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来到魏宅时,恰巧碰见僚佐护送魏关埔回来。与此同时,魏宅门口还有一女子等候,乃魏关埔的小妾巽娘。
巽娘扭着杨柳腰肢迎上去,半倚在魏关埔怀中,用一口吴侬软语倾诉思念。
魏关埔疲累不堪,灰头土脸毫无温存之意,正眼都没瞧巽娘一眼。他打发僚佐将沈傅二人带至下房,推开巽娘朝书房去了。
沈寒枝默默记下书房的方向。
巽娘自讨没趣,不满地嘟哝了两声,注意到沈寒枝后更是满目敌视,语气不善地质问僚佐:“这人谁啊?”
僚佐躬身笑道:“巽娘莫怪,太守今日从义庄回来直接去郡廨处理政务,确有些累……此女乃义庄流民,名唤阿沈。太守心善,见她可怜便带回来做个短工,巽娘莫要担心。”
“哼,我有什么担心的!”巽娘不再看沈寒枝,倒是对一旁的傅声闻来了兴趣,翠黛轻扬挑唇笑问,“那,他又是谁呀?”
沈寒枝抢先答道:“是我阿弟。”
僚佐脸色微变,斜眼瞪向沈寒枝,随后撩起眼皮瞧了瞧巽娘,眸光暧然不清。
巽娘轻咳一声,对僚佐道:“罢了,天色已晚,你带他们去下房吧。若是老爷没旁的事,你便也早些回去。我乏了,屋里歇着了。”
“是。”僚佐毕恭毕敬地应着,待巽娘走远,他立刻换了一副面孔,不甚客气地对沈傅二人开口,“你俩跟我来!”
魏宅的建造已僭越了规制,然未设护卫和僮仆巡院,此刻显得格外空荡冷清。
沈寒枝心想:看来抠也有抠的好处,此宅布局便极有利于行动。
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书房拿回粮账和收票,再确定余下一成救济粮所在何处,改日叫上莫策同来取粮。
僚佐忽道:“眼下僮仆都睡了,你们进出下房难免扰人,若因此害僮仆休息不好、不能伺候好太守,便是极大的罪过!今晚你俩先在柴房凑合住,明早再搬去下房里。切记不要乱跑,太守今日心情不好,让他发现你们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有你们好看!”
沈寒枝问道:“太守大人为何心情不好?”
僚佐睨她一眼,没说话。沈寒枝又放软语气,恳请般说:“还望僚佐大人能对我们姐弟二人多加提点,免得我们不知轻重犯了太守的忌讳,给您添麻烦。”
僚佐见她对自己俯首听命,不由得昂起下巴,倨傲地说:“也罢,同你们说一两句也无妨。”
沈寒枝作出洗耳恭听的姿态。僚佐说:“太守今日罚了一个差役。那厮犯下玩忽职守、守城不严之罪,却嘴硬得紧,挨了二十板子还说不知自己错在何处!其言行无状,处处顶撞太守,对太守极为不敬……”
应是那个放跑了王恩富的守城差役。沈寒枝装作忧怯之态继续问:“差役究竟犯了何错,怎会惹得太守大人如此动怒?二十板子,怕是连命都没了……”
“犯什么错重要吗?太守大人说他有错,他便是有错的,他不顺着太守大人的意思行事、惹太守大人不悦,更是错上加错、大错特错!这点小事都想不明白还妄图走官仕之道?哼,白日做梦!”僚佐说完这一段话,喘了口气儿,然后又故意吓唬二人,“你们是没看见,二十板子下去,铁皮都能炸开了花!那差役当场皮开肉绽、血肉横飞,断了的好几根骨头都暴露在皮肉之外!啧啧,那场面叫一个血淋淋啊……”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瞄沈寒枝,见其脸色煞白、肩头似因恐惧而颤抖,便心满意足道:“倒也不用太过害怕,你们只需牢记一点,事事听太守的话,自然可以保全性命。”
哪里是害怕,分明是愤怒、是想要杀死魏关埔的心愈发难以抑制,连带着看眼前的僚佐都觉得无比恶心!一条走狗还妄想掌控别人的思想,企图让旁人同他一样变成听话的恶犬?!沈寒枝强忍作呕之意,眉心浅动,声音微寒再问僚佐:“差役最终认罪了?”
