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陈至诚并非意有所指,可还是不知死活地抗辩“没你大。”
怕有歧义着重强调一下“没你岁数大。”
钻进衣帽间,重重推上门,生怕夹到尾巴似的一激灵。
陈至诚舌尖抵了下腮边,被人拿捏死穴真是哑口无言。
徐悠换了件樱花粉连衣裙,长度到膝盖,露出纤细小腿和脚踝。
只把头顶的碎发扎成半丸子,其余散落肩头。
没毕业的小姑娘,稍微打扮即自带高光,挽着陈至诚胳膊步伐轻快。
下楼时嘟囔“又穿黑色,本来岁数就大,穿黑的更显老。”
衬衫搭配休闲西裤,陈至诚这次带的衣服以黑色为主。
他不擅长搭配颜色,黑、灰色万能些,没想到这也是罪过。
从前只认为少年老成,徐悠不点破他也不觉得。
如今被逮到短处拼命背刺,还牵了个更小的,他有当爹的感觉。
特别是身边这人蹦跳个没完,像拽不住的猴子。
陈至诚故意停下“那应该怎么称呼我。”
“哥哥。”
徐悠踩着刚落过雨的方砖,溅起不小的水花。
这是儿时最爱的游戏,真像手拉贴心大哥哥的小女孩,连她自己心里都暗笑,要是有这样的哥哥也许不会被厉峥追得到处躲。
见她开心,陈至诚来了兴趣,“要是再大几岁呢。”
“叔叔呗,陈叔叔。”她丝毫不觉得有问题。
“再大几十岁呢?”陈至诚以为她会叫爷爷。
谁知徐悠突然搂上来,软唇贴着耳朵乖乖地叫出那两个字。
陈至诚捏住腰抱她起来,在锁骨上狠狠咬一口。
她不笑了,趴在他肩头,环视被雨水加了滤镜的小街。
浓绿的棕榈和娇艳的三角梅,雨水冲刷后总显得莫名忧伤。
“我没有爸爸,从来没叫过,就这一次。”她幽幽低诉卑微的愿望。
徐悠搂着不松手,怕他拒绝或生气。
屁股被胳膊托住,她倒真成了爸爸怀中的小姑娘。
玩耍过后,水珠顺着脚趾落下,滴答滴答,阴湿了黑色裤子。
陈至诚依旧大踏步往前走,看不出情绪,偌大一条步行街好像只有他和她。
福城的夜生活丰富,相反白天人就少些。好在总有店家是例外,早早开门迎客。
三层红砖小楼一层不大的门面,“酸梅汤”“冰淇淋”几个字在一堆花花草草中露出头来。
门上挂着各式冰箱贴、小背包等一些旅游纪念品。
圆拱形窗子下正巧伸出个水龙头,旁边几个花盆**的,一看就刚浇过水。
陈至诚大踏步过去敲敲窗子“阿嬷,借用一下。”
老婆婆探出头来,见一对俊男美女,笑得更深“可以。”
指指那龙头示意自便。
陈至诚俯身把她放在一边的小木凳上。
拧开龙头试了试水,仔细冲洗,连鞋子都冲干净放在一旁。
这个角度看他五官如希腊雕像般立体,休闲西裤勾勒出颀长身材,黑色衬衫挺阔有型。
因为天热,蹲着替她冲脚能看见贴头皮短发里的汗珠。
略带薄茧的手掌拖着脚丫,水流包裹着微凉微痒。
小时候会端一盆水在阳光下玩到一点儿都不剩。
坐在小木凳上的徐悠仿佛真的回到儿时弥补了遗憾,她缺少的只是这种感觉。
垂眸定定凝视陈至诚侧颜,他抬头她笑。
皮肤比火车上略微黑些,许是这里日头毒的缘故。
可认真和专注不必那时少,徐悠终于知道火车上逃避的原因,就是因为害怕——害怕向往从未拥有过的东西。
这个男人,她的心之所向。
陈至诚冲了手,把她脚丫放在冲干净的鞋上,到摊位边挑选起来。
徐悠坐着,一动木凳就吱嘎响,不敢再挪,只能眼巴巴看。
远山顶上,云彩扯开,泄下点点光亮,只披在他身上。
身高腿长的大男人在小摊位前翻找,没敢多耽搁,起身背向日光走向他的小姑娘。
他拿了个藏蓝梅粉相间的手袋放进她怀里,手袋颇有民族特色,一看就是手工编织。
拎起来里面丁零当啷响,打开看清是城市徽章、冰箱贴、书签、几张不干胶,都是卡通形象很可爱。
另有透明瓶子里装着沙子和贝壳,指甲那么大很是精巧,徐悠心里一暖酸了眼眶,椅子上的她像个过节收礼物的孩子,满满一捧心意。
陈至诚去了又回,手里是酸梅汤和风车交给徐悠一手一个。
把手袋挎在她脖子上,小零碎装好,还拍了拍。
俯身一手拎鞋子一只胳膊托起人,向老婆婆道别慢悠悠地又上路。
她下巴压上厚实肩膀不敢回头。
只听陈至诚说“空腹不能喝酸梅汤。”
嗯了一声止不住落泪。
这个男人给的总比她想要的多。
“风车转了。”
她喃喃着,说点什么才能不哭,可鼻音还是重了许多。
“是,转了。”
肩头微热复微凉,陈小七,我爱你如这风车,生生世世不停歇。
行至人群熙攘处,万福茶楼的招牌下人最多。
陈至诚的位置自然是提前预留的,有人引着到了包厢。
三楼视角最好的一间,打开窗子山海皆入眼。
上菜之前,徐悠扒在木棱窗边看潮汐拍打岩石,对面岛屿仿佛睡着了还没醒,那是附近最大的海岛。
这里与海市不同,海市的沙滩少有这样的喧闹,即使山脚下也以细沙为主,仿佛自然为海市设定的基调是温柔,连海水拍打沙滩也是柔柔的。
福城的海边多岩石,山林边石头更多更大。
海水在这里回环往复,不停叫嚣着寻找退回去的路,自然吵闹些。
海水一翻一翻地拍打,徐悠看够了开始摆弄自己的小玩意儿。
小女孩大多如此,刚到手的新鲜劲儿没过,迫不及待地拆开来看看。
其中一个冰箱贴的景色就取自她现在坐的这扇窗子,就连远处的岛屿都清晰可见,这让徐悠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还有不少徽章图案取自号称全国最美大学之一的福城大学。
徐悠虽没去过,但早有耳闻。
高三曾经想过报考福城大学的历史专业,但考虑离外公外婆太远就放弃了。
掌心摊着几枚徽章正出神,颈后探来熟悉的温热“想读研吗?”
