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至诚怔住,那场面难以启齿,他一时开不了口。
“真像那女孩说的吗?”徐悠不甘,拽着他衣领追问。
“她跟你说什么了?”可以确信徐悠已经知道了。
“她不让我们穿衣服,还要戴上眼罩,所有女孩围在里圈,男人们光着在外圈......每换一次音乐就换一个人......直到......”
女孩的诉说又回荡在耳边,断断续续,“他不一样,让他带你走,必须走。”
指尖冰凉仿佛又被握住,徐悠控制不住,自虐地回放一遍又一遍。
他们只是逢场作戏,没想到真有人活在地狱。
她没回答,眼含热泪,扑进陈至诚怀里哭不出声,原来他也知道。
“能救她们吗。”半山公馆被砸,女孩们会不会有事,还有那两个男人,沈玉哲......她不敢想,祈求陈至诚给个肯定回复,可落空了。
风穿密林,车窗吹进来的气温更凉,陈至诚关了车窗打开空调,抱她更紧却不说话。
郁郁葱葱的山头云雾缥缈,许多事并非看山即山,看水是水。
这件事关系错综复杂,沈玉哲只是千头万绪中的一个,他努力抽丝剥茧才寻到这个办法,不能半途而废。
他后悔徐悠牵扯进来,一旦掺杂感情就不能冷静思考,心里盘算该如何解释,可这态度落在徐悠眼中便是拒绝。
她失望地坐回原来位,不再求他。
他去握她的手,她挣开。再握,她挣不开了。
还没到山脚,淅沥沥的雨点敲打车窗,节奏并不美妙。
徐悠想到山中的花草,更或许想到那些女孩,心头也遮了片云。
看向陈至诚的目光冷了许多,就连下车他为她挡雨也尽可能地保持距离,这让陈至诚更寒心。
“我洗澡。”她要个解释,结果听起来却像逐客令。
陈至诚深深看一眼,点点头,“我出去。”拎着未干的外套,头发也不擦就走了。
最不合时宜的善解人意。
门关上,心凉了。这是两人第一次分歧。
眼泪混着温暖的水流分不清哭了多久。
她默默告诉自己吵架本就是平常事,安安和秦北也没少吵,不见影响感情。
可总有根刺扎在心中一动就疼。
起初是陈至诚对这件事的冷漠最后演变成他对自己的漠视。
难道不该急着解释清楚才表示在意吗。比如火车上那次他生怕误会,她没想到短短的时间就被牵着鼻子走。
徐悠鄙视自己,真没出息。
不解释算了,她还不听呢,明天就回北城。
窝在暖暖的被窝里习惯性双手双脚去找热源,只几天而已就离不开了。
她快速缩回蜷成一团,只露眼睛和鼻子,上眼皮找下眼皮,窗子上的雨点模糊成一片,终是睡着了。
福城的雨下个不停,这里的人说一天最多会下四十多场,有的十几分钟有的只有几分钟,可只要没带伞都会淋湿。
恰如陈至诚的心情,不管别扭几分钟他都不舒服。
徐悠脾气倔他知道,没想到主线任务完成,支线崩了。
周南辰汇报了排查情况,福城暂时安全。毕竟徐悠那天登机航空公司没有记录,厉盛集团会无头苍蝇般乱撞一阵。
屋内一时寂静,三个人在陈至诚对面不敢动。
徐悠在时他像个人,徐悠不在这人又变回去了。
手撑头,一言不发看不出是高兴还是开心。
不过苏北疆猜测是郁闷。
徐悠下车没给诚哥好脸,否则这时候两人应该在屋里。他朝周南辰咧咧嘴,示意说句话。
周南辰面无表情,他刚汇报完,没什么好说的。
郑凡更是指望不上了,苏北疆刚要开口,肚子咕噜一声,空旷的屋里都有了回音。
陈至诚吩咐“吃饭去,饿了也不说。把人手拢一拢,沈玉哲三天没消息准备回北城。”
强龙不压地头蛇,挨打那两个万一反扑他人手不够。
男人无所谓,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徐悠是他的软肋,不能有任何闪失。
三人得了命令跑着下楼,陈至诚只听见苏北疆的声音“周南辰,你是没看见小嫂子那一巴掌,真解气。”不由得失笑,上楼找他的陈小七。
徐悠没想到雨一直下,灰蒙蒙一片,和睡着前一样。
大脑已清醒,身上仿佛压了头大象动弹不得。
不对,是真的被压住了。
她扑腾半天也没个结果,最后还是被陈至诚收进怀里,挣扎几下两人又抱在一起。
温热鼻息扑在头顶,浓浓松柏香红了眼眶。
他回来了。
此刻解释与对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感觉——在意。
她不再是被遗弃的孩子。
生命中的人来来走走,有的走了伤了她,有的再回来暖了心。
轻轻抬头,距离近到鼻尖滑过下颌,大手笼住细软卷发,闷声道“再睡会。”
她无声摇头。
陈至诚以为她还在生气,叹口气“半山公馆建成十年,沈玉哲到利斯康正巧十年。被打的两个家里也参与其中,一个船厂一个渔场都是土皇帝。他们利用公馆做很多事,不止你昨天看到的。我这次只想拎出沈玉哲。”
徐悠点点头。
从公馆出来脑子不清醒,有些冲动,特别是看了女孩的遭遇。
现在经陈至诚提点,慢慢捋清思路:存在十年之久背后一定有股力量支撑并保护,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否则单凭组织聚众MY完全可以报警端了半山公馆。
