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严丝合缝
想要救下许平章并不容易。
常乐只能感应到对方的大概方位,等他开车追过去发现许平章他们居然在巷子里的时候,感觉自己不仅魂力在暴动,情绪也即将暴走!
这片区域都是五六层高的老建筑,虽然风格相似,但是并不是统一建造的,所以每栋房子的层高都不统一,比如左边楼的三楼可能对着的事右边楼的二楼半。
也就是说,即使巷子一侧的建筑都是五层,但是彼此在总高度上可能差出去两三米,最重要的是这边的屋顶是平台式,而是各种各样随性的斜角、弧形甚至玻璃穹顶……
想要在高处快速寻找到目标并移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常乐咬咬牙,只能把车随意停在路边,凭直觉找了个巷口一头扎进去,然后根据感应到的许平章的方向,在狭窄巷道里转来转去。
这里的道路相当老旧,最早可以往前追溯几百年,很多区域铺造路面的材料甚至都不是石砖或石板,而是一根根成人小腿粗的石柱。
为了道路坚固耐用,这些十几英寸长的锥形石柱被一个挨一个地深深凿入土地之中。
年深日久,由于各种原因产生的地面塌陷让这些构成路面的石头高低起伏,仿若被微风吹皱的湖面荡起波浪。
而石头表面因着被经年踩踏,早已被磨平了棱角,有些地方甚至变得像鹅卵石一样圆润明亮,在午后的烈阳下反着晶莹的光。
是挺美的,但是又滑又绊脚。
常乐烦死这里的路了,虽然以他的身手倒不至于摔跟头,但是在这里奔跑就特别耗费体力。
而他的体力……呵呵,不说也罢。
常乐小心注意着脚下的路况,他能感觉到自己离许平章不远了。突然听到附近有打斗的声音,他立刻往那边拐了过去。
正看到贺文斐与一个人缠斗在一起,一副要拼个你死我活架势,而眼看着要死的那个显然是贺文斐。
对方的刀尖已经逼到他咽喉了。
常乐顾不得其他,赶紧上前帮手,确认贺文斐虽然受了伤,但是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之后,立刻顺着他指的方向继续去追许平章了。
好在总算是赶上了……
刚刚因为急速奔跑而过度使用的腿部肌肉现在不可抑制地颤抖着,常乐拉着许平章的手腕,借力站起来。
“我先遇到的他,那个人已经解决掉了。”常乐一边深呼吸以让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稳,一边插空说着刚刚的情况,“受了点轻伤,不严重,他自己就能处理。”
一边说一边拖着两条还有点颤巍巍的腿,走到脑门贴着符纸,像僵尸一样被定住的杀手面前。
“这两个你要怎么处理?”常乐问。
两个大活人,就这么放着肯定不合适,直接放了更是不行,要是干脆杀了,那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
常乐挠头,要不让劳拉想办法处理一下?
