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吼 第73章 第 73 章

“青蔓姐。”

寻曳把碗放在了随青蔓写字用的桌子上，叫了她一声。

“过来坐。”

随青蔓指了指飘窗旁边的圆椅垫，“把水果也拿过来吧。”

“好。”

寻曳走过去坐下，她试探着问道，“姐，你的头还疼吗？”

“我？哈哈，我喝的又不是假酒，我有数，不会喝醉的，放心。”

随青蔓轻松肆意地笑起来，寻曳懵懂地点点头。

随青蔓问，“最近在学校怎么样，感觉累吗？”

寻曳摇摇头，“比起之前，现在心里的负担少了很多。”

“你对坠楼的那件事还有阴影？想起来还会抵触吗？”

如果说常人这么问，或许带着一些打听的意味，但随青蔓只是用平时的语气这么问，却有一种被关心的感觉。

寻曳能感受到她话语里的那份平静，正因为这份难得的平静，使得寻曳的心也逐渐走入了她的节奏。

“我……有时候是会想起。”

寻曳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那件淡黄色的连衣裙以及那张曾经那么友好的脸。

李双双，她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选择，是因为钱，因为她爸爸的病，因为巨大的负债和生活压力全都压在了一个17岁女孩的脊背上。

当时寻曳是背对着栏杆的，如果她反应不及时大头朝地可能就一命呜呼了，从这个角度上说，李双双的行为甚至比戚温柔还要可恶。

她又想起来戚温柔和自己说的话，她给自己打过电话，告诉她不要去赴约。

只不过戚温柔在她这里的信誉度更是负数，她也不可能听。

随青蔓问道，“你想起来了什么？不如和我说一说。”

寻曳说了一些当时的情况，但仍是没有透露李双双的名字，只说曾经有一个室友。

“你是想保护她，或者是惧怕她？”

寻曳沉默了一下，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确实觉得她很可怜，虽然她向我下杀手，但是她也是唯一对我表露过真心的人，我在想她或许是受了戚温柔的胁迫。如果是这样，我觉得都是受害者，好像也没法直接怪她。”

“而且，我听说她已经转学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在学校，我们这样的学生都是很不起眼的存在。我想如果她认为我的性命可以换来她后半生的安稳，那么就这样吧，或许我的不追究，也能让她过的好一些，因为我总是觉得最开始她是因为我被卷入到戚温柔她们的游戏里的。”

“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小叶子。”

随青蔓看着她，吃了一块橙子，慢慢地嚼着。

“姐姐，我还以为你会说我软弱。”

“嗯~还好吧。”随青蔓把橙子完全咽下去才开口道。

“其实人本来就是复杂的，有时候做出的选择并不完全基于理性。比如说情侣之间因为一些日常的事吵架，却都不肯说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到最后只能越来越分裂，甚至发展成仇杀悲剧。”

寻曳有些惊讶，“仅仅因为吵架就能到仇杀的地步？”

“这样的例子不算多，正常人当然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但是对于一些本来就很极端的人来说，这么做反而完全宣泄了他的内心。”

“一个人对物质的基本需求满足后，他就会去充盈自己的精神世界，但是正如每个人在饥饿时会做出不同的选择一样，有人选择用垃圾食品，高油高盐高热量填满自己的肚子，有人则选择荤素搭配，健康饮食。”

“现代社会满足了大众的日常所需，同时也带来了精神空心化危机。说实话，从文章时代到短视频时代，互联网在下沉的同时也无孔不入的侵占每个人的大脑。”

“这是一个新的商业模式，但它汲取的是人最宝贵的东西，注意力和对身边人情感需求的承载度。”

“我确实有一种感觉，好像用了那样的软件以后，再干什么都觉得有些乏味。”

寻曳说完，随青蔓点点头。

“你说的没错，而且人的短时需求被满足后，他将更不愿意建立现实中需要长期维护的关系，毕竟现实总是充满着无聊乏味，但网络世界让你看到了不同人最光鲜的一部分，自然会愿意沉迷其中。我的一部分患者在矫正对网络的过度依赖过程中，都认为他们在网上能够不受拘束，而且更能任意发泄。”

