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很快便会有消息,但一连几日穆府都未派人过来。
白榆晚趁着这个时间,来到谢府周围打探。
谢府大门外陆续聚集了不少人,只见那宅邸透露出古朴韵味,算不上奢华,反而给人一种沉淀宁静的舒适之感。
府邸挂着的红绸和灯笼彰显着喜庆,却也让它徒生出几分不协调之感。
“这是有什么喜事?谢大公子要成亲了?”
“听说是为迎接新回府的表公子,据说是在锦州做生意亏损了,这才回谢府。”
“这排场,若是说亲生儿子,我也是相信的。”
周遭议论纷纷,都在夸着谢府大义,即便是表公子落难也不弃,反而还大排场迎回府邸。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出一声询问。
“劳烦诸位散一散,前几日我家表公子归家,诸位若是愿意捧个场,可入谢府宴席。”
寻声望去,只见一侍卫扶着一男子,对众人言。
而这男子,一袭银白织锦大氅,用一支玉簪束发,是正好回府的谢简之。
众人见有宴席,纷纷上前道贺。
谢简之游刃有余的面对眼前众人。
这几日确实是他故意散播的消息,既然需要在此立足,就需得让众人都知晓他的身份,这样才不会有人起疑。
未曾想到他刚回府便见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正与人攀谈,在聊他的事。
这才让阮仓对众人说有宴席之事。
可一转眼的功夫,那白大夫已然没了踪迹。
而刚费劲躲入角落中的白榆晚才松了口气,她只是想来打探消息,没想到正好碰上谢简之回府。
甚至都不知自己为何要逃,只觉得那一双眼睛似乎要将她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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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穆府终于派人传消息,说穆夫人今日偶感风寒,望白大夫能前去出诊。
等了这么久的机会,白榆晚自然不会放弃,将药箱准备好后便上了穆府的马车。
许是坐着穆府的马车,管家倒是与上次不同,早早便在门口等候。
见白榆晚下马车,赶紧迎上前,矮胖的身影看上去有些笨拙:“白大夫,您终于来了,夫人等候多时了。”
她应了一声,将药箱调整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跟随管家到了原先的院落,不同的是这次房门紧锁。
管家脚步微顿:“白大夫,我去同夫人通报一声,您稍等。”
白榆晚见他站在门扉前说了些什么,回应他的是一声惊叫:“不见,我没病。”
循声细听,只见着管家神色冷了下来,矮胖的身子此时显出几分滑稽。
“夫人您病了,若是还不开门,老爷是会恼您的,自然也……”
还未等他说完,屋内的惊叫声瞬间安静下来,随后门扉被打开了一条缝隙。
管家迎着她入内,因男子身份,便只在门外候着。
穆夫人此时正坐在几案前,脸色惨白如雪,在窗外雪景映衬下更甚。
白榆晚蹙眉,这管家对夫人竟如此胆大,还是在有外人的情况下,不知平时府中人如何对待她。
她走过去,将打开了窗户关上,阻挡住了外面的寒风细雪。
隐约察觉到穆夫人的情绪不大对,于是询问她身边的丫鬟:“夫人近日是否有按时服药?”
“夫人每日都服药,就是不见效。”丫鬟眼中有些心疼,从床上拿起一件大氅,披在穆夫人身上。
前几日还是帷幔后的精致贵妇,如今却成了这幅憔悴模样。
在丫鬟的轻哄声下,穆夫人将手伸出让其把脉。
白榆晚抚上脉搏处,良久才开口:“风寒不算严重,脉弦而长,想来是忧思过度,还是应以清肝理气为主,切莫忧心。”
丫鬟替其应声,便扶着人进了屏风后。
穆夫人全程都没说话,只是呆坐在那。
白榆晚出院落,心中惦记着如何成为穆姑娘的医官,斟酌着用词:“管家,穆府可还缺医官?”
“府中已有医官,暂时不缺。”管家行礼回绝。
白榆晚莞尔,也没多在意。
“白大夫,府中大姑娘如今面上有些损伤,可否随我去瞧瞧?”
