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答应的东西呢,你最好把你之前说的话一个个都兑现了,否则……”
王成成捏着对面像是没有骨头的青年的衣领,狠狠的威胁。
他的眼球凸起,整个人看起来散发着弓弦已经绷紧到极致的穷途末路感。
很难以想象,这是一个正常人的状态,何况王成成还是一名警察。
张锋就被他抓着衣领,也不挣扎,直到看着他蹲到墙角大喘气,才慢慢掰开他的手指。
“哎呀,老大,着什么急啦。我们都说一条船上的人,我是不会害你的。答应你的货呢,一分都不会少,这个月之所以晚了,是因为我们通路受阻啊。”
王成成喘了两口气,死盯着眼前这个仿佛秃鹫一般贪婪不知满足的人。
他鼻子出气哼笑两声,“哼哼,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这么和我说话?我告诉你,让段世坤来见我,少他妈整些下三滥的东西来打发老子!”
张锋那张粗糙的脸上闪过一丝戾气,但又很快恢复常色。
“嘿嘿,怎么说呢老大,你应该知道给你下料的不是三爷吧。”
“你放屁!”
“是,你可以当我放屁。但是谁害了你你都不想知道吗?”
王成成只感觉痛苦万分,毒品何止是一般的东西,吃了之后只要不按时吸入,整个人都会有种从里到外的被啃噬感,这不是一般的东西能带来的。
他感觉自己已经烂了,从里到外的那种。为了逃避局里的检验,他软硬兼施地胁迫化验员配合他造假,同时又不得不明里暗里地去和段世坤一伙人游走在法律红线。
他知道从踏入对方的陷阱时就已经万劫不复了,但现在的王成成就像只水鬼,拖一个人下水他就能再多活一阵。
他明知张锋的话有真有假,但他也不得不听着,他早就没力气反驳了。
“你说。”
张锋狞笑着,“我告诉你,我上线是陈老大,但你也知道还有个姓金的管南边,这毒实际上是他的人安排的。”
王成成靠着墙角,此时此刻他像极了一条被扔在岸上的濒死的鱼。
他觉得挺荒谬,因为他根本没见过那个姓金的。
“他害我干什么?我没见过他。”
“这年头害人不需要理由,越是没理由不是越容易下手么。”
张锋蹲下来,他看着王成成痛苦的神色,不由得有种凌驾于这些条子之上的感觉。
虽然王成成现在已经是黑警,属于警察队伍里的败类了。像这样的人对他们不会有威胁,只会言听计从,为他们所用。
张锋不由得一晒。
“我不管是谁,总归是你们这群人。你们又想威胁我吧?”
“老大,这怎么能说威胁呢。你现在这样子,不吃‘仙’是要死的,你说到时候你一个警察居然死于吸毒过量,到时候别说其他人怎么看,就是嫂子……呵呵,也活不下去吧。”
“少说这些废话,说吧,你们要干什么?”