“这好像游戏啊。”寻曳歪歪头，“学校有一些可以让学生去观摩最新的大型游戏的空间，我看其他人操作过，好像看电影一样，但是他们更愿意玩那种射击或者是战斗类型的。”

“网络就是一场真人联机游戏，只不过游戏里受到伤害是虚拟的，而网上却是真实的。”

寻曳明白了一些，她想到刚才的话题，“青蔓姐，原来你没有责怪我是因为你见过更多神经病啊。”

随青蔓笑了，“可以这么说吧。这种极端人群偶尔也是很磨练医生的意志力的。”

“那会不会有危险？我看他们做事都不是很按常理。”

“嗯。”

随青蔓稍微回忆了一下。

“我所工作的精神疗养院是德林市唯一一家政府和大学以及市医院联合建立的，和一般的地方不同，这里只收容两类人。一类是公安局保外就医的精神疾病患者，一类是在医学上有研究价值的特殊病患。”

“这些人里面有一些是由于先天的基因遗传问题导致的精神疾病，还有一些是因为后天在一个不正常的生活环境下所扭曲的，或者两者皆有。“

“不过和他们打交道当然都会确保医生自身的安全，在此前提下进行救治。不过一旦有能够和处于清醒中的患者沟通的机会时，我们都会珍惜的。”

“说这些有些偏题了。”

随青蔓一抬手，寻曳还以为她要摸摸自己头发，便往那边凑了一些，而随青蔓正好捏了一颗樱桃，还没放进嘴里，看见小丫头这副模样不禁莞尔一笑。

“给你吃？”

寻曳羞赧地退回原来的位置，连连摆手。

“不不，我没这个意思。”

“有什么的，张嘴。”

寻曳脸逐渐变红，她不好意思地上下齿一合，连核都还没吐，就咽了下去。

还好，人的喉管，深不可测。

“小叶子，我还是要提醒你，无论你个人是什么意愿，坠楼案已经成为公共事件，不可能轻轻揭过。何况那个人还伤害了你，即使你不追究，警方也会在侦破案件后向检方提起公诉。”

寻曳微微低下了头，她是有些犹豫的，但随青蔓也没有逼迫她做出选择，于是她点点头。

“嗯，我知道了，姐姐。”

“而且，说实话，最近你黎星哥哥遇到了一点麻烦，虽然这在我看来不算什么，但终归……”

随青蔓说，“算是出于我个人的私心吧，你作为当事人能够提供证词的话，他的压力会小很多。”

寻曳有些着急地问道，“黎星哥出什么事了？”

随青蔓沉吟了一下，不是她犹豫，而是很多事不适合让她知道。

“放心吧，只是遇到了一些办案的麻烦。”

寻曳有些失望地眨了眨眼睛，“是不是因为我没有提供证词，所以影响了黎星哥，也害得姐喝了很多酒。”

随青蔓噗嗤一声笑了，在柔光下她的头发富有光泽，整个人显得闪闪发光又充满温柔的气息。

“怎么会啊。我们两个成年人还不至于因为你这个小鬼头烦恼。”

寻曳不满地噘嘴，“可是你刚刚还说这样会减轻黎星哥的麻烦。”

“人活着就是为了惹麻烦的。”

寻曳有些不解，“可是像我这样没有什么追求的人还是希望麻烦能够少一点……”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嘛~”

说完，她将纤长的手指在寻曳发顶一揉，“好啦，小鬼头，去洗漱睡觉吧。”

“我马上就要成年也不是小鬼头了。”

寻曳嘟囔着走出了随青蔓的房间。

*

第二天中午，随青蔓刚完成一份报告，起身去热饭，身后门吱呀一声打开。

她只当是自己身边的助理，有时候不敲门就进来。但是一回头，随青蔓感叹自己果然不是做演员的料，居然没有惊到把手中饭盒摔倒地上。

进来的人一笑，声音不大，因为戴着帽子和口罩，看起来不怎么像好人。

“真是……不请自来啊。”

随青蔓将饭盒放下，但是来人显然已经发现了她手一瞬间的微微颤抖。

他随手关上门调笑道，“不许动，抢劫！”

