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罗丽之琰 第48章 牺牲

不出所料，不日，第二次的污染开始从仙境的各个角落不断渗透。

有了第一次污染的经验，仙境几个对未来危机均有感触的仙子也提前做好了准备。

在上一次污染中，受灾最严重区域是仙力微小精灵和小仙子，圣级仙子中除了唯一受影响的冰公主，异常变化较大的最高也都是一些非圣级仙子。

可不论仙力强大还是弱小，这些均是受到一定程度的污染所导致的。

这一次，污染初期，最容易被影响的小仙子们被保护得很好，普通大仙子所受到的影响更加严重，令人没想到的是，危机在圣级仙子中蔓延开来。

首当其冲的是位居群云之上的王族，她们不知何种原因忽然自我封闭了领地，暂且传不出一丝消息，连驻守王族的金王子也同样被封闭其中。

作为统领仙境的王族，这下其所属的仙子都慌了神，为避免出现问题，云层之下，主要归属于王族的仙子与精灵被其他大仙子代为管理。

但很明显，这次污染对圣级大仙子的影响更为严重——在仙境内圈，部分地区水源污浊、树木凋零、花卉枯萎、大地干涸，作为救济和容纳最多仙子的中心森林，守护精灵小野叶打开了封闭已久的翠海林苑，并开启了笼罩整个森林的结界，以抵御污染入侵；作为顶级圣级仙子之一的水王子，在本源所在的水下进行净化污秽；花海潮的生命之母灵公主也在尽己之力救助不小心受到污染侵蚀的仙子们。

在此之外，那些有独立领域的大仙子们不知道此时受灾如何……但作为仙境边界之地的冷冽寒川与源火沙漠，影响颇为显著——大量冰川融化，冰公主一时冰封自己陷入沉睡，极寒之地的冰晶宫封锁；本就燥热非凡的沙漠变得更加无法生存，滚动的黄沙处处都是燃烧的火焰，临近的深渊封印略有松动，深渊魔物越渐躁动。

再这样下去，任谁都能看出来，这个名为叶罗丽仙境的平行世界会变得愈来愈脆弱，哪怕撑过这一次污染，也终有一天，在另一场灾难中消失。

在原名为辽宇丰原、而此时已是无主之地的平原中心，一名披袍戴甲的女子站在中央。

她北望是被碧绿的巨大结界包裹的森林，那曾经是仙境最郁郁葱葱、最丰富多彩的地方；南望是生命的仙力越发外溢的广阔花潮，那曾经是纯粹的旺盛生命、与无尽盛放的花海。

她无需低头，脚下的土地早和她的主人一般满布裂纹，仙境各处赤地千里，她能从脚下的土地感受到整个世界的外壁已是千疮百孔，万千生灵涂炭，哀鸿遍野，污染所带来的痛苦哭嚎从各处传入她耳……悲恸、凄怆与悲悯的心，统统汇聚于女神的躯壳！

隐于地下的巨型法阵开始显露它的真面目，沉重的色彩盘旋倒转，复古的符文飘向天空，最终缠绕、包裹在女神的全身。

宛如一道厚重的锁链，将表体无一完好之处的破碎的女神束缚牢固——但这不是为了修复她，而是为了保证这具身体的力量能一丝不少的传给这整个世界。

“叶罗丽魔法——”

古老的咒语从那口中流出，原始而纯粹的仙力从如经络满布咒文传入大地，又导向四面八方……

此刻，叶罗丽仙境所有生灵，都感受到了来自不知名者的“馈赠”——那是一股无比厚重的力量，它将污染大量驱散，使生命有了往复重来的机会，让世界的屏障得以修复。

世界的痛苦也得到了一时的消散。

这不知名者倒是不在意那么多——她卸力倒在地上，法阵中心如同在吸干她的血。

本命武器早在阵法开始后就再也取不出来了，不过坤灵已无所谓身体上的苦痛，躯壳里的力量在源源不断下渗，灵魂也飘乎乎的，好似下一秒就彻底消失了。

［不能失去意识……］坤灵这么想着。［法阵会失效的。］

下一秒，她凝住松散的精神，让自己以绝对的清醒面对一切。为了缓解难以忽视的痛苦，她选择凝望上方的白云分散注意力。

数着天上朵朵云彩，期待着会有一缕温暖的阳光照到这具越渐冰冷的身体上。

可她等了很久，也许是因为污染灾难仍未完全解决，所以世界还在为这些伤痕恸哭。云层积攒得厚厚的，不止阳光，连一丝干净的蓝色都看不到。

坤灵苦笑一声，她意识到自己不过在苦中作乐……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灵魂几乎要和泥土融为一体，因此，她看到了世界各地传来的喜悦与欢欣。

