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盲行 第6章 穿透箭

长廊一片漆黑。

顾呈琰摸黑走到客厅，按下吊灯的开关，屋内顿时明亮起来。

他拿出手机，在信息界面编辑了一会儿，而后又停下转去通讯录，直接按下一个号码。

对面接得很快：“顾少爷，有什么事吗？”

“小袁。”顾呈琰声音慵懒地说，“把今天蔚苑杰身边那个人的资料查出来给我。”

“明天中午之前。”

没有让助理今晚就上交成果，已经是顾呈琰最大的仁慈。

今晚他和孟集乐去了趟芙琳庄园，比一般回来的是要早点，没想到竟然会碰上蔚苑杰。

身边还有个身份不明的家伙。

“呵。”顾呈琰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人。”

白板的正面终于不再面对墙壁，那上面满是字迹、线条、照片，密密麻麻，几乎要排满整个版面。

“蔚，苑，杰。”顾呈琰又念着这个尚且有些陌生的名字，将印着蔚苑杰证件照的照片拿起，放在了另一张证件照旁边，用磁铁吸在了白板上。

世上真的会有长相如此相似的陌生人。

“还是说，你们本来就不是陌生人？”

沉思之间，顾呈琰手机响起了开门的提示音。

是蔚苑杰回来了，顾呈琰对着那两张无比相似的照片又看了两眼，最终把白板转了回去。

从书房出来，他却没见到蔚苑杰的身影，顾呈琰顿时微微皱起眉头，他们家的安保系数很高，不至于在这种事上出现错误提示。

于是顾呈琰朝长廊走去，按下顶灯开关——

蔚苑杰正僵硬地站在走廊中央。

“怎么半天不进来？”

“我……刚在想事情。”

那表情一看就是在说谎，但顾呈琰不想过多追究。

他又和上次一样，在这条黑暗的走廊一声不吭地缓慢前进，这是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吗？

顾呈琰定定地看向蔚苑杰，确认得不出答案之后转过身：“早点休息。”

有了光照的蔚苑杰就像是被滋润的幼苗，顿时又活跃了起来，他不再阴暗地挪步前进，反倒几乎是小跑着穿过了剩下半截走廊。

然后将顶灯随手关掉了。

夜还很长，蔚苑杰躺在床上半天难以入睡，但他精神又有些疲劳，按理说并不应该。

刚刚在家里，他被栾绍元好一顿询问：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要你早点回去？你们关系很熟吗？在同居吗？你们怎么认识的？等等等等诸如此类，蔚苑杰真是感觉头都大了两圈。

也是幸亏蔚迟晴正在忙她自己的事，不然刨根问底的人又会增加一位。

最后他只和栾绍元说顾呈琰现在是他老板，工作原因需要常住他家，其他的没再多说，包括顾呈琰的身份；至于栾绍元有没有认出顾呈琰，他就不知道了。

但很显然，栾绍元对他这个回答很不满。

时间太巧了，他们才刚讨论过一些话题就发生这种事，就算是蔚苑杰自己也会觉得有猫腻。

事到如今，他只希望以后不要再出现什么幺蛾子，就让他平平淡淡地把钱赚到手吧。

蔚苑杰在一片复杂的思绪中入睡，连窗帘都忘了拉，第二日天光大亮，他是被阳光照醒的。

快八点了，没什么再睡下去的必要，蔚苑杰索性起床。

洗漱过后，蔚苑杰在厨房倒腾起早饭来，他打算做个三明治，正洗蔬菜时，顾呈琰从卧室出来了。

家居服，看来他暂时不打算出门，蔚苑杰心想。

“那个，你要吃点什么吗？”

蔚苑杰说道：“我准备做早饭，要不要给你也做一份？”

顾呈琰正在扣手腕上的表带：“吃什么？”

“我吃三明治，你也可以选其他的。”

“好。”

这意思是他也要一起吃三明治了？蔚苑杰不解地歪了歪头，不太确定这个“好”是指哪个方面。

他的动作被顾呈琰看在眼里，后者很隐蔽地动了动嘴角，几乎无法让人察觉到，也不确定是笑还是其他意味。

“就按你的计划来。”

搞了半天就是这个意思，蔚苑杰顿时有些郁闷，这人至于惜字如金到这个地步吗？直接说完多好，还得让他在这儿一顿猜。

洗净的生菜叶、煎熟的鸡蛋和番茄片作为内馅，再挤上一点沙拉酱最后用两片吐司夹起对角切开，两个简易的三明治就这样做好，蔚苑杰将它们装盘，一个放在餐桌上，一个递给顾呈琰。

顾呈琰并未对三明治的卖相做评价，他似乎不在意这些也不挑食，直接拿过去就吃了，但没嚼两下就微微蹙起了眉头。

蔚苑杰观察到他的表情，心头顿时一颤：“怎，怎么了？”

“你是很怕浪费吗？”顾呈琰有些不解地问，“为什么不多放点酱进去？”

“啊？”蔚苑杰一愣，随即赶忙解释道：“我口味比较轻，所以习惯性没放太多，你要是觉得淡，我再给你加点。”

顾呈琰闭了闭眼：“算了，下次注意。”

