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可容置喙?
“我小叔的事,我不能管吗?”如果是以往的他,大概会让双方先脱开情绪再谈问题,但是也不知怎么的,许平章就想怼上一句。
“就算是亲人之间也要有边界感,不是本人就不应该干涉。”常乐本来觉得自己口气太冲了,本想抹过去直接息事宁人,却让对方这一句话挑起了火气。
“然后就任由对方陷在无用的回忆里什么也不做,跟个陌生人一样袖手旁观?”
“感情是私人的事,不管你是否赞同,都没有干涉的立场。”
“私人的事?难道就不会影响到其他人了?!”
“那为了不影响别人就得做违心的决定吗?”
“吵什么呢你们?”
许平章和常乐二人看向门口的贺文斐,才发现他二人刚刚不自觉的一句比一句声音高,甚至二人不知什么时候都占了起来,面对面成对峙姿态站着。
在贺文斐看来,这两人下一秒就能扑上去直接跟对方掐起来了,赶紧出声打断。
两人撇开目光,各自看向一边。
“没什么。”许平章说,面色稍缓,但眉头仍然皱着,“准备一下,明天就回去。”
“哦,好啊。”贺文斐点头,转向常乐,“走吧常高兴,我帮你收拾行李。”说着就要上前推着人离开。
却被常乐一侧身躲开了。
“我不走。”说完就转身要离开客厅。
贺文斐忙拦住他,“我们这次来就是接你的,你不回去我们自己回去干嘛啊?”
“没人让你们来。”
“哎常高兴,你这话说得就过分了啊!我们还不是因为担心你才千里迢迢地……”
“担心我?是担心没人给你们抓咒术师吧。”
“……”
常乐这话一出,一时间屋内陷入沉默。
他与许平章等人虽然之前看似如朋友之间相处,但本质上一直都是交易关系,甚至说不好听的是一方受另一方挟制的关系。
常乐这个受挟制的乙方,之前一直可以说是对许平章一方有求必应了。他总觉得只要能顺利修复珩哥魂魄,其他的都是小节。
但是,从上次救下许平章之后,他的魂力产生的变化让他感到事情在走向失控。
那种对许平章无法控制的亲近和保护欲,让他觉得既陌生又恐惧。
是的,恐惧。
这是从前的二十来年从没有体验过的,不受理智甚至超越他精神控制力的某种力量。
与之对抗已经几乎耗费了常乐的全部心力。
本来他的计划是在岛上等到魂力混乱波动平息,或是想办法找到解决方法。
谁想到,这群家伙这么不省心,非要跑来捣乱。
而许平章这个罪魁居然还敢在他面前置喙珩哥的事?!他以为自己是谁啊?!
没直接打爆他的头,常乐都觉得自己的修养已经无限接近圣人了……
好吧,他不是不想,是不能。
他根本没办法做出伤害许平章的行为……F****k……
这让他那种被对方压制,受制于人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而贺文斐刚刚那种理所当然让他跟着他们回去的态度就像一根导火索,燃爆了他一直以来憋着的火气。
他扔下一句“不许上楼”就不再理会客厅里的人,自己上楼去了常珩书房。
被留下的许平章和贺文斐二人一时无言,半晌,贺文斐小声说了一句:“这是生气了?”
“嗯。”
“不把我们赶出去,就不让上楼啊?”
他说完这话,轻轻笑了起来,连许平章也缓和了神色。
“你打算怎么办?”贺文斐问。
“什么怎么办?”
“明天还走吗?”
“走。”
“不带常高兴啊?”
“……”许平章抬头看了眼楼上,神色笃定,“他一起走。”
“啧,说得那么肯定……常高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你别乱来啊。”
许平章嗯了一声说自己有数。
“你不是说自己有数吗?”
贺文斐觉得昨天那个相信许平章的自己真的是太傻了,现在才会沦落到在异国他乡的街头钻巷子躲子弹的地步。
“诸葛亮也有失算的时候,闭嘴吧!”
跟他并排狂奔的许平章不耐烦地怼回去,一边回头看追杀他们的人距离多远。
“我偏不!你说把保镖遣走常高兴就能跟咱们回去……现在可好,常高兴没跟来,跟上来一堆索命鬼!”
贺文斐越说越气,卡着跑步的节奏,一声比一声声音更大。
“闭嘴。”
“你还有脸让我闭嘴?!我今天要是死在这就让常高兴把我炼成阵法让你倒霉一辈子……我艹!”
伴着他的骂声,贺文斐脚下突然绊了一下,整个人瞬间倒地。是一颗子弹擦过他小腿钉进他脚边的地上。
他反应也快,立刻就地滚了两圈找了个掩体藏在后头。
“藏好。”许平章撂下这句话,也不管贺文斐同不同意,直接掉头冲着追兵的方向就过去了。
“老许!”贺文斐想要起身拉住他,但手上的腿却影响了他的速度,许平章已经跑过去了。
眼看着许平章一个闪身钻进了刚刚他们路过的一条小巷,而身后的三个追击者果然也跟着他拐了进去,贺文斐咬咬牙,突然腾跃而起,飞身扑倒最后面那个人,出其不意打掉对方的枪,二人缠斗起来。
另外两人注意到了,但是没有任何停顿,而是毫不犹豫继续追着前头的许平章,那才是他们的目标。
贺文斐知道许平章为什么要分开走,因为他知道追杀者会把攻击重心都放在他身上,而不是自己这个捎带脚的人身上。
想着要以一敌二的许平章,他心下忍不住更加焦急,想要立即处理了这人,赶紧去给许平章帮手。
这么想着,他手上动作更加凶狠,一时间还真的在气势上压过了对方。但是他腿上毕竟受了伤,而他的对手原本身手就与他不相上下,时间一久就逐渐落了下风。
他开始改变招式,不再一味猛攻,而是以纠缠骚扰,明显是想要托住对方。
那杀手也看出了他的意图,眼中杀意更浓。
许平章被后面的人追着一路乱窜,本来就人生地不熟地,忙乱之中竟不知不觉钻进了死巷子。再想转身出去已经来不及了,巷口已经被追来的人堵住了。
他看了看周围,心下暗叫糟糕,面上却很稳得住,“Wait!”声音不见一丝慌张急切地说:“How about a deal? What's your employer offering? I'll double it.”
