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庄园,庄园夜里人少,寻曳看到了门口的Julia,许是听了刚才的故事,寻曳对她也有些许敬意。
但这次Julia只是迎接他们,再把车开走,并没有做多余的事。
寻曳跟着秦槃来到了水边的一个四角飞檐的小亭子里,那里摆了一张石桌,两个敦厚的石凳。
石凳上贴心地放了两个坐垫。
“这是给游客准备的?说起来,一中食堂里也有一样的坐垫。”
秦槃否认道,“哦,不是,因为我想在这过生日。”
寻曳看到了桌子上被半圆铁罩扣住的蛋糕,有些激动。
“我……你介不介意我帮你打开?”
秦槃做了个随意的手势,寻曳小心翼翼地打开餐罩,人都傻了。
摆在大餐盘上面的确实是生日蛋糕,但这个蛋糕准确地来说并不能是蛋糕,而是窝窝头。
寻曳不可置信地数了数,还真是十八个。
她有点茫然地抬头看着秦槃,他一屁股坐在石凳上,那表情没有笑,也没有意外的神情。
“这……这个是?”
寻曳咽了咽口水,这是什么?忆苦思甜饭?
秦槃没有在意,他用旁边小巧的点火器将窝窝头里的蜡烤化,然后把蜡烛一根根插上去。
寻曳虽然不理解,但表示尊重。
“你是寿星,还是我来吧。”
她挨个把被摆成树形状,插在十八根树枝上的窝窝头里面都插上蜡烛,又点燃。
寻曳发现窝窝头虽然是倒着插在树枝上,但里面还有一层透明的塑料质感的东西,把食物和蜡烛完全分开。
她等着秦槃许愿,秦槃闭上眼睛,认真地并拢手掌,许了个寻曳听不见的愿望,然后吹灭了蜡烛。
他指着那些黄灿灿的窝窝头,“你想尝尝吗?”
寻曳点点头,她觉得这是不是什么她不知道的高科技蛋糕?或者只是做的像窝窝头,但实际上并不是。
可是秦槃给她盘子里放了一块完整的窝窝头后,寻曳发现,还真是纯粮制作,一点松软的奶油蛋糕口感都没有。
秦槃一口一口地吃着,她也一口一口地吃着,但随后寻曳就发现了一个最严重的事。
“额……有水吗?”
她被噎住了,事实上,粗粮没那么好嚼好咽。活人不能让尿憋死,难不成她还能被窝窝头噎死?
她看着秦槃面色自若地叫人拿了水过来,而他居然可以不用水吃。
寻曳倒是不挑,但是她实在搞不清楚秦槃的脑回路,就算她家情况很差,赶上爷爷生日或者她过生日,祖孙粮都会炒几个好菜。
秦槃家大业大的,居然带着她到江边啃窝窝头。
寻曳感觉一口冷风一口窝窝头,这就像流落在了路边天桥下一样,昭示着风餐露宿的日子马上就要开始了。
好在送上来的水是热的。
寻曳被噎的一口气没顺过来,开始打嗝,她拍了拍自己前胸,然后忍不住开口。
“那个……嗝……你不喝水吗……嗝……”
“习惯了。”秦槃还吃的有滋有味的,“可能吃这个的时候,口腔会分泌出更多的唾液吧。”
寻曳心想怎么颠倒过来了?她不应该是吃糠咽菜艰难长大的那个吗,现在搞得秦槃像是苦日子过来的,她反倒成了不能吃苦的娇小姐?
其实这窝窝头味道也可以,但被这零下的温度一冻,那真是又冷又硬。
寻曳好不容易吃完一个,她举起杯,认真地说道。
“秦槃,谢谢你帮助我,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真心祝你生日快乐……那个,你要不也倒杯水?”
“水?”秦槃放下窝窝头,面目忽然模糊起来,寻曳听到远处传来逐渐清晰的秦槃声音。
“你要喝水吗?”
秦槃开着车看着一旁梦呓的寻曳,不由得拍了拍她。
“一会到了,起来吧,不然下车受凉了。”
寻曳迷迷糊糊地揉眼睛,一睁眼看到自己还在车里,似乎马上顺着座椅要滑溜到地上,她连忙直起身,还不忘摸了摸嘴角,确认没有流出的口水后放了心。
她想起梦里的场景,又看着身边专心开车的秦槃,不由得抽了抽眼角。
她拍了下自己的额头。
秦槃问,“你梦到我了?”
“啊?”寻曳问,“你怎么知道的?”
“你刚才做梦祝我生日快乐,还嚷嚷要喝水。”
秦槃扬了扬下巴,“你前面的抽屉盒里放着水,还有点吃的,可以拿出来。”
寻曳吞咽了一下,其实她只是稍微有点渴。
“秦槃,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秦槃看她不喝水,只是巴巴地看着自己,便让她说。
“你喜欢吃窝窝头吗?”
