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儿?”
周南辰早已下楼,她只能存着疑问收拾行李。
夜深到星星不眨眼,徐悠已经整理好,和周南辰在负一层地库集合。
按照他的要求不能开灯,就像家里人睡着了一样。
黑暗中摸索着楼梯,她哑然失笑。
初到时也是这样的时间,和陈至诚一起抹黑进屋,就连楼梯的嘎吱声都一模一样。
只是短短几天她莫名留恋这栋房子,不知还能不能回来。
也许是那半透明的帷幔中有过两个身影;
也许是那本诗集的某一页被他折起而她未读到;
也许是依恋着沙发有个角落可以躺在他的影子里……
坐进车里时她已视线模糊,垂眸紧紧捏着书包带子,手指勒出鲜红的印子。
“小……嫂子,你别哭,诚哥没事,就是以防万一才……”
“所以还是有问题。”
徐悠一下戳中死穴,周南辰瞠在原地怪自己多嘴。
瞄一眼后视镜,确定后面没有车才解释。
“诚哥真没事,我只能说这么多。可以睡会儿,到机场我叫你。”
他不擅长撒谎,这事儿换苏北疆有一百个借口,可他不行,还是让诚哥自己解释吧。
“好。”知道周南辰不会再多说。
她乖乖在后座躺好,只是闭着眼睛没有丝毫睡意,任由泪水跌入鬓角。
路灯的光亮一瞬而过,晃得睫毛微微颤抖,再后来没有灯光,已经在高速上了,应该是来时那条路。
想着来时陈至诚就坐在这个位置上问她要不要同住,没想到只是几天却像过去了几年那么长。
原来他早有打算,现在回想当初的每一步有迹可循。
他早已表露得明显是自己一直逃避。
深夜航班头等舱只有她和周南辰,一左一右再无他人。
徐悠心里莫名紧张,似是逃婚时的心情。
这一次没有陈至诚在身边,她连手心都是凉的。
“三个小时,天亮前到。”周南辰摆弄手机低声说。
徐悠点点头,没提陈至诚,心里更没底,木然地把手机调到飞行模式。
三个小时很快,快到不够睡一个安稳觉;
三个小时也很长,长到她预设了各种最坏的境况。
比如要把她送回北城;比如他头疼了;比如他出事了;比如……没有什么比如了,一团乱麻的设想搅得耳鸣,头晕。
片刻后安静下来,飞机落地,她的心却落不下来。
不需要等行李,周南辰紧跟着她跑向出口。
路边停靠一辆黑色商务车,和海市一模一样。
她有预感陈至诚就在车里,气喘吁吁地靠近,看不见里面。
车窗上投映着街边梦幻的路灯和她的脸——
一夜没睡憔悴得很,碎发黏在嘴边,抬手拂去,悲怆而倔强。
门滑开,几乎在看见那双眼睛同时她哀嚎着扑进车里。
紧随其后的周南辰停下脚步,前排座位两人自觉下车关好车门。
三人默契对视只笑不语。
趴在陈至诚怀里,熟悉的体温焐热了她,额头蹭他脖子,感受血脉跳动。
“以为你不要我了。”
脸蛋上被人咬一口,她止了哭声。
耳边是一阵一阵热浪。
“这种噩梦再也不会有了。”
他知道徐悠的阴影。
刚出生就被父亲抛弃,十四岁母亲去世,成年之前虽有外公外婆照顾可毕竟和父母是不同的。
而回到徐家和厉峥的算计又给人生蒙上灰色。
她不停地被抛弃又再被抓回去利用,怕却不敢说,可他明白。
“怎么这么突然?”她搂着满满的怀抱直抽抽。
陈至诚知道周南辰没交底,没有透露徐悠被跟踪的事。
“预计明天海市有台风,就提前让你过来。”略微粗糙的手指顺着眼泪的痕迹从眼角滑向鬓角再到唇边,“等不及要见你。”这不是谎言,他的眼神格外认真。
徐悠心更软了。
“我以为你出事了,以为要送我走,或者你头疼了……”她像个考拉似的扣在陈至诚前方。
“我是不是很幼稚,喜欢粘着你,烦吗?”
她总是自律到近乎苛刻,生怕给人添麻烦。
外公外婆总说妈妈一个人不容易,她就懂事些。
妈妈去世,她想着外公外婆年岁大了,就更懂事些。
而此时她不想骄傲地独立,她只想要他。
脸埋在坚实的胸膛等着嘲笑,却听到“陈小七,你是我辛辛苦苦找到的,是最宝贝的。听见了?”