这里面一定有更大的问题,指望一天就把女孩们救出来确实困难。
她的表现出乎陈至诚预料,咬咬耳朵算奖励,继续说“我要先拿下实验室,这很重要,你清楚。把沈玉哲摆平其余的事情自然有人解决。”
“我知道,对不起。”她情急一时,忘了目的,在胸口补了一吻,好好认错。
“你是心善,太入戏了。”那样的场面他也心有余悸,别说徐悠了。
“其实连半山公馆我都不想让你去,陈小七,那些人看你的眼神我受不了。”
昨晚他无数次压下暴虐沈玉哲的冲动,才导致最后砸了半山公馆。
想来这一出也能加快进度,要么沈玉哲放弃要么加紧合作。
福城这几日的周旋和徐悠不顾一切相扶,如深海漩涡中的救命水草。
他胳膊用力,抱住柔软的水草,两人相贴又近几分,身体凹凸不平的触感隔着薄薄的睡衣清晰传递出来。
“我不去,你要和谁滚在一起。”说到这儿徐悠也气,昨天那种情况如果不跟着,难道也要去玩俄罗斯转盘吗。“那个笑烟喜欢你,打一耳光我都不解气。”
陈至诚不是第一次面对合作方送女人了,拒绝方式有很多。
但拒绝也以为着对合作的推拒。
而徐悠的到来让本没有希望的事情似乎开了一扇门。
“以后有机会再打,她是沈玉哲非常得力的助手,不仅仅在半山公馆。”言外之意还有见面机会,“陈小七打人真威武。”
突如其来的夸奖两人都绷不住笑了。
陈至诚笑得胸口直颤,他喜欢徐悠表达吃醋、嫉妒、喜欢、悲伤的任何方式,把压在心中的情绪发泄出来才有勇气反抗,长久的压抑会让生命失去活力。
人如花草,要有生长空间。
他的小七任性些最好,上一世太善良了。
徐悠虽然心里高兴但这话听着不顺耳,打人也夸“不觉得......很小心眼吗?”斟酌出个不难听的字眼儿形容自己。
从前厉峥带她参加活动,酒桌上的前辈都谆谆教导,娶妻如何,女子持家如何,曾有人赞厉峥有福气,徐悠一看就有容人雅量。
现在想来,对于伴侣的雅量是不够爱。
厉峥的出轨她只是气愤到不想见他,若换了陈至诚一定同归于尽。
她体会了爱到飞蛾扑火的感觉。
而陈至诚一句话就点起火,“我看看哪儿小。”
不等徐悠反应过来,唇贴着唇,舌尖占领有利位置步步紧逼,她失去抵抗,缺氧到使劲儿捶着才能呼吸。
陈至诚洗澡后依旧热,索性光着上身只穿家居裤。
屋里虽然开空调,迁就徐悠没调太低。
她睡觉时只穿薄薄的人造棉睡衣,没有内衣,一团火烧穿最后阻挡,女孩敏感部位的变化让两人都停了下来。
陈至诚喘着鼻尖都是汗,垂眸望着她已鲜红的唇瓣,深深克制地亲了亲放过,“下楼吃饭。”
“我还没准备好,我想......”徐悠还没从眩晕中恢复过来,一直强调,怕陈至诚以为她不够喜欢。
没想到陈至诚捏捏她鼻子道“你还小呢,不急。”
“我不小了。”她脱口而出,却发现这话有歧义。
微笑对视,在彼此眼底看见另一个自己。
谁都不再声张,笑容逐渐放大。
率先败下阵来的还是徐悠,没脸见人了。
陈至诚嗯了一声,翻身把人托在身上,拍拍她屁股“是不小。”
腰上一双小手没留情面狠掐,可换来的依旧是笑声,一点儿也不疼。
“吃饭,吃饭。”陈至诚拎起她换衣服,可她依旧挂着不下来。
手机响了她才放开,光脚踩在脚背上,笑嘻嘻地咬陈至诚下巴。
“哥......”
“陈至诚,你能干就干,不能干别添乱。”电话里杨天厚声嘶力竭地咆哮,屋里两人都不动了。
“跟嫂子吵架了。”表哥什么德性他再清楚不过,一语中的。
“赶紧的,都去多长时间了。我可坚持不了,当初是你自己选去南方,说快去快回,这下可好,躲清闲是吧。”
杨天厚没想到陈至诚对上任总裁的事儿一点儿不上心,能有什么天大的事儿拖延这么久,这不是陈至诚的办事风格。
“我这刚结婚,媳妇儿没捂热呢,反正你孤家寡人,赶紧给个痛快话。”
徐悠在一旁偷听不能笑,憋得咬陈至诚胳膊。
兄弟相爱相杀,她第一次见,不似家中姐姐对她横眉冷眼。
“把利斯康拿下就走,起码前期稳了才行。”
杨天厚半天没反应过来,“让你去整合业务,裁撤冗余,你怎么......”他知道利斯康是陈至诚的心病。
华济南方业务的最大对手,就是自己培养出来的,算是养了匹白眼狼。
“临时有机会,我想试试,只要实验室你放心,一次不成我绝不拖。”陈至诚说得斩钉截铁,让人不容反驳。
徐悠不明其中内情,只是陈至诚每次提到利斯康都气压骤降,连她心里都跟着沉了沉,胳膊搂得更紧些。
“我尽量顶着,外婆那边知道怎么讲吧,有需要说话,别自己硬撑。”
血亲兄弟的默契不需多言,成功从不是一个人拼出来的,这话不假。
挂了电话,她急吼吼地问“怎么样?”
“表哥心里有数。倒是你。”陈至诚冷下脸,看看她“别太入戏,不许再多管闲事。”
徐悠一个白眼翻上天,怎么算是闲事,那是困境中女孩的互相扶持。
念在拿下沈玉哲后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她不计较。
嘴里不耐烦道“知道知道。”作势拉着他要走。
陈至诚点她额头,操碎了心“你呀......还是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