秦槃:……
*
德林市局门口,赵黎星吃过午饭正准备去村里再找李发问询,刚出门就看到角落的石狮子边上蹲着一个穿着红色棉服戴着黄色毛绒围巾的女童。
他都走出去了,两步又退到了女童旁,赵黎星轻轻拍了一下女童肩膀。
“哎?小朋友,你父母呢,怎么自己蹲在这。”
听到他的声音,女童带着一脸懵懂地抬头看他,赵黎星看到她的长相显然愣了一下,因为这是李予馨,之前女童绑架案的主要受害者。
因为当场击毙一名犯罪分子,抓捕归案一人,再加上考虑到李予馨年龄比较小,逼迫她回想恐怖的经历可能会更加刺激心里理,就只是走了个形式,并没有特别仔细问询。
赵黎星有些纳闷地看了一圈四周,确实没有一个驻足的行人,警局边上的大街来往不歇的汽车驶过,这让他感到奇怪。
“予馨,发生什么事了,跟叔叔说说好不好?”
李予馨抬起稚嫩的脸,那双不大不小的眼睛黑黢黢地看着他,赵黎星被这孩子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
他记得李予馨非常不爱说话,当时做笔录的还是亲和度拉满的李玲玲,结果也在这个小孩前败下阵来,除了回答一些基本的信息外,大部分时间都选择了陈默的李予馨当时并没有让其他人感到奇怪,反而大家都觉得小孩太可怜了。
警局还给她们的父母特意联系了市内的著名心理辅导专家,但似乎也没有起到什么效果。
赵黎星看她不说话,又不能把小孩一个人放在这,只好把她拉起来。
“这样,叔叔还有事。你在警局里等着,我通知你父母过来领你。”
本来顺从的李予馨听到这话立刻往后缩了几步,那架势似乎是想拼命地挣开赵黎星的手。
赵黎星眉头一挑,他还制服不了一个小孩?
提溜着脖领子就拎到了警务室,李玲玲正从卫生间回来,一看到这情形,马上拍手说道。
“嚯,我们队长什么时候成老鹰了,还抓了只小鸡回来。”
“这个小孩你眼熟。”
李玲玲先是露出疑惑的表情,然后一低头不由得咧开嘴。
“我认识啊,这不是那个姐姐吗。怎么了这是,落你手里了?”
“不知道,你检查一下她身上有没有淤青或者伤口什么的,能和小孩聊聊也行,不然……”
赵黎星压低了声音,嘴唇蠕动幅度不大。
“……就让她爸妈来领人。”
“哦——好的。”
李玲玲牵着李予馨的手,笑眯眯地哄道,“予馨,姐姐那有酥油糖,你不是喜欢吃吗?”
李予馨站在那杵着,但似乎是见到了熟人,所以也没那么抗拒。
这点小插曲解决后赵黎星便马不停蹄地赶往李发的村子里。
警车顺着临屯小路从下屯往上开,路过那栋烧焦的房子时赵黎星还特意停车下去看了一下,上次陆城来看过,整栋屋子几乎烧得看不出原来形状,外表黑洞洞的,即使在白天,荒郊野地,看着就生出一种鬼气森森。
赵黎星往燃烧中心走,在他们发现后,现场就被里里外外搜了个干净,不可能有什么遗漏,而唯一剩下的那根勉强撑住的横梁也塌了一半。
赵黎星四处看了看,他走到了被焦土覆盖的炕沿边,那个地方显得比其他地方的土厚一些,他只是随意地用脚拨弄两下,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他回到了车上,拉开车门坐下,他眯了眯眼,又打开车门起身,驾驶座上被人放了一张照片。
赵黎星扫一眼照片上的情景,俨然是眼前这栋屋子被烧毁之前的内部构造,炕上束缚着一个人,一个长着和周知妙一模一样的脸的男人,或者说这个人就是周知妙。
照片的左下角有个黑色的焦炭手印,看指宽明显是个成年男人,指纹也很清晰。
赵黎星短促地笑了一下,“哼,这可真是夜路走多了,也会碰鬼。”
他敏锐地捕捉着周围偶尔夹杂着由弱到强、由强变弱的风声中的其他声音,四周无人声,除了自然的呼吸和草木的刮碰以及偶尔几声落在枯树枝桠上的老鸦干哑的叫声外,再没有异响。
他下车的时候没有锁门,赵黎星坐上了驾驶位,下意识地看了眼后视镜,后座空空如也。
他撇回目光,心想是自己多虑了。
不过,他打量了一眼车里的行车记录仪,只要这个人不愿意露脸,那是肯定照不到的,赵黎星还是按了回放,发现了车前自己出没的身影,但其他时候并没有任何的异样。
他摇摇头,从手侧边储物箱里拿了一个透明塑料的证物袋把照片装起来。
想起来上次直接导致寻青建进了医院的那组照片,现在又来一张,这是嫌他们办案效率低下,还是一种单纯明显的挑衅?
赵黎星开着车,面色如常,越是这种时候,一般人越是恐慌,甚至警察也会产生对未知的恐惧,但能一直当刑警的人,都是用一些别的东西克服了这样的恐惧。
有些人靠的是经验和侦察技巧,有些靠的是先进的技术和关系网,但赵黎星这样的人,靠的是一腔热血,他捕捉到自己心内恐惧的苗头,就会同时发现另一面的兴奋和跃动。
就像是晕血的人,不一定是因为害怕那抹红,也可能是因为过于兴奋导致的暂时性晕眩。
一样的表象,背后的原因却有千万种。
赵黎星的虎牙上下磋磨着,他握着方向盘平稳开着车的同时,忽然发出了几声期待万分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