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虽冷,但极有穿透力,无人敢回应。
毕竟事发突然,好多人还沉浸着来不及穿衣服。
更或许有自知之明,事不关己最好,陈至诚的事没人敢管。
门口几位上年纪的阿姨们守着。
闹成这样不是她们能处理的,自然有人去报信。
只看是谁来,她们要确保没人离开。
陈至诚本也没有走的意思。
斜靠着椅子,脚踩茶几,垂眸把玩一个雕花暗纹打火机。
门内门外僵持不下。
被郑凡踩在脚下的人,脸已变形,深红色液体从顺着鼻孔流出,边缘干涸与惨白的脸形成对比,看上去要死了。
“你TM打老子,信不信我废了你,知道我是谁吗?”男人使出全身力气叫嚣。
天际黑云逐渐淡去,晨曦撕破迷雾逐渐放亮。
陈至诚背对窗子,一张脸在阴影下没人看清。
只有眼睛灼灼放光,听到笑话般,肩膀一抖,“你是天王老子。”
“实相点儿放了老子,把这俩娘们交出来,我既往不咎,否则明天就送你喂鱼。”
这半山公馆有一半是倚仗他家背景建起来的,他不信面前这个男人不识时务,为了个女人得罪人不至于。
陈至诚笑容更深,活动活动手腕“现在是凌晨,你得有命活到那时。”说着迈步过去。
郑凡抬脚松开男人,陈至诚直接掐上脖子,生生把人提起。
男人脸色由惨白变成猪肝色,脚乱蹬,手不停抓挠。
陈至诚依旧死死掐着。
眼前不停晃过男人伸出脏手摸向徐悠,他目光逐渐癫狂。
徐悠察觉到陈至诚气场不对,刚要起身阻止,门外传来女人妖娆的笑声“陈大少爷。”
能在这时候笑出来,徐悠知道这女人一定不简单。
陈至诚不情愿地松开手,人扔在地上。
这一声呼唤,怀里的女孩即刻清醒。
凑近徐悠耳边低语,只这几句徐悠三观全碎。
她疑惑,看向女孩。
那女孩赶忙抓她肩膀,靠得更近,小声道“你一定要出去,不能留在这儿,他们都不是人。”眼神清明不是撒谎。
女孩儿把徐悠当做同类,提醒自保,她忽然就被困境中的赤诚感动。
再抬头只见陈至诚已坐回椅子,郑凡苏北疆都回到陈至诚身后负手而立。
酒红色天鹅绒旗袍衬得冰肌玉骨,女子似一杯香醇美酒,两指夹烟,婷婷而立。
三十左右的年纪保养得宜,成熟风韵如酒香飘散开。
早有人扶起地上两滩烂泥退到她身后。
仅凭一人之力对质陈至诚三人,气势丝毫不输,倒轻松地吐出个更妖娆的眼圈。
狐狸眼魅惑众生,瞳孔眯了眯,看向陈至诚笑意更深。
“陈大少爷又回来了。怎么,弥补上次的遗憾吗。直说好了,这是何必呢。”
陈至诚像听了笑话“太看得起自己了。”轻蔑到懒得多看一眼。
笑烟在男人面前从未失手,第一次吃瘪就在陈至诚这儿。
见他不予多说,强撑笑容看向一旁的徐悠。
从进门她就注意到这个同样穿旗袍的女孩。
像猎人靠近落入陷阱的猎物,高跟鞋轻轻踱着,没有声音。
徐悠怀中的女孩却抖得越来越厉害。
笑烟绕过沙发,隔着女孩与徐悠面对面坐下,脸上是笑眼里是狠。
她一把拉过女孩甩在身后,呼救卡在指缝中便被带了下去。
这女孩来得疯疯癫癫,走得悄无声息。
徐悠拧眉不悦,大概猜出笑烟是什么角色——
这些女孩由她控制。
笑烟盯着徐悠两粒开了的盘扣,喃喃着“一杯酒一杯茶,酒醉人茶亦醉人。”
她突然笑了,看向徐悠更意味深长。
话却是对陈至诚说“这件旗袍我也有,陈大少爷真执着。”说着捏捏徐悠下巴玩味欣赏,仿佛那是另一个自己。
指甲捏疼了皮肤,这样冒犯的动作徐悠脾气一下窜起。
抬手打落,起身毫不犹豫还给她一耳光。
打完了,舒服了,长出口气。
她从未见过如此恬不知耻又自恋的人,句句挑衅句句撩拨。
从笑烟看向陈至诚开始,她就想挖了这双眼睛,这一巴掌现在不扇说不定以后都没机会,留着过年吗。
这些女孩落入这般地步也拜笑烟所赐,因此徐悠扇的时候用了十足力气,女人脸上立时红了一片。
扇了笑烟,徐悠眼底也蓄了泪,气哼哼地瞪着陈至诚。
他招手她就过去坐腿上,几颗泪珠恰跌落在他手背上。
陈至诚抬手擦擦泪,检查下巴确定没事才放心,知道是醋坛子翻了,心疼地替她系好扣子,在耳边低语“扇的好。”