张锋说,“这可不是我干的,我都说了,我是杜老大的人,要害你的是金祥财,他这个人下手一直黑,就喜欢这种让人生不如死的快/感。”
“杜老大和姓金的一直不对付,但说实话我们也只是干活的,不想搅进去。那姓金的看你和我们走得近,生怕杜老大从你那得了什么好处,威胁他的位置。毕竟现在会里面这两个人对垒,都想在三爷面前露个脸,回头也能混个副职当当。”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袋包装简陋的白色粉末,把它塞进了王成成颤抖紧缩的掌心。
他很清楚吃了“仙”以后人的状态,但是他要把控一个度,既不能让他觉得肆无忌惮,也不能太勒着。
两相比较,王成成此时此刻已经小幅度痉挛抽搐,即使他不想吃也没办法。
这和第一次不同,这次他有的选,但又似乎没得选。
他咬咬牙,还是把那袋粉末一股脑地吃进肚子,这还不够,末了还用舌头舔尽了附着的些微白色。
“好了,平复一下,王副队,我们兄弟还指望着你呢。”
王成成感觉自己慢慢恢复了一些,精神又恢复了亢奋,他看着假模假式的张锋,心里也清楚,他是在给自己示威。
或许是段世坤察觉出了自己不愿意完全配合他们行动的心,所以故意演了这么一出。
也是可笑,他一个刑警,干了十来年,到头来却阴沟翻船,真是被雁啄了眼。
“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
赵黎星差不多在中屯待了两小时,李发和家里人态度都极好,对他既尊敬又畏惧。
他老婆更是一口一个“警察同志”的喊着,似乎觉得这样能减轻自己丈夫的嫌疑似的。
赵黎星没有耽搁,李发是有问必答,但老实之中又透露着一点刻意。
他在刻意扮演一个淳朴、憨厚,即使自己之前说的前后有矛盾也推脱道记不清了,或者一个劲道歉,但怎么问都是记不清了。
而再次完整地询问火灾全程,李发的回忆和第一次几乎是一致的,但有问题的地方却都巧妙避开了。
赵黎星心里琢磨着这些案子之间的联系,等到了办公室先去队里瞧了眼,发现那个小女孩已经不在这了。
李玲玲说是被保姆接回去了,不过检查过了孩子身上没有外伤。
赵黎星点点头,他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今天的警局怎么格外灯火通明。
“你们怎么都这么热爱工作,不下班了?”
“今天临时通知大家做尿检,验完了才能走。按照部门的首字母排序。”
陆城沉稳冷静的男中音在背后响起,赵黎星轻松地搭上他肩膀。
“怎么之前没见过连夜检查的?怎么着,是发现了点什么?”
陆城推了一下窄边镜框,看了他一眼,摇头,“不知道,但是……”
“嗨,管他呢,反正跟咱们没关系。二队三队呢,怎么不在?”
李玲玲举手,“都被秋老虎抓走培训去了,不过我们队上次测试是三个队里成绩最好的,这次就免了。”
李玲玲说这话的时候嘴里还嚼着个肉包子,赵黎星一边装模作样地教育她食不言、寝不语,一边自己晃悠过去抓了个肉包子啃起来。
“哎哎?赵队你别拿那个啊,那个是……”
“是什么啊?”赵黎星美滋滋地咬了一大口,还没来得及下咽,鼻腔里一阵猛烈的酸意。
他感觉到一种经年难见的感觉直冲脑门,天哪,他居然有种流泪的冲动。
“赵队……我,我忘了告诉你哪个是芥末味的……”
赵黎星不能吃辣,这一下子被辣的伸出舌头一边“斯哈”一边扇着风。
胡伟立刻把桌子上一瓶还没来得及开封的矿泉水递过去,“快快,灭火降温!”
这水来得还真及时,大概是从食堂的售货机里拿出来的冰水,这一口下去还真管用。
李玲玲作为始作俑者只眨了眨眼,胡伟小心翼翼道,“怎么样,赵队,你还OK不,还活着不,还好使不?”
“呵,区区一口芥末。”赵黎星压下辛辣的掉泪的感觉,芥末的辣是从嘴走到鼻腔最后直达天灵盖,和一般只辣嘴的辣椒不一样。
赵黎星看了看李玲玲,李玲玲看了看自家副队,然后又看向站在门口看好戏的陆城。
“陆队啊!你可要为我做主啊!这可不是我要整蛊的,是他!是赵队自己要吃的呜呜呜!”
陆城看着满脸写着真心可鉴的李玲玲,手握成拳,咳嗽了一声。
“楼下叫到我们了,走吧,去检验科。”
当时整个刑侦一队都欢天喜地的,赵黎星春风得意一路过来,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会成为他人生中的第一道坎,就如你忽视的东西却往往带来致命一击。
尿检后第二天,赵黎星就收到了一则停职查看通知,一同下发的,是一张检验阳性的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