蔚苑杰连忙应下，心里不由得念着想不到顾呈琰的口味要比他重。

他还以为有钱人都注重保养，在饮食这方面也极为严格，追求健康呢。

看来也不全是这样的。

不过顾呈琰没有对分量不满，那看来他的胃口和自己应该是差不多了，蔚苑杰心里多少有了点数，默默记下来，以便日后万一。

吃过早饭，顾呈琰又回了一趟房间，再出来时换了身运动服。

彼时蔚苑杰正在思考今天该打扫下哪里，正好迎面撞上顾呈琰，下意识开口问道：“你要出去吗？”

问完他就有些后悔了，这又不是什么熟人，这是他的老板，怎么搞得人家出门还要和他蔚苑杰报备了？

但顾呈琰并不恼，他“嗯”了一声，又补充道：“去射箭。”

“……射箭？”蔚苑杰一下子愣住了。

“怎么，你也会？”顾呈琰瞧见他的模样，顺口问道。

“会也不会吧。”顾呈琰这种级别的人肯定比他这种吃天赋的半调子厉害多了，他可不敢在对方面前班门弄斧。

顾呈琰显然很不满意他这个答案：“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

“我玩是玩过，但没系统练过，只能说是运气好……”

顾呈琰站在原地沉默片刻：“跟我来。”

茶室转弯后的地方有一部电梯，却并不是他们平时上下楼的那部，蔚苑杰跟着来到这儿的时候很是意外，因为他从没往这边走过，根本不知道这里还有部电梯，更想不到这部电梯会通向哪里。

顾呈琰按下上升的按钮，蔚苑杰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不已经是玻璃塔最顶层了吗？怎么还能往上上去？

顾呈琰站在前方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的表情，自然也不知道他的疑惑。

直到电梯停下，蔚苑杰看到玻璃门外是一片翠绿的草坪。

“嗬……”他没忍住发出声感叹。

蔚苑杰确实是没想过，这玻璃塔的顶层之上还有这么一片室外用地。

顾呈琰行进的轻车熟路，蔚苑杰就亦步亦趋跟着他，直到他看到不远处的箭靶，赫然发现这里竟然还有一片射箭场地。

箭靶总共有三个，自然就有三个位置，顾呈琰在最右边的位置停下，从一旁拿过一把反曲弓。

挑选弓箭、搭箭、开弓、瞄准、放箭，顾呈琰的动作一气呵成，身姿丝毫不塌，那只箭就直直射向了正对的靶子。

八环。

“你用过反曲弓吗？”

蔚苑杰还没从刚刚的惊讶中走出来：“用过一次，大部分情况是用复合弓。”

顾呈琰点点头：“多少磅？”

“呃，我没有专业学过这个，每次都是随意拿的，不太清楚。”

顾呈琰道：“那样很容易拉伤。”

随后他放下手中的反曲弓，走向不远处一个铁皮柜，“身高体重告诉我。”

“一米八一，体重……大概六十三千克吧。”

顾呈琰视线从他身上微微一瞟：“引体向上和俯卧撑做过吗？”

“没，我很少运动，估计也做不了几个。”

顾呈琰在脑中大致估量了一下，打开铁皮柜找了把复合弓出来，仔细观察没有问题后递给蔚苑杰：“你先试试这个吧。”

蔚苑杰抬手接过，仔细看了看：“这是多少磅？”

“四十。”

“四十？？”

蔚苑杰惊掉了下巴。

“不是，我感觉我平常玩的都是二十多磅的，这……”

“二十多磅？”顾呈琰突然轻笑起来，“你比女生还要不行。”

蔚苑杰被这话噎住了，这真的怪不着他，平时能接触到射箭的地方都像偏向娱乐性质，为了让大家都能用，弓箭磅数自然偏低。

但到了顾呈琰这儿，人家玩的显然是专业的，哪能和那些小地方比？

“不用担心，你的硬件摆在那儿，力气不会太小的。”顾呈琰说，“不信的话，试试就知道了。”

蔚苑杰握着弓身，紧张兮兮地朝中间的位置走去。

随后他学着顾呈琰的动作，抬手拉开弓弦——

顾呈琰说的没错，他确实拉得动这把弓。

只是他有点紧张，手臂肌肉没有完全放松，力道也不太足，最后也才将将巴巴中了个六环。

果然他那点班门弄斧的小技巧，在专业的人和工具面前都会变得不堪一击。

蔚苑杰有些泄气地放下手，虽然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但也不意味着他没幻想过中高靶数的场景。

“臂力还需加强。”顾呈琰在旁评论道，“准星不错，败在没力气。”

“六环也能算作不错吗？”蔚苑杰低落地问。

“以你现在的臂力来说是正常。”

顾呈琰说完走回自己的位置，拿起那把反曲弓，突然问道：“要不要比一场？”

“我？”蔚苑杰不太敢相信。

顾呈琰这么专业的人，竟然会找他比试。

“你不用把我想的太高，我顶多是比你多练过而已，至于水平，中规中矩罢了。”

还谦虚上了，蔚苑杰心想。

不过顾呈琰这么说完，他确实比刚才稍微自信了些，反正也是娱乐一把，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他没理由拒绝。

于是蔚苑杰也转过身面向箭靶：“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