“我叫人来处理。”许平章说,掏出手机联系保镖,告知了地点,让他们开车过来。并顺便给贺文斐也打了个电话。
电话立即被接通,【平章?】许平章刚应了一声,那边就传来贺文斐怒气怒气冲冲还阴阳怪气的一句【哟,还活着呢?】
听他这调调就知道人没什么大事,许平章也放松了心神,与他玩笑起来,“肯定活得比你长。”
【嗯,有常高兴在,你估计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了。】贺文斐猜到应该是常乐及时赶到救了老许那个作大死的。
由于贺文斐腿上有伤,又一个人跟另一个被制住的杀手在一起,许平章就让保镖们先去他那边,接上贺文斐再过来这边汇合,然后统一处理这三个杀手。
有常乐在这边,他的安全有保障。
“你保镖干什么去了,把你自己扔下?”见他撂了电话,常乐开口问。
许平章看他一眼,然后转头在被定住的两名杀手身上一边翻找东西,一边回答:“我让他们去处理点急事,这不是还有文斐呢吗。”
“很文斐身手再好,也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三个人还带着枪。”常乐走到他身边,“找什么?”嘴里问着,手上也跟他一起翻找起来。
许平章翻找的同时,顺手就把看到的武器装备都一一从杀手身上解下来,并拆成零件,然后分门别类地丢在地上,没一会儿脚边就积攒了几个零件堆。
“没想到会光天化日地遇到一队杀手,”许平章笑着,看似云淡风轻,语气中却不免带了点自嘲,“确实有点托大了。”
“你们怎么会跑到这么偏的地方?”常乐问,这里不是去往机场的方向,而且由于房屋老旧很多破损,这里常住人口很少,加上又离观光区极远,鲜有游客过来。
这样日头老高的大白天,在巷子里跑了这么久居然一个人都没碰到,放在国内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可在这个人口年年负增长,老龄化严重,年轻人也大都偏爱去其他国家工作生活的国家倒是司空见惯的事。
下午三点之后,街边的商铺甚至药店都关着门,走在大街上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来到了一座空城。
许平章手上动作顿了一下,“随便逛逛,”然后突然转变了话题:“找到了。”
在翻开袖子的手臂内侧,是一个由几个几何图形叠加组合成一个图案的纹身。
“纹身?”常乐探过头看了一眼,也开始翻自己负责的那个人的袖子,果然也发现了同样的纹身。
许平章用手机拍下来,“发给凯文,他喜欢研究这个。”
常乐挑眉,没想到一副精英范儿的程凯泽的个人爱好这么特别。他仔细看了下自己面前这人的纹身,发现跟许平章找到的那个有点细微的差异。
“有点不一样啊,”他拉了一下许平章,让他看过来,“别的都差不多,下面这点是什么意思,好像不是纹上去的?”
常乐抓着那个杀手的手臂往两人中间凑过去,而许平章也有样学样,拉着自己面前这个杀手的手臂,让两条手臂上的纹身尽量靠近。
一人的纹身下方有两个点,另一个人有三个点。
“这是级别?”常乐疑惑。
“也有可能是指业务水平?比如成功完成一单任务就填个点上去。”
“那3个算多还是少啊?”
“嗯……”
二人旁若无人地讨论起来,丝毫没注意到被定住的两个杀手,虽然脸面部表情都不能动,甚至因为不能眨眼而流出了生理性泪水,但他们的眼神因为二人的交谈而不断变化。
许平章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贺文斐打来的。
电话刚接起来,就听到贺文斐交集的喊声【不止三个人!】
几乎是同时,常乐猛地拽了许平章一把。
一颗子弹几乎是擦着许平章的太阳穴飞了过去。而下一瞬间,站在他面前的杀手就被子弹从背后击穿了胸腔,而那颗穿胸而过的子弹丝毫阻碍地直直朝着许平章射过来。
余光里,许平章看到常乐面前的人也被子弹射中了,只是因为定身咒的原因,那人跟自己面前的人一样,都没有倒下,而是直挺挺地站着。
只有血液被穿胸而过的子弹带着一起飞出来,溅到常乐的衣服上,甚至脸上。
而这样的常乐此时正背对他站在身前,拦住了那颗射向他胸口的子弹。然后立刻倒退着把他迅速推入巷子内部,将两人的身形藏在隐蔽处。
有两颗子弹追着他们向内移动,但因为角度关系,并没有击中他们,甚至偏差很远。
常乐背对着许平章,一手向后虚虚形成一个保护的姿势,另一只手掐法诀掌心向外举在胸口。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都没有子弹继续射过来,狙击手大概是发现自己已经丧失了机会所以撤走了。
“常乐?”许平章轻轻叫了常乐一声,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忍不住有点着急地再次叫了他,手也搭上对方肩膀,才发现这人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着!