“呵,由不得他不认!”
沈寒枝一怔,“他死了?”
“死啦,签了认罪书,被丢到乱葬岗了。”
僚佐说得轻巧,毫不在意小小差役的死活,且内心还暗自庆幸着:有了那张认罪书,太守便可免被州牧大人追究失察之责,我也能多几天好日子过了,如此甚好,甚好。
僚佐带人来到柴房后便离开了魏宅。
沈寒枝盯着这条走狗的背影,改了主意——滥用私刑,屈打成招,草菅人命!无论如何魏关埔活不过今夜了,否则明日不知还会有多少条性命丧于其手。
柴房分东西两间,沈寒枝让傅声闻去住东间,自己往西间走去。
“等等!”傅声闻拉住沈寒枝的衣袖,犹豫问道,“若今晚那人没有对你动粗,只客气地邀请你去水月阁,你……会抛下我,和他走吗?”
“不会,我又不认识他。”沈寒枝直言,“人心难测,谁知道他会不会在饭菜里下毒。”
“下毒?不至于吧……”傅声闻讪讪道,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可她这话未免也太小心了。
许是怕话说太过会吓得傅声闻睡不好觉,半夜起来坏了自己的事,沈寒枝连忙温和地笑了笑,调侃道:“我和你才不一样呢,再穷再苦,我都不会随便跟别人走,更不会随便认别人做我的阿哥阿姐。”
她笑起来眉眼轻弯,明眸善睐,月色映衬下更有一种娴静柔美之感。傅声闻怔了一瞬,随即回过神移开目光,暗暗自省:蛇蝎美人,大抵如此。
“快去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做工呢。”
沈寒枝一边说,一边把傅声闻推进东柴房,然后转身走进了西边那间。
入夜,她估摸着时辰轻手轻脚地来到东柴房门口查探,确认傅声闻正在熟睡并且一时半刻不会醒来,便寻入魏宅书房。
魏关埔果然还在,正点着一盏光线微弱的烛灯核对银钱。
沈寒枝悄无声息地靠近。魏关埔这数的是第七遍还是第八遍?她猜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出声问道:“太守好雅兴,这么多银子,怎么不多叫几个僮仆帮你一起数?”
“谁!”魏关埔吓了一跳猛地回身,瞪得浑圆的双眼满是惊惧。待看清来人后,他又怒气冲天地指着沈寒枝的鼻子耸眉低呵,“是你?!你怎么进来的!”
他不敢高声,怕引来僮仆从而泄露了书房里的秘密。
沈寒枝视线越过魏关埔落在其身后那只装满银钱的箱子上,心道:呵,这么满?当真是比她荷包里的四十文要难数多了!怪不得关在书房里这么久。
“自然是从门进来的。”沈寒枝笑说,“你是反锁了书房的门,可我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伸手捏毁了内锁。”
“内锁乃铜所制,你怎么可能——”
魏关埔话未说完,只听“哗啦”一声,一把断成两截的铜锁被扔到地上,断口瘪平,确是被捏扁折断的。
沈寒枝敛了笑容,指尖轻叩了两下别在腰间的匕首,道:“我有几句话问你,你如实回答,我让你死痛快些,不用遭什么罪。”
那是一把锋刃犀利且锋口暗藏锯齿的轻薄匕首,一直被她藏在身上以作防身之用。本打算用它剥下诛妖录,结果却只划伤了抢录之人的腿……想来还是有点不甘。
沈寒枝又从荷包里拿出王有义的腰带,边摆弄边说:“但如果你撒谎骗我,你便能体会到,王有义是怎么死的。”
魏关埔琢磨了一下这话,惊疑道:“王有义他……他是被你杀死的?”