“有你……有你这样不严肃的抢劫犯吗。”

赵黎星跨进两步，随青蔓望着他帽檐下依旧亮闪闪的眼睛，却带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之色。

她伸手轻抚过他的眉眼，赵黎星在她面前半臂的距离止步，感受着她的温度，甚至不争气的像一只大狼狗一样一反常态地轻轻蹭着随青蔓的手背。

“好想你啊。”

赵黎星带着缱绻的音色的话语一出口，随青蔓正摘下他的口罩，堪堪挂在下巴上。

“别闹！”

随青蔓惊呼，赵黎星已经握着她纤细的腰肢把她抱在了办公桌上。他将有些长长的碎发肆意在随青蔓颈窝磨蹭着，这次倒是一向心如止水的随青蔓热气上浮。

她捏着赵黎星的耳廓亲昵道，“你是乱我凡心啊，小妖怪。”

赵黎星一昂头，露出一口虎牙，“小妖精特意从法海的雷峰塔底下爬出来见你，怎么样许相公，随奴家走一趟？”

听到这随青蔓用手心挡住赵黎星攻城略地的唇。

“等等。”她被赵黎星搞得气息有些浮乱。

“你得说清楚，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是犯罪分子、党内蛀虫，你还和我亲热吗？”

随青蔓一眯眼睛，知道他在开玩笑，“那我可真要考虑考虑了。”

赵黎星笑了，“哈哈，其实秦局在检测结果出来的时候就暗中让我取标本留一份给他，他从临省的实验室拿到了结果……”

“结果是……？”

看他的模样，随青蔓心里大概有数，她觉得赵黎星总不能骗她。不说完全解除，也应该是转危为安。

但她要听他亲口说。

“没事了。”赵黎星说，“检测结果是阴性，我没有吸毒。”

“我当然相信你。”随青蔓轻轻摸着他长出了一些胡茬，还没来得及刮的粗糙侧脸。

“但这说明警局内部有鬼。”

她说完，赵黎星的神色也认真了一些。

“嗯，秦局也是这么想的。”

“为什么不直接让你回去？”

“引蛇出洞，将计就计？”

听着随青蔓的问话，赵黎星微微一思索，稍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秦局有自己的打算。”

“他一句都不告诉你？”随青蔓有点不痛快。

“要我说，你这莫名其妙被整进去，可别跟他有什么关系。”

“不会，我相信秦局。”

随青蔓微微一凝眸，“我也想……可是女人的直觉告诉我，秦局他还有隐瞒的事。”

她一顿道，“难道和那个姓戚的女孩有关？毕竟是他的侄女，要是借此敲打你……”

赵黎星两手撑着桌子，圈着她，“秦局是了解我的，在职位上我确实对他不值一提，但这么多年过来，他清楚我不是个软弱的人。为了达成目的，会用尽一切手段。在这一点上，他也是一样的，他已经不会为感情而妄动了，就算是有些纠结，我更倾向于是他确认要用的手段之后的逢场作戏。”

随青蔓稍微垂下头，与他额头抵着额头，“好吧，这是你的事，我相信你。但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赵黎星狡黠一笑，“为了谈些正事。”

“什么事？”

随青蔓有些不解，赵黎星根本没有再耍嘴皮子，他选择身体力行。

微热的唇瓣相贴时，随青蔓明显感到赵黎星的体温比自己高一些，她是个手脚容易发冷的人，此时却被他体贴的完全拥在怀里，如同大海拥着一轮明月。

纠缠、温存……

随青蔓轻轻“啊”了一下，赵黎星使坏地咬了她耳朵上的软骨。

“你真是……唔……呼……”

攻势一段接一段，随青蔓感觉在生理性的催动下，身子似乎像被浪潮冲击一样一波比一波软。

……呼。

赵黎星出了一口气，他向下吻着，揭开她身体神秘面纱的一部分。

随青蔓艰难地开口拦住他，“别……别在这……”

赵黎星仰头，那笑容健气中又带着一丝坏。

他轻轻抚摸着随青蔓的眉梢眼角，原来到这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动情。

他凑上去也极为动情地吻了一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