不等她回应,霸道的热吻铺面袭来。
唇齿贴合的一刻,陈至诚分不清前世与今生。
那一世她被送走,而这一生晚一步她也会被带走。
他只想狠狠地索取,不再放手。
舌根被牵扯挑逗,她只有仰望的份儿。
宽大的手掌拖住后脑,手指伸进发丝。
另一只手滑向脖子、肩膀、后背……与每一寸肌肤相融。
阵阵酥麻从后背直戳头顶,心跳快涌出胸膛,她软软地向后倒去又被一把拖住,顺势趴在陈至诚肩头喘着“何苦呢。”
“我愿意。”几分置气惹得她嗤笑。
陈至诚脱了外套罩住她,打开车窗吩咐几个人上车。
“诚哥,郑凡说有事自己忙去了。”苏北疆先窜上驾驶位。
“走。”陈至诚没理会。
她偷偷伸出胳膊抱住男人的腰,再想探出头来却被低声呵止。
虽然只有薄薄的一层也觉得热,她不安地拍打抗议。
陈至诚把空调调低两度仍旧搂着她,不让出来。
他不能说徐悠此时微红的脸蛋和水盈的眼眸满是娇羞旖旎;
不能说再看她一眼怕自己会把持不住;
不能说每一次接吻都是畅快与煎熬。
挣扎无用,感觉到胳膊下的触感,她没再说话,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再睁开眼睛已经回到酒店套房。
从顶层俯瞰福城,灯火辉煌更甚于海市。
虽然同是海滨城市可福城以南洋风格建筑为主,尤其以英法风格建筑更多,并与中式古典做了巧妙融合。
昭然若揭,这个城市那段曾被侵占过的历史。
法式淡绿色复古花砖配古典中式红木地板。
亚麻色复古窗帘,城市灯火透过,打在拱形门廊上。
黑色宫廷风格沙发配藤制茶几,角落里几株绿植叫不出名字。
“饿吗?”她正盯着法式复古吊灯出神。
陈至诚已坐过来,床垫往那边倾斜一下,她抿嘴轻笑。
“笑。”陈至诚刮一下她鼻子。
“喜欢你才笑。”
“我也喜欢你。”陈至诚看看时间,“宵夜吧。”
“半夜了还有吃的吗?”徐悠虽然饿,但不想这么晚出去。
北方人的习惯深夜就要回家。
“这里不一样,多晚都有。”陈至诚找了自己的衬衫给她披上,牵她下楼。
“他们几个呢。”
“自己有房间,那么大人了我可不管,不耽误事儿就行。”
徐悠没吭声,是赞同。
除了管她比较啰嗦,对其他人还没见陈至诚多较真。
叮一声电梯到了,徐悠靠着陈至诚从电梯镜面里看他。
比面对面直视好些,他太高,扭头过去再仰头,麻烦。
她歪头仔细端详着“你很累。”
“嗯,这几日经常喝酒熬夜。”他抬手搂住她。
徐悠明白,生意人没几个不上酒桌,酒色赌不全不行。
这种情况还能每天保持通话,甚至偶尔气气自己,算是打情骂俏,她不记仇。
挠挠他的掌心“很难吗?”
只是略微沉默她就明白了。
“卡在一个环节。”说着电梯门开了,陈至诚没继续说。
她靠着他往前走。
为了迁就她,陈至诚特意放慢脚步,“这里小吃是特色,一家店一个样,即使同样的东西各家风味儿也不同。”
“是哪里出问题了?”见她揪着不放,陈至诚只能搂得再紧些“吃完饭说。”
她嗯了一声跟上步伐。
福城的夜生活确实丰富,也许是靠近回归线近,总感觉天黑不透似的。
这与北城恰好相反,冬季的北城总感觉天亮不透,还没完全亮就又黑天了。
路边小店一家挨一家,热情的老板会在店外招揽生意。
吆喝着呜哩哇啦,她听不懂。
“惹只妹仔好靓好得意。”
“贰好漂亮。”
“劲楼给饭。”
……
她知道没恶意,笑笑点头不说话。
对方说的她听不懂,她说的对方可能也不明白吧。
这样想着被陈至诚带到一家店里。
这家门面很大,三个铺子打通还坐满了人。
一份姜母鸭,两人份的牛肉炒粉,四果汤和花生露。
他果然又没问意见。可她不介意。
徐悠还是摆脱不掉吃肉的本性,追加了一份姜母鸭。
“和你吃什么都香。”她丝毫不掩饰喜欢。
陈至诚替她擦擦嘴“我也是。”
分开的几天他也尝到食不知味的痛苦。
“能说了吗?”徐悠端端坐好,歪头看他,舔舔嘴像只刚吃饱的猫。
“沈玉哲也就是利斯康东南大区总监有问题,抓住问题我有机会反制,或许能成。”
“机会呢。”
陈至诚的想了想还是从实招来。
“露出破绽,抛砖引玉。我装成和家里闹掰要自立门户,可他迟迟不透露手底下项目的具体运作流程,只同意让我入股,这不行。”
“他违法吗?”入股后一旦出问题整个陈家都受牵连。
“可能,只是没证据,他不会轻易暴露自己。”这是陈至诚的考量,正当生意怎么会遮遮掩掩。
“你觉得哪里出了问题让他觉得你不可靠。”徐悠看看盘子里的鸭腿,剩了可惜,又拿起来咬一口,边嚼边等下文。
“我卡在一个环节,酒、赌都沾了……”他望着徐悠不敢开口。
沈玉哲就是要他走这一步才肯松口,但是怎么给女朋友做心理建设,告诉她P昌是逢场作戏。
况且陈至诚本身就抵触这件事。
在北城可以安心做个旁观者,如今要以身入局,不碰是不可能了。
至于到什么程度他也拿捏不准,迟迟不敢迈步。
知道他暗示什么,徐悠气得一个鸭腿扔他身上,“我回去了。”明知是火坑还自己往里跳,真出了问题他怎么回去继任总裁。
集团总裁的X丑闻足以毁了整个华济。
“刚来就走。”陈至诚一把拉住她抱怨。
“我走就是帮你了。”说着屁股往一边挪了挪,装作很大度其实小心思都在眼睛里。
陈至诚看透更觉窝心,只是他不想让徐悠冒险。
掰过徐悠脸蛋,脑门相印,气息在鼻尖和胸口游走“我怕护不住你,这个人不简单。其实我想过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