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吼 第68章 第 68 章

同一天晚上，大约五点钟秦槃给她打了个电话。

寻曳接起来的时候还有些莫名其妙，因为秦槃很少联系她，而且几乎每次一联系她就是些大事。

莫名其妙中还带着一丝忐忑。

“你在学校吗？”

“在。”

寻曳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往外走。

“嗯，你站那别动，我让人引你出来。”

“啊？”

寻曳不是没听清，但是她停下了脚步，四处张望了一下，左右看看，最终目光锁定了校门外的一辆黑色幻影。

她试探性的往那走了两步，电话里传来两个字。

“别动。”

懒洋洋的又带着些沉静，他笑呵呵地说着，而这个时候寻曳感受到有人来到了自己身后，她觉得这两个字似乎就响在自己耳边，隔着一段空气同时震动了两下。

她猛地一回头，鼻尖差不点蹭进他的颈窝，秦槃闷闷地笑了两声，胸腔传来同步的震颤。

寻曳略微受到了些惊吓，脚步往后撤，差不点前脚绊后脚，秦槃伸手拉住她。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要礼物。”

寻曳谢谢两个字刚说出一个，第二个字吐了一半，听他这么说感觉大脑又宕机了一下，愣愣的没有挣开他的手，而是处在原来的位置和他一下一上地对视着。

“我……我不知道。”

寻曳的眼珠不安地动了动，她匆忙后撤了一下，秦槃顺势松开手，也不逼她，借坡下驴道。

“那你陪我吃饭。”

说着直接伸出手，寻曳犹豫了一下，答应道。

“可以是可以，但我要和姐姐说一声。”

“姐姐？”秦槃轻轻挑眉。

“嗯，是一个心肠很好，也很漂亮的姐姐。”

秦槃不予置评，他等着寻曳答应他。

但毕竟在学校里，他们两个的动静不大，而且一中不怎么干涉学生恋爱，因此一到放学也有些男男女女牵着手走。

秦槃不怎么出现在班级，自然也不算脸熟，但他这个身高和外形往那一站就很突出。即使他今天穿的是低调的白西装配黑色低领毛衣，但衣服本身的华美就足以吸引一些人的目光。

寻曳没好意思牵他的手，而是扯了一下他的衣角，好像两个普通的同学一样保持了一定距离。

“走吧。”

秦槃也不在乎，利落地收回手，在她身侧往前走，两人一块出了校门坐上了那辆黑色的轿车。

“实在对不起，我确实不知道这个事，我之后给你补上可以吗？”

秦槃坐在驾驶位，寻曳坐他旁边，他觉得有意思。

“你要送我什么？我想要一栋西别区环湖别墅，能做到吗？”

寻曳抽了抽嘴角，系上了安全带，“你还是把我卖了吧。”

“这不是能好好说话嘛，”秦槃说，“跟我不要太客气。”

说着他转动钥匙，汽车发出了嗡嗡的轰鸣声。

寻曳突然想起来什么，“等等，你有驾照吗？”

“害怕我把你带到沟里？”

“额……”寻曳看着他轻车熟路的样子，说。

“我倒是不怕，但是这个时间点都下班放学，路上可能有交警查。”

“那完了，”秦槃两手一摊，“要不然你来开？”

“啊？我……我还没到18。”

“哦。”秦槃说道，遗憾地叹了口气。

“那没办法了，只能我硬着头皮上了。”

寻曳急忙阻拦，“哎？你身边那么多人，难道就没有会开车有驾照的大人？”

“没有呢。”

寻曳绞尽脑汁地想其他办法，结果一抬头看见秦槃在一旁忍笑，不由得恍然大悟。

“你不会是骗我吧，难道你今天19岁了？”

秦槃笑出了声，两只手在方向盘上悠然地敲了两下。

“哈哈，我今年已经80了，但外表还是个高中生，怎样，是不是出乎意料？”

寻曳忍了忍，还是说道，“你真是……你能不能有点八旬老人的样子。”

秦槃发动了车子，疾驰而去。

他看寻曳在旁边睁大眼睛，似乎又要说什么。

“放心，我16岁在美国拿到了驾照，回来以后换了国内临时驾照，所以……你不用害怕跟我戴银手镯。”

“哦。”寻曳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我还以为不到十八岁是不能开车的……”

“你生日是几月的？”

秦槃突然问道，寻曳说，“是农历三十号。”

“哦？”

秦槃侧目，“农历新年啊，好日子。”

“明年你和我一起去学车吧，怎么样？”

寻曳没有立刻回答，因为她很不好意思的觉得自己既没有钱放到驾校里，也没有足够的时间……

“可是，你在国际班，明年高考以后，你就不在国内了吧。”

“或许吧。”

秦槃问，“你希望我留下吗？”