就在她还未想到办法时,管家突然询问。
她微怔,这才知晓谢简之口中穆姑娘的病是面上有伤:“管家请带路。”
走过一道长廊,穿过另一处略微幽静的小院。
在前引路的管家回头解释:“大姑娘若是说了什么话顶撞您,可别放在心上。”
这话倒是让白榆晚有了几分兴趣:“早就听闻穆大姑娘温婉贤淑,想必人也是温柔的。”
此话一出,管家面上的表情明显有意思崩裂,讪笑道:“是啊……”
只是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有底气。
关于这穆府白榆晚早已查清,穆大姑娘虽在外传言温婉贤淑,可实际确是个古灵精怪之人。要不然也不会想着跳河、绝食的法子,来与穆羽抗衡。
没过多久,管家便引领着到一处院落前,这里的侍卫比她上次见到的要多,几乎要将这院子整个围起来。
若不是白榆晚知晓其中住着的是穆家大姑娘穆婉清,她还真会以为这是什么地牢之类的地方。
似乎是看出她眼底的惊讶,还未等她询问,管家先一步开口:“大姑娘近日来有些烦心事,老爷担心会出什么意外,这才让侍卫保护其安全。”
这番解释,将白榆晚所有的疑惑都堵在了嘴边。即使她知道有问题,也不好再问。
还未进门,便传出了砸东西的声响,一声比一声狠,似乎是在发泄情绪。
“白大夫受惊了,我去同大姑娘说一声。”
白榆晚点点头,看向周遭。她这次要说服穆姑娘将她留在身边,如此才好一同进入林府。
不知管家和房中的姑娘说了些什么,等再次开院落门时,已经没了动静。
白榆晚未曾想到这管家在穆府的权利如此大,先是让穆夫人安静了,这会又让穆姑娘住了手。
她进去时,屋内还是一片狼藉。
只见一女子正坐在窗前,肤如凝脂,几分不易察觉的苍白,像是大病初愈。面上的伤疤是被刀划的,很明显的新伤。
“穆姑娘,我来替你把脉。”她将药箱放好,随后将手指伸向女子,“脉浮而紧,脉弦而数……”
“直接说什么病就好了,在这故作玄虚的干什么!”还未等她说完,这女子便直接打断了。
白榆晚莞尔,没有介意她的态度,继而说道:“风寒侵袭,恶寒发热,加之肝火亢盛,怒火攻心。”
“若要治疗,当以散心为主,同时驱寒清肝,方能痊愈。”
“白大夫,那姑娘脸上这伤……”管家面上尽是担忧,对她现在说的情况反倒没多重视。
白榆晚这才抬眸,检查后开口道:“徽春堂有药膏,我明日带来便可。约莫半月到一月,定能痊愈。”
看见管家松了口气后,顿了顿继续道:“但她的身子若是只服药的话,效果不会好,我的建议是药浴。若是身子不好全,以后恐难受孕。”
管家神情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这……我还得请示一下老爷,我作不得主的。”
“劳烦了。”白榆晚点点头,“想必穆老爷不会拒绝。”
她确实是故意这么说的,这大姑娘体弱,却不至于到难以生育的地步,只能说有不能生育的风险。
即使是找来其他大夫,也不能说她提出的药浴是错的。
“那今日便到这里吧,待明日白大夫来时,我再将老爷的意思转达。”管家作揖,领着她离开。
“有劳,既如此,明日我便将药膏都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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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穆府待的时间有些久,等她回到徽春堂时,天色已经暗下。
刚踏入便感觉到了些不对劲,这会人虽少一些,但不至于如此安静。
望向一旁的掌柜,只见他使了个眼色。
循着视线看去,原是谢简之正坐在上次白榆晚诊治的隔间处。一袭月白锦衣,大氅放置一旁。
她看向其他处,大夫们都是空闲的状态,可谢简之那架势,仿佛等不到她便不走了。
白榆晚朝掌柜点头,示意自己知晓,随后朝谢简之走去。
她垂眸,与谢简之的目光对上:“谢公子?”
眼尾的那颗泪痣,显得他清冷的面容多了几分柔和。
谢简之神色寡淡:“白大夫。”
“谢公子今日来所谓何时?莫不是想寻姓苏的大夫?”白榆晚眉眼微挑,今日怕是要让他失望了。
谢简之侧身,将手伸出放于脉枕:“几日前在谢府看见白大夫,本想邀您如谢府宴席,怎料一转眼却没了身影。”
白榆晚思绪瞬间回到那一天,被他这样盯着难免有些心虚,微微瞪眼:“谢公子许是看错了,我最近未曾去过谢府。”
“或许。”谢简之道。
她怎么感觉这人在逗弄她,但还是替其把脉。
谢简之面色平淡,浑身都透露着淡淡的疏离:“前两日感染风寒。”
她微微背过身,藏住了自己眼中的情绪。都知道自己是风寒了,直接抓药不行吗,为何还要在这里等她看诊?
“确是风寒之症。”白榆晚在把过脉之后才开口。
似乎是看出她的无语,谢简之道:“多谢白大夫,不知我体内寒毒是否好转?”
说到这个,白榆晚的面色也不禁严肃了些,微微摇头。这寒毒在他体内积赞已久,不是一两日便能除去的。
“我再给你开个药方,需长时间调理,切莫中断。”她将药方写下,递过去的同时叮嘱道,“治风寒的药便不必再服用,这药方可一并治好,若是服用了其他的药,药性怕是会相冲。”
“多谢白大夫。”谢简之开口,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直到白榆晚看过去,他似乎在斟酌用词:“若是可以,谢某想邀白大夫为府中医官。”
从这几次的接触看,谢简之对白榆晚的信任也逐渐加深,毕竟那说出那番话的人,不会是什么心思不正的大夫。
他被体内寒毒困扰已久,若是能得她救治,也算是来洛州的额外收获。
白榆晚微怔,唇边勾起一抹笑,委婉拒绝:“谢公子的寒毒我无法根治,即使是去了谢府也是一样。”
事实确实如此,况且她现在正准备入穆府。谢简之曾说是被林冲给追杀的,若是去了谢府,还不知何时能与林家有接触。
谢简之见此,也没强求,道谢后便离开。
掌柜见他背影渐渐消失,这才上前,语气无奈:“姑娘,这谢公子一直不走,我提出让其他大夫看诊,他也不答应,只说在这等。当时您已经在穆府,我也没法知会您。”
“无妨,他愿等便等。”
白榆晚现下有更忧心之事,她离开后穆府定然会找其他大夫看诊,确定她诊治的真实性后,估摸才会来寻她。
只不过,如何能让她成为穆府的首选。
她看向一旁的掌柜,心中有了计划:“若是有大夫从穆府出来,便请他帮个忙,就说算我们徽春堂欠个人情,希望将这看诊的机会交与我们。”
虽说人情难还,但她现在暂时没有其他办法。
掌柜应声便出了门,等再回来时已经带回了消息。
“姑娘,穆府请了三个大夫,但都没有邀他们看诊,想来是因姑娘是女子,男大夫多少有不便之处。”掌柜说着自己的推测。
白榆晚“如此,便算是定下了。”
烛火随着寒风微微晃动,白榆晚将窗户紧了紧,即使来了这么些年,她依旧有些不适应这洛州冬日刺骨的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