然而对方显然不想听他讨价还价,其中一人直接举枪就要射击,却被另一个人拦住了。
许平章提起来的心放了下去,有得谈就好。
那二人显然有了分歧,一直在用他听不懂的某种语言非常低声又快速地交流着,注意力明显已经转移了。
但许平章丝毫不敢妄动,因为虽然那二人没有看他,但举枪那人手中黑洞洞的枪口仍然稳稳指着自己,没有任何懈怠的迹象,怕是只要他动一动,子弹就会立刻射出要了他小命儿。
几番交流下,那二人似乎达成了共识,刚刚拦住开枪的那人问:“Triple.”
许平章面露笑意,“No problem. Contact my family. Any amount is fine.”他语气里带着家底丰厚的自信。
可是对方却并不同意他的提议,“Now or never.”
现在?!
许平章愣了一下,现在他上哪弄那么多钱去啊?
他这表现立刻让对方明白了他现下拿不出钱,刚刚说话的人嗯了一声,放开了按着举枪那人手臂的手。
“Kidnapping is tricky, pity.”那人有点啧了下嘴,对不能拿三倍还是觉得有点遗憾。
他话音刚落,握着枪的人已经扣动了扳机。
许平章压根咬得死紧,强迫自己不许闭眼,而是死死盯着枪口。这一瞬间他的感官似乎被无限放大了,甚至能够捕捉到子弹擦过消音器产生的细微火星,听到射出时的轻微声响。
但他却并没有迎来死亡。
一个身影站在他面前,在千钧一发之际挑开了枪口。
是常乐。
而对面两名杀手还来不及惊讶于常乐的突然出现,就被他瞬间点到前额,定住了身形。那速度堪比闪电,让二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常乐?”
许平章看着定住两名杀手后突然俯身撑着膝盖急速喘气的人,轻轻叫了对方一声。
背对着他的常乐抬起一只手,然后突然整个人像是腿软一样,直接坐到了地上。他的呼吸依然急促,但是还是尽量平稳声音跟许平章说了句话:“贴他们身上,定身咒撑不了多久。”
许平章上前,从常乐略微颤抖的手里拿过两张黄色符纸,贴在两个杀手脑门上,然后转身蹲在常乐面前,“没事吧?”
许平章检查了一下,确认刚刚那颗子弹并不是射中常乐,松了一口气。然后起身就要越过堵着巷子口的两个杀手往外走,“还有一个被文斐拖住了,我去找他。”
还没迈开脚步,就被常乐拉住了手腕。
“不用着急。”
今天早些时候,许平章跟贺文斐离开的时候他借口有事没有当面告别,而是躲到了岛上。因为他不确定如果是看着许平章逐渐远离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想到这的时候,他正躺在山洞里,一边压抑着逐渐暴躁的魂力波动,一边对着山洞盯的石头翻白眼。
搞得好像他爱上许平章了似的,这么离不开!
他回想着车祸当日的事情,那一瞬间清楚的凝滞感让他确定是感应到了咒术的波动,但离开前他去检查过当日他们乘坐的汽车,并没有发现上面有被施咒的痕迹。
甚至没有咒术残留……该不会真是什么跟情情爱爱有关的咒术吧?谁会那么无聊!
他现在对于许平章的这种莫名的保护欲和亲近感,有种灵魂绑定的感觉,但又不完全是。
常乐能确认自己的灵魂没有收到任何咒术的束缚和影响,但只要距离许平章太远或者感应到许平章有危险,他的魂力就会莫名躁动。
就比如现在常乐身在距离许平章有一段距离的孤岛上,他的魂力就不像昨晚跟对方同处一个屋檐下时那么平稳温顺。
是的,昨晚的魂力很温顺,而现在的魂力就像一只想要出门遛弯的哈士奇,不耐烦地在屋子里上蹿下跳,追着自己的尾巴跑圈。
躁动而且欠揍。
常乐起身盘腿而坐,试图用冥想打坐来给魂力顺毛,但是几个周天过后收效甚微,不仅没有平稳下来,甚至躁动得越来越明显,甚至趋向暴躁。
他知道这是许平章他们离开了索玛罗岛,在去往首都机场的路上了。与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造成的魂力躁动也就也来越难以抑制。
不理会灵魂深处那种迫切要追上去的渴望,常乐继续打坐,并开始念诵常清静经。
虽然对于安抚魂力依然一点用都没有,但是至少可以帮他分散一下注意力。
就这样过了不知多久,常乐感觉到自己魂力突然暴动起来!
跟刚刚的躁动完全不一样,这种暴动已经是带有破坏性的了。常乐似乎能感受到魂力传达给他的带着明确威胁味道的意念:立刻到许平章身边,不然就同归于尽!
而这一瞬间,常乐似乎感受到了跟在车祸时很相近的某种感觉,隐隐意识到,许平章正在面临生命危险。
而他必须去救他!
不管他想不想,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