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药,真有你说得那样厉害?”秦香絮低头看着手头的小黑玉瓶,瓶子平平无奇,除了触手生温,她还真没瞧出什么不一般的地方。
“这可是灵芝断续膏!能接骨续筋的!”李成见她面露狐疑,十分大声地喊道。
而他喊完这句话之后,秦香絮脸上的怀疑之色也褪去了。
李成见她终于识货,心口不顺的气总算是平了平,但刚平完没多久,就又听秦香絮道:“你家主子是不是在这里头下毒,想害本宫?”
李成一口血都差点喷出来。
公主果然是个不识货的!
他伸出手,愤愤地朝秦香絮讨要:“既然公主不想要,那小的替我家主子收回就是。”
沈鹤知的决定他改不了,所以就算再心疼也只能把灵芝断续膏送过来,但秦香絮不收,就不是他的问题了,李成乐得把灵芝断续膏毫发无损地带回去。
秦香絮本来还心有疑虑,但等李成把手伸到她跟前,主意就改了,说:“丞相送的东西,哪有拒绝的道理,本宫收下了,另外你回去替本宫跟丞相说一声,就说本宫很喜欢,丞相费心了。”
李成收回手,后悔地想他就不该多余说灵芝断续膏的用处,就该直接把药瓶拿回来。
秦香絮目送着背影都带着后悔的李成走远,才把瓶子朝双儿怀里轻轻一扔。
双儿胆战心惊地双手捧住,不解道:“公主,您这是干什么......”
秦香絮很无所谓地说:“人家既然送我东西,那你就替我收着呗。”
双耳面露犹豫:“啊......可是......可是这什么膏,不是很厉害吗?”
刚才李成把它的作用夸得玄乎,要真如他那样说,如此宝贵的东西,怎么能放在她这里。
双儿很是不安:“公主,要不您还是把这东西收回去吧,不然放在奴婢这儿,奴婢要是弄丢了可怎么办。”
双儿确实粗心,不如晴雪稳重,要是把药放在她身边叫她看管,估计她能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
秦香絮想了想,还是把那黑色的小药瓶给拿回来了。
双儿松口气道:“沈大人对公主还是很好的,这样少见的东西都愿意送来,换作旁人,肯定舍不得。”
秦香絮抬眉:“一瓶药膏而已,就把你给收买了?”
双儿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才不是呢,奴婢只是觉得沈大人大方而已。”
“大方?他才不是大方呢,”秦香絮冷哼一声,“你还记得他之前还手帕的事吗,今日送膏药也是一样的道理,不过是我救他女儿一命,给我送报酬来了。”
药膏金贵,只能说明沈鹤知看重他女儿而已,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双儿迷迷糊糊地点头,问道:“那公主,咱们是吃亏了,还是没吃亏?”
真要算起来,沈鹤知救了她一回,这笔账还没还,他肩膀上的伤是最好的凭据,秦香絮想得有些烦躁,嘟囔起来:“谁知道呢。”
沈玲珑这个时候带着丫鬟来,因为小跑有些气喘:“我、我方才给你带的骨头汤,里头忘记加盐了。”
秦香絮心说怪不得沈玲珑刚才人一到,还没吱声就又折返。
她本以为是沈鹤知又将人给喊回去,在心里头记了他一笔。
原来是个误会。
双儿朝沈玲珑道谢,端着碗到了秦香絮面前道:“公主您喝点汤,对身子有好处。”
刚出炉的骨头汤颜色奶白,上头用翡翠般青透的葱花点缀着,升腾的热气跟云雾似的缭绕,香味悠悠地飘到人前。
秦香絮低头,让双儿喂了一口,不咸不淡,味道醇厚,厨子技艺高超,把汤炖得鲜美而又不油腻。
沈玲珑看着她喝完一碗,才道:“我还要忙着补功课,不好在这儿久待了,等我功课补好,我再来见你。”
她跟来时一样,一溜烟儿地跑了。
不过秦香絮没能等到她再来,或者说,是没在寮房等到。
这三日下来,庙里的香客少了许多,原本人满为患的房间也有了空缺,秦香絮得从寮房搬出去了。
双儿替她简单地收拾完东西,去新房间路上时,秦香絮意外地看到了熟人。
因火灾仓皇而逃的李凝娆,如今居然又回来了。
秦香絮眼角微抽,很是不想看见她,提脚欲走。
李凝娆叫住她,有些质问的意味:“你这几日,都是住在哪里的?”
秦香絮脚步不停,压根就没打算搭理她。
李凝娆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是不是住在了寮房?”她说着一咬牙:“你可真会使心机!”