“你受伤了?!”许平章立刻扳着他的肩,跟常乐调换了位置。
只见常乐低着头,眼睛下垂,不知是闭着还是看着地面。举在胸前的手颤抖得更厉害。手里攥着一张红色的符纸,符纸里还裹着一颗已经变形的弹头。
明明是一张纸,可是此刻却像一块铁板一样,在子弹的冲击下留下了变形的弹坑,而常乐的手心此时则是又红又烫,像是双手快速摩擦搓热了似的那样,只不过温度高得惊人。
掌心传来灼热的痛感,虽然因着符纸的阻隔,子弹没有射穿他的手掌,但是仍有一部分符纸也无力阻隔的力量被他的手承接了下来。
许平章拉着他的手翻来覆去看的时候,常乐也感受了一下自己手掌的状态,大概就比穿着防弹衣被近距离击中的感觉稍好一点吧,至少没骨折。
但代价就是,短时间内过度使用魂力,让他的魂力躁动更严重了。
他现在这么闭眼调息,除了实在恢复体力,平稳魂力之外,还在抑制一种冲动,就是把自己整个人靠进许平章怀里,严丝合缝跟他贴在一起的冲动。
不干什么别的,就单纯想跟这个人,从头发丝到脚趾尖都贴在一起。
常乐受伤的那只手不能控制地颤抖着,而身体的其他部分,则是因为他用尽全身力气控制自己而颤抖。
珩哥,救命啊……
常乐在心里忍不住哎哎叫着,而他这样低头闭眼、不发一言还浑身颤抖的模样,倒让本来已经放松下来的许平章渐渐紧张了起来。
“常乐?你受伤了?”
许平章放开常乐的手,双手扶住他的肩膀,再次问道,低头凑近想要看清他脸上的神情。
可才靠近,就被面前的人扑了个满怀,一瞬间重心不稳向后跌去,将将半靠着墙壁,慢慢滑座到地上。
原本扶着常乐肩膀的双手因为惊讶而就那么举在半空中,许平章脸上是满是愕然地坐在那,常乐的双手紧紧箍在他的腰背上,侧着头紧贴着胸口。
许平章现在的姿势只能看到常乐头顶的发旋,看不到对方的表情,让他对现在的情况没办法做出判断。
这是因为他刚才差点死了,所以给他一个安慰的拥抱?
或者是因为刚刚担心他,现在是劫后余生的拥抱?
还是,有点别的什么?
许平章心里希望常乐能说句话,哪管几个字也好,他好从中了解常乐现在这个拥抱所代表的含义,但是紧紧靠在他怀里的人却什么都不说,只是将头贴在他胸口。
这一刻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很近,近到常乐应该能清楚听到他心脏鼓动血液流淌的声音。
而许平章也能感受到常乐原本急促的呼吸慢慢平稳,紧绷的肌肉逐渐放松。
不知从哪一次开始,他们的呼吸节奏变得同步,当许平章注意到的时候,每次吸气胸腔扩张的时候,常乐的身体都因为呼气而略微收缩,而当常乐因吸气而舒展身躯时,他又因为呼气而胸腔回落,在自己怀里给常乐腾出刚刚好的空间。
许平章不自觉地将悬着的双手落下,轻轻搭在常乐的肩背之上。
刚刚一切的纷杂慌乱都像是上个世纪发生的事一样,已经离得特别远了,只有此刻的静谧在许平章的知觉中被无限延长。
他的感官像是被封闭了很久,然后现在才突然被打开似的。
这一呼一吸之间,能感受到常乐的体温,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触碰到背部肌肉的线条,甚至一厘不差地捕捉到常乐发丝随着呼吸节奏的轻微颤动。
然后,还有让他无法忽视的,是他变得越来越剧烈的心跳,那鼓动渐渐强烈从胸前逐渐蔓延到连眼睑都能感觉到震颤,而声音也越来越大,一路顺着脊椎往上传导,直到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就长在耳膜后头。
许平章的心神被自己过度反应的感官完全抓住,他没有注意到的是,随着呼吸逐渐平稳,常乐一开始用力抱着他的胳膊也在渐渐放松,而他原本只是松松环住常乐肩背的手臂却越收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