寻曳笑道，“我希望也没用啊，而且能够出国留学也是很难得的机会……”

“还好吧，想去就可以去，只是什么时候去而已。”

寻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在心里想，好吧。

她注视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很快寻曳便发现这好像不是去市区的方向。

她问秦槃，秦槃说，“去酒庄。”

“酒庄？”寻曳睁大了眼睛，“德林附近还有酒庄吗？”

“你去过，就是上次钓鱼的地方。”

“上次我好像没看到酒……”

“酒见到熟人都藏起来了，这次带你去看看。”

寻曳还没明白什么叫酒藏起来了，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把酒说的跟人一样。”

“不同吗？我看很相似，明明用的原料、工艺和发酵时间都完全一样，但口感还是有些微差别。”

“为什么？”

“酒有自己的脾气，这是文艺一点的说法。实事求是地说，是因为工艺还不成熟，或者采摘葡萄时候对品种的把控度不好，一个好的品种一批下来的葡萄不会差太多。”

寻曳听他说的也理解了一些，同时又感慨了一下。

“你们都是从小就知道这些吗？”

这对她来说很遥远，也陌生得很。

“我不知道别人，我从小就被老妈安排了一个专门的兴趣引导师，她很耐心，也很全能，会帮助我在诸多领域里答疑解惑，我当时体验了很多项目，最终确定了几样作为终身爱好。”

“骑马、钓鱼……？”

寻曳举出了几项，秦槃说道。

“射箭、打猎、围棋、油画、攀岩、深潜……”

他摇摇头，“一时想不起来太多。”

寻曳不加掩饰地张大了嘴巴。

“说到这个，我和她签了终身制的聘用合同，这个引导师你见过。”

“我见过？”寻曳指了指自己。

“嗯，就是Julia。”

秦槃虽然说让她猜，但是也没有故意拉伸问题长度，而是直接揭晓了谜底。

寻曳想起来那个总是跟随在他们身边的女人，看起来年轻又深邃，这不只是说她的外貌，这个人的整体气质也有一种平淡中又带着沉静的感觉。

像Julia这样的女人，她既能意识到自己的优势，又不以为卖弄，顺利平稳地找到自己合适的位置，然后做合适的事情。

人生最难得的无外乎“合适”两个字。

“她看起来就很成熟冷静。”寻曳评价道。

“Julia从小生活在一个不幸的家庭，父亲酗酒、母亲打牌，她和爷爷奶奶一起长大，而且她的家庭条件不好，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做着流水线上的活。”

秦槃道，“她小的时候成绩不突出，又常因为自己混血的外貌受到同学异样的关注。但她大学的时候非常努力，可以说是拼尽全力地抓住了所有的机会。只要她能参与，即使结果并不好也会去尝试。”

寻曳认真地听着，她没想到看着就很有气质的Julia会有这么一段过往，或许是在德林一中里看到的少爷小姐们太多，导致她有的时候内心也会动摇，也会觉得戚温柔的话是不是有道理，不然为什么她过的这么好。

书中的仁义道德和现实的丛林法则终究是两条路。

“她在大学的时候做了很多兼职，拼命学习，拿了国家奖学金，毕业作为优秀代表上台发言，同时她作为英语系的学生会长也顺利得到了北大的保研名额。”

寻曳听着听着就觉得这是一个传统的、符合大团圆逻辑的故事。

但这也没什么不好。

只不过她突然想起了随青蔓，她明明已经读了博士，又完全有能力拿到学位，但却选择了放弃。那Julia的人生道路会不会也伴随着这样的意外？

“难道她没有去吗？”

“不是，她去了，而且获得了留校的资格。毕业的时候她拿了很多名企的offer，她说大学的时候她做了很多商业实践，但到了选择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喜欢这类工作。”

“另一条高翻的道路她也走得很好，她做了很多省级跨国交流会的翻译工作，毕业的时候也可以走选调做外交方面的工作，但她也没有选择这条路。”

寻曳微微出神，她不由得代入Julia想了一下，这都算世俗意义上很好的工作了。

“她是想自己创业吗？”

秦槃摇头，“也没有。”

“政商学她都有顶尖的选择，但她一个也没选。”

寻曳吐槽道，“那怎么想着给你一个小不点做引导师呢？”

“我问过她，她给我的答案是想获得一个非同一般的人生体验。”

“有的人注重结果，Julia则是更看重过程的那类人，她觉得自己此生不会结婚，但她又很喜欢小孩，而且她的童年过得并不好，她很好奇条件好的家庭是怎么培养孩子的，或者说她也想参与其中感受一下。”

寻曳说，“这算是无痛当妈吗？”

“她肯定不会愿意的，毕竟我妈都43了。”

“咳咳，你这么说，要是让阿姨听见了，不会揍你吗？”

“我妈啊。”秦槃摸摸下巴，“她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