秦香絮脚下的步子顿住,回头看气急败坏的李凝娆,反问道:“我耍心机?”
李凝娆恨恨地盯着她:“你以为靠耍心机住到寮房去,就能得沈大人喜爱吗,我才不会让你得逞!”
要是不听话里的内容,只听语气,秦香絮真要以为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索性就顺着李凝娆的话讲下去:“你要怎么不让我得逞?耍心机耍不过我,要是论长相......”
秦香絮只是微微一笑:“你觉得呢?”
李凝娆成功地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秦香絮觉得没劲,回到房间,让双儿关门。
门被用力地关上,响声震得外面枝头上的鸟雀都张皇而飞。
房内,双儿气鼓鼓地道:“公主,那个李凝娆未免也欺人太甚,您不能就这样放任她污蔑您!”
秦香絮解下幕篱,问道:“那你要我怎么做,跟她针锋相对,为了一个男人抢得你死我活?”
双儿摆手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但我实在不想把李凝娆放进眼里,”秦香絮说:“若我的敌人,是这样一个只想着男人的娇蛮小姐,那岂不是说明,我自己也与她一个水准,不是什么上得台面的货色吗。”
双儿有些呆愕:“公主,您别这么说自己,奴婢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提这件事了。”
秦香絮拨弄着指甲,开口道:“只有狗才会咬狗一嘴毛,我要做的,只是找到另外一条狗而已。”
双儿小心地问道:“公主,您的意思是......”
秦香絮放下手道:“等回了京城再说吧,我得先把我的伤给养好。”
双儿赶紧点头:“是是是,公主的伤才是最要紧的。”
一夜睡得很安稳,所以秦香絮早早地就去了住持院。
通阳住持结束了三天的超度,终于露面。
秦香絮之前跪在中间跪习惯了,所以今日来,也就下意识地朝中间一跪,左边沈鹤知,右边李凝娆。
李凝娆见她跪在中间,果不其然视线灼热,恨不得在她身上戳个洞。
秦香絮选择无视,静静地听通阳住持诵经。
沈鹤知边听,边用手烧着一张张血经,往日他做这动作时总是熟练优雅,但或许是因着右肩伤口的缘故,今日捏起一张血经时,稍稍不慎,血经落到了地上。
他本想低头去拾,但之前伤口撕裂得厉害,所以这次令狐率绑伤口绑得很紧,致使他动作有了一丝丝的僵硬。
僵硬之际,一只白嫩的小手已率先拾起那血经,递到了跟前。
沈鹤知抬眸去看,只见秦香絮小幅度地歪了歪脑袋,就像是在问他‘为什么还不接过去’。
他沉默着将血经接来,然后扔到了火中。
要是在以前,秦香絮肯定不会帮沈鹤知捡,但她想起他肩头的伤口,在心里叹口气,还是选择帮他捡起来了。
这伤说到底是为她受的,而她连一句谢谢都不曾讲过,虽说捡张纸也不算什么大忙,但做了总比不做好。
沈鹤知从头到尾就只掉了这么一张血经,他似乎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再次发生,后面拿的速度慢上许多。
这样刻意的动作,秦香絮没觉得哪里不好,毕竟要是沈鹤知回回掉,她回回捡,也是有些累人的。
时间慢慢流逝,通阳的最后一句总算是念完。
秦香絮想从蒲团上起身,但等右手伸出去的时候,却意识到腕子的伤还不曾好全,稍微用点力气就疼得慌。
她怕疼,就想着不用右手。
单只手从地上起身算不得什么难事,所以秦香絮就用左手抵在蒲团上,慢慢起身。
本来一切都做得很稳当,谁料在她右边的李凝娆却不知怎的用力地撞她一下。
秦香絮的身子顿时失了平衡,就要往前冲,她明白李凝娆是想让她跌倒,好叫她在沈鹤知面前出个洋相。
若在平时,她大可以伸出右手死死地攥着李凝娆,两人一起出个洋相。
可偏偏右手受了伤,她用不上力气。
秦香絮不想脸着地,也不想被疼得冒眼泪,就干脆地向左伸手,拉住了沈鹤知的小臂。
他人表面上看着瘦削,手臂摸上去却又硬又结实,透露着一股成年男子的力量感。
秦香絮借他的手站稳后就立马道谢:“还好有沈大人在,不然本宫可就要摔着了!”
她想把他冷嘲热讽的话抢在前头堵住。
可出乎意料的是,沈鹤知并未有任何言语。
秦香絮抬头去看,只见他低垂眼睫,如雪似玉的脸在晨色下濛濛生光。
她怔愣之际,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沉冷的黑眸。
沈鹤知问:“公主可以放开微臣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