这一刻，女神的笑容是那么欣慰、那么单纯，一如深爱着孩子的母亲，又如初生的灵。

这个世界早已不允许她的存在，在那次大战后，她在亲人朋友的帮助下苟生于世，足足千年有余……而此刻，她将归于原初，将力量尽数奉还，连灵也消失殆尽，她存于此番世界的痕迹都尽相抹去，这是她苟活千年的代价。

但是……死亡不是终点，而是这大地上所有生命新的起点。

她无声低吟，又像在大声呐喊，她的使命已然完成，她的生命终将归去——

这是大地的慈悲、这是大地的怜悯、这是……她对整个世界的爱！

“爱？”

坤灵已经无力转头，但她知道来者为何人。

一双手轻柔地将她抱起，就像曾经一样温柔地枕在少女的腿上。

“为保证大地上的生灵活下去，你献祭自己，将自己的灵也粉碎，为了将自己的权柄分给我们……”

金发，如同洋娃娃一样的粉裙少女，鲜花在她头顶盛放，生命之母眼中满是难以言表的情绪。

她在接受到那份熟悉的“馈赠”时便反应了过来，来不及质问一旁陷入沉默的荒石，马不停蹄地向辽宇丰原赶来。

此刻，她也能如此近地感受到，她的姐姐将自己的全部毫无保留地分给全仙境，其中最为强大的一份，就这样涌入了自己体内，甚至无法拒绝。

而无法阻拦的生命的溃散同样在她面前一览无遗，那道法阵在贪婪地汲取姐姐的全部，包括仙力、包括灵魂、包括本源。

“……这就是你的‘爱’，”花翎语气不稳地叙述着，明明没有明显的情绪附带，却能感受到她的埋怨一般，“真是霸道的‘爱’啊，姐姐。”她不该埋怨的，可她就是想这么做，抛开自己的身份……哪怕她知道这是一件“好事”。

增强了生命之母，让仙境仙子能够拥有本源污染也能复活的能力。

仙子是由灵、元神、身体组成，生命之母复活的是元神，王族治疗的是身体，只有灵的污染不可逆转，要是本源，也就是灵消失，哪怕本源重新出现也不会再让灵恢复。

坤灵牺牲增强了花翎的力量，若是仙境本源重新出现，那么灵也有重生的可能。

这可以称得上是仙子的“轮回”。

但是，靠牺牲一个生命来换取他人“轮回”的一次机会，这真的是“好事”吗？

花翎不知道，她也不知道这个问题从来都是一个无解难题，但是此刻，她别无选择。

坤灵只是柔和地看着她——哪怕她的眼睛已经蒙上一层雾气，早就已经看不到了。

抱歉，灵儿……让你看到了我如此狼狈的一面，很丑陋吧。

她的声音也早就无法发出，只是无力地动动嘴唇。

花翎毕竟是她的妹妹，自然能看出她想说的话。

“笨蛋姐姐，这个时候还想着这种问题。”

你不是最不在乎这些了吗？

花翎憋不住的泪如雨而下，一颗一颗重重地砸到女子脸上，又顺势流下。

她轻轻触碰那像摔碎的陶罐一样的脸，小心翼翼地擦去滴落脸上的泪水，就像抱着什么举世无双的宝物。

坤灵继续颤颤巍巍地动着嘴唇，但花翎好似仍然能听到她的声音。

“或许我本就不应该出现于世，或许这就是世界本该有的模样，我的逝去不过是归还这一力量……”

坤灵明明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甚至什么也无法感受到，但她就是如此了解自己的妹妹，哪怕在临死前也在安慰她。

“妹妹，不要难过了，我死得其所。”

花翎吸吸鼻子，将泪水尽数憋了回去。

“……生命之母，为生命的逝去而哭泣，这不是应该的吗？”花翎好像是在陈述事实，声线中却带着哭腔，“别小看我，姐姐。”

“……”她莞尔，干裂的唇最后颤动了一下，好似说了什么，但花翎这一次什么都没听见。

最终，那抹笑意随风逝去了。

坤灵最后说的话是：

［抱歉。］

还有。

［永别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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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