她摇摇头,很多事牵扯放不下,如今回头看来,不只是舍不下外公外婆,是不够坚定。
“有时间去看看。”
她回了句好,倒在他怀中。
生滚牛肉粥上来得正是时候,她调皮地把另一碗里的牛肉也夹到自己碗中,清淡爽滑,比烤牛肉来得更解饿。
陈至诚倒是依旧宠着“慢点儿,还有呢。”
果然,不同样式的小点心陆陆续续都上了桌,一时不知道该吃哪个好。
选择困难症,徐悠正咬勺子发愁,包厢门被推开,她立刻没了胃口。
“小陈总。”沈玉哲不请自来。
身后还跟着个男人,鼻子上压着块纱布,脸色不好。
徐悠不太认得,但猜到是凌晨差点儿被陈至诚掐死的那位。
后面跟进来的是她扇过一巴掌的笑烟。
再后面进来一男一女,都不认识。
徐悠立刻戏精上身,勺子扔出去打在瓷碟中,瞥向一边不看任何人。
陈至诚像是早就料到,示意几个人坐下。
三个男人坐下,两个女人依旧站着,包厢很大,徐悠偏偏就觉得挤了。
门口服务生跟上来道歉“陈先生,抱歉,他们……”陈至诚摆摆手,并不为难。
服务生没好眼色瞪了几个人,生硬鞠一躬才走。
“沈总知道我要走来送行,带这么多人。”沈玉哲一听陈至诚要走立刻慌了。
庆幸来得早,刚要开口,陈至诚低头没理他,自顾自喝了口没肉的粥,搂过徐悠“怎么教你的,见人不说话。”
她依旧委屈,不看人也不问好。
陈至诚宠溺地捏捏脸,笑对几人“丫头吓到了。”
放下勺子,给徐悠夹了块点心,眼神恢复冰冷“半山公馆的账单给北疆,该多少是多少。他日沈总来北城,我招待。”
说的徐悠都快相信了。
可这人在手心悄悄挠了挠,她知道机会快来了。
陈至诚话说到如此地步,沈玉哲急了。
“小陈总见外了,哪有账。咱们合作还没开始呢,急什么。”说着欠身满了杯茶,缓缓推过来。
还没等陈至诚说话,一旁鼻子受伤的男人等不及了。
“小陈总,我错了。我昨天不知道……不知道是你。”
陈至诚皱眉,听不清他的话。
因为鼻子受伤,他说话鼻音很重。
身后两个女人都憋着乐,只有坐着的两个男人还一本正经地听着。
“不是,我是说不认识您,昨天冒犯了,还有……还有这位……”
“小七。”陈至诚接了一句。
“七小姐,对不住啊。”伤鼻子转头硬挤出个笑。
徐悠一愣,盯着他鼻上的纱布半天才明白“七小姐”指的是自己,但也没给好脸,还嫌昨天挠得轻呢。
这男人态度反差过大,会不会有问题,转头看身边人没有答案。
只陈至诚有数,是表哥杨天厚的杰作。
这人叫付文成,家里有两个造船厂,是福城的土皇帝。
可只要杨家稍微施压,付家的船就得烂在库房。
强龙不压地头蛇,陈至诚本不想多纠缠,奈何表哥捏了蛇的七寸。
他大度地挥挥手“生我的气,跟你没关系。我不该带她来,后天就走。”说完喝口茶,茶杯重重地墩在桌上。
徐悠一愣,像是听到了摔杯暗号,筷子和勺子全都胡撸到地上,眼泪汪汪地喊着“我不回去。你答应过我的,骗人。”说完鞋也不穿光着脚就往楼下跑。
陈至诚来不及拦住,只能回身把鞋捡起来,被笑烟一把抢过“我去吧,你们聊正事。”使了个眼色带另一个女人推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