他动手有原则,不打女人。
如今有人替他出气真好。
徐悠仍旧委屈,使劲儿戳他胸肌,小气的紧。
陈至诚失笑,刮她脸颊让她上手扣好。
沈玉哲边披睡衣边进门正看到这一幕,显然没料到笑烟处理不好局面,瞪了她一眼。
笑烟捂脸不甘地退到一边,她没想到徐悠的地位和自己不同。
这里的男人视女人如玩物,通常客人自己带女人来玩都护不到如此地步,
不成想在陈至诚和陈至诚的女人身上一再失利。
“妹妹生气了?”沈玉哲又进一步讪笑着。
徐悠头都没回。
他身上有股味道,不好闻,脸色也是纵欲过度后的白腻,女孩泣诉言犹在耳,沈玉哲不是人。
她抱陈至诚做挡箭牌,贴着耳朵抱怨“我要回家。”
沈玉哲尴尬地搓搓手,他现在百分百确定徐悠在陈至诚心中的地位,多留一会儿,没准能挽回局面。
“天快亮了,休息休息,吃点儿东西再走,刚才也累了。”
看来这陈大少爷并非外界所传不近女色,只是没遇到看得上的。
男人开了荤正是上劲儿的时候,没准还有机会。
陈至诚抬手打断“丫头年纪小,脸皮薄。沈总弄这一出是不想让我再来了。”
言下之意,这场面是沈玉哲授意的。
一声沈总叫得干脆却生硬,不似方才热络。
虽是坐着却又居高临下的气势,环视全场,犹如这是他的领地,看来没有说法陈家这条路就断了。
沈玉哲递个眼神过去,见笑烟没反应,一把拽过来摁在地上。
“给小陈总赔礼道歉。”又补了一脚,妖娆美人狼狈地瘫在地上,这屋里唯一可牺牲的只有她。
笑烟忍辱负重跪着,一双泪眼我见犹怜,奈何陈至诚不吃这套。
他看也不看地上的人,极力撇清关系,“别,她可没把我怎么样。”
后背上小手揪起块肉,他忍着不敢笑。
眼看天光大亮,徐悠一夜没睡,他也累了。
起身揽着徐悠往外走,睨了眼毕恭毕敬的沈玉哲“这地方你说了也不算,这样的道歉没有意义。不如……”
朝苏北疆和郑凡使个眼色,“砸了。”
说罢护着徐悠快步离开。
徐悠没有回头,身后是这一夜梦境破碎声。
苏北疆和郑凡下足力气,似是要把这骄奢淫逸下的肮脏龌龊都翻出来——
彩色琉璃、石膏碎屑刮破圣洁的油画,玻璃更是稀碎地铺满地毯如宝石颗颗闪亮,徐悠心头一松,那双面镜碎了也是好事。
两人所过之处全都换了模样,现实的破碎取代梦幻的虚空,仿佛它从来都如此破败。
一楼那整排红酒轰然倒塌,大厦倾颓,鲜血洗刷罪责,给为这一晚画了句号。
几乎在他们上车同时,十几个黑衣人陆续进入半山公馆。
后座上,她靠着陈至诚望向那扇曾经依偎的窗口,尖叫声刺破窗帘隐约入耳。
后续发生的事情徐悠再无从得知。
不少穿着得体的男人匆匆离开,悄悄上车没留下任何痕迹,仿佛公馆内的事与他们无关。
“没事吗?”她忧心忡忡,这群人看着就不简单,会不会给惹上麻烦。
陈至诚也盯着进进出出的人,却不担心,仿佛早料到般。
“这些人都有头有脸,不敢计较这件事,传出去前途就完了。”
他没挑明这半山公馆专门为贿赂而建,沈玉哲是主事人之一。
利斯康短时间崛起与这里脱不了干系。
相信徐悠能懂他的弦外之音。
果然,徐悠眼眸一闪靠了过来,算是放心了。
两人都望着窗外不做声,因为最后的插曲没了庆祝的心情。
路旁黄色粉色野花交错开放。
清晨露重,压得花朵微微颤抖,车子疾驰而过它们再晃晃头。
徐悠愣愣地看花朵出神,想到昨晚那些女孩,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
这盘山路开起来还真是晕头转向,全然不似上山时徐徐缓缓。
遇到急转弯因为体重不足,她几次被离心力推着压到陈至诚身上。
陈至诚借势抓住她从后背抱住,身上冰凉想是吓到了。
也难怪,毕竟社会经验有限,有昨天的表现实属不易。
徐悠沉默,他主动亲亲鬓角,“饿了吧。”发生太多事情,不知道会被哪件事刺激,声音轻得怕惊了她。
陈至诚正琢磨下一步沈玉哲会作何打算。
徐悠突然回头,紧紧地搂着,怕他跑了似的,悄声说“俄罗斯转盘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