星竹才知道,原来早在开学之前,祁伤就很有名了。不只在湘水中学,湘水市区学校里的比较关注八卦的那些人或多或少都听过她的名字,或知道这个人。(当然,湘水市不大。)
因为时间不早了,开学典礼结束后他们直接原地解散了,人群顿时像一盘散沙,朝四处流散。
沈星竹的目光穿透流动的人群紧紧跟着那个欣长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实验楼。
“星竹,我们快去食堂,待会没座位了。”
“我……想先回一趟寝室,梦琪,你先去吧。”
“那好吧,我跟她们走了。”
“去吧。”
实验楼是放置各种实验器材的地方,那些器材贵得要死,一般连教室都是锁着的。只有老师上课需要用器材会带学生过来,所以平时这栋楼人很少。
沈星竹循着楼梯一层层往上找,那道欣长的身影却像凭空消失了一般,疑惑间,仿佛天上哪位仙人吹了口气,吹开了通往天台的红漆木门,也吹开了她和祁伤的故事……
她试探着往上走,脚刚迈出门,就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嘴里忍不住挤出一声惊呼。
楼顶天台边缘是水泥砌成的大约一米高的围墙。祁伤背对着她坐在围墙上,两条腿悬空在外。
尽管一路都很优秀,但年轻时候的祁伤也并不是毫无烦恼的骄傲少年,好成绩和夸赞并不让她快乐,甚至内心毫无波澜,一是因为习惯了,二是她不在乎毫不相关的人,无论是他们的批评还是夸赞。
她说:“有时候我真觉得自己像个死人。”她就像游戏里的满级大佬勇闯新手村,顺利到周围的人和事不能带给她任何情绪感受,于是……她开始做一些偏激的事来刺激灵魂的生长。
听到脚步声,祁伤转过脸,不笑时的她依然显得有点可怕,黑色瞳孔微斜,凌厉的眼神连带着她的鼻梁和下颌线都变得锋利逼人。
沈星竹有点愣,片刻后,视线往右下方移,落在祁伤撑在围墙的右手上。这是一双白净修长的手,但现在它的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一支还剩一半的香烟,那点猩红的火光衬得这双手愈发的白。
沈星竹回过眼神,祁伤依然一动未动地盯着她,脸上平静得像一滩死水。
抽烟、爬围墙是坏学生才会做的事。这是当时的她的观点,在此之前她没有接触过这样的坏学生,所以她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半步。
祁伤的视线冷漠地垂下,扫过她后退的那只脚,反问道:“想去告密?”
“没有。”沈星竹摇头,她没想过这样做。甚至即使看到了祁伤这不为人知的一面,她都没觉得祁伤是个虚假阴险的人。
她只是对这个人好奇。从前她以为好学生就只有好,坏学生就只有坏,怎么会有人既是老师口中的好学生,又是老师口中的坏学生呢?她一边觉得祁伤有点可怕,一边心底又隐隐滋生着好奇。
祁伤的目光又上移到她手心攥着的牛奶,那是沈星竹上楼之前买来当谢礼的,语气笃定:“给我的?”
她说话的语气总是这样坚定,很少有那种犹豫不决、摇摇摆摆的感觉。
“是,今天上午谢谢你帮我拿行李。”沈星竹没敢往前走,只是抬了下手。
“呵。”祁伤莫名笑了一声,“和你没关系。”
祁伤帮她只是为了在老师面前表演,树立一下自己乐于助人、团结友爱的好形象,就算不是沈星竹,换了其他人祁伤也会帮。
但当时沈星竹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只是疑惑:“嗯?”
“我说,帮你和你没关系。”祁伤把第二个你字咬得很重,仿佛沈星竹在她眼里只是个太无关紧要的人物,根本不值得让她付出行动。
“……可是,你确实帮了我。”
祁伤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转过身子,手指熟练地弹了下烟灰,又抬手将烟送至唇边,然后吐出一缕白烟,“如果你非要幻想什么助人为乐的情节,就随你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初三九门学科,不管哪个老师突然点名提问沈星竹都不紧张,但一看到祁伤这副模样她心里就莫名有点慌。
而且她有个小习惯,一紧张就用指甲扣手心,“总之,谢谢你,牛奶……你收下吧。”她想放地上,又觉得不太礼貌,好像在喂狗。
祁伤:“我不喜欢。”
沈星竹疑惑:“嗯?”
祁伤皱了下眉,估计又在心里吐槽她笨,“我不喜欢牛奶。”
牛奶是她按自己的口味挑的,“那你喜欢喝什么?我去帮你买。”
祁伤:“可乐,冰的。”
沈星竹:“好。”
祁伤:“五分钟。”
沈星竹:“什么?”
祁伤的眉心拧得更紧了,年轻时她有个坏毛病经常被人误会傲慢、不礼貌,那就是有时候听人说话到一半就猜到了关键,于是也不等人把话说完转身就走了,其实这源于她高效的工作原则。
她自己聪明,所以也理所当然地觉得别人也能从她简洁的答复里明白她要表达的意思。以至于她经常吐槽:“这人太笨了,非要一字一句把话讲清楚才能明白。”
祁伤不耐烦道:“我只等你五分钟。”
“好。”沈星竹做人做事特较真,答应后下意识就变得很焦急,匆匆跑下楼。
对此,祁伤觉得莫名其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别人说一句话就要当成圣旨吗?
所以等沈星竹拿着买来的可乐,一边喘息一边爬上顶楼时,阳台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她低头看了眼手表,明明还没有过五分钟。
她有点郁闷,督了一眼地面的烟头,想:这人……还有点没素质。
中午12:40上课铃响了,大家都在按照经验猜测,下午的安排应该是大扫除。(事实也是)
铃声停止的同一秒,消失了一中午的祁伤从后门走进教室。在她眼里,那些新同学或聒噪或死板,她没什么好感,也懒得有过多的接触,要求坐最后一排也是因为这个。
回到座位,她伸手进桌洞,想拿出那套新买的试卷做做,却意外摸到一个冰凉的瓶子,拿出来一看,是一瓶冰可乐。她下意识皱了下眉,下一秒又想起了什么,急忙抽出那叠试卷,果然,试卷都被可乐沁出的水珠打湿了。
她放下可乐,一边压抑心中的怒火,一边抖动试卷甩干水,却无意中带出了一张黄色的便签。
她捡起来看,沈星竹的字迹是那种工整规矩的风格,“给你买的冰可乐!另外,你的手表好像坏了,不太准……”
白痴!
祁伤翻了个白眼,刚想把纸揉成团扔走,又瞥了眼之后的内容:“烟头我帮你捡起来了,以后别乱扔垃圾了。”
祁伤只觉得一口闷气堵在嗓子眼,无处发泄,她闭眼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冷静地把纸揉成团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