他打死不信眼前的女子能杀人,觉得她应当连只鸡都不敢宰。可瞥见那把断锁,他心里又有些打鼓,假装镇定地说:“哼,你这样的莫说杀人,便是一股风都能将你吹飞了罢!赶紧滚!出去之后管好你的嘴,方才的事我便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否则……”
沈寒枝惋惜地叹一口气,不等魏关埔说完,甩开腰带精准绑住其脖颈,旋即夺步而上绕至其身后,仅用不到一成的力气便把人勒得脸色涨红、难以喘息。
魏关埔紧抓腰带欲与沈寒枝抗争,却只挣扎了两下便惊觉不对:此女力气怎如此之大!他膝头一软,不受控制地瘫跪在地,后背冒满冷汗。
因书房内藏有诸多见不得人的秘密,魏关埔几近崩溃仍不敢呼救,只能苦苦咳道:“你、你到底……是谁!咳!你、你要什么……”
“守城差役现在何处?”
“什么……”
腰带紧了两分。
魏关埔面色发紫,翻着白眼断断续续地说:“城南外……乱、乱葬岗!”
“被你私藏的一成救济粮在哪儿?”
“宅子后院,粮库。”
沈寒枝仍未放手,却松了一点劲儿,问了第三个问题:“粮账呢?”
魏关埔趁机狼狈地大口喘息,胆战心惊道:“方才被我烧了,不过我……我可以把粮食都给你!你放过我,行不行?”
沈寒枝态度坚决:“不行。”
魏关埔欲哭无泪,双手合十连连作揖,为给自己保命增添筹码,他又指着银箱哀求说:“不止粮食,钱!钱也给你!这里的钱你想要多少都行!如果不够,我、我还有……”
沈寒枝依然摇头。
魏关埔也没了耐性,又气又急又怕:“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说了,我要杀你。”沈寒枝一字一句道,“钱、粮,我都要,你的命,我也要。”
魏关埔傻了眼,张着嘴吐不出一个字。他不明白自己与此女到底有何仇怨,为何她非要置自己于死地!
“看来你不明白。”沈寒枝低叹一声,走到魏关埔面前,盯着他的双眼说,“你贪的不是粮,是人命。”
“人……人命?”
魏关埔心道:区区一车救济粮,怎会扯上人命?!
“是,人命。”沈寒枝面无表情,忍怒诉出真相,“普济院有一妇人原是本月临盆,但因救济粮迟迟不到而多番忍饥挨饿,最终胎气不足产下死胎。妇人伤心欲绝,产后体虚大量出血,亦是丢了性命。此事追根究底是你利欲熏心贪粮所致,害得妇人枉死一尸两命!纵你死上千百回亦不足谢罪!”
“可她们已经死了!你便是要了我的命也换不回她们的命啊!”魏关埔脑子转得飞快,为求保命,他同沈寒枝打起商量,“不然我替普济院交税如何?三年,不不不,五年十年都可以!只要你放过我,只要我还是本郡太守,那么普济院今后……”
“魏太守莫不是忘了,官家厚德,早已免去各地普济院的税赋,你还要交什么?”
“那……你离开普济院!我保你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我不会离开普济院。”
魏关埔彻底呆了住:这女娃娃的脑子是傻的罢!怎么宁可在那半零不落的什么破院吃糠咽菜,也不愿拿了钱过好日子呀!
要是钱都不好使了,这条命,可就真的难保了!想到此,魏关埔呜呜咽咽地哭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整张脸跟水洗过似的,裆下也濡湿一片,可谓毕生的脸面尽丧于此!
沈寒枝瞥了眼那摊腥臭潮湿,万分嫌弃地退了一退,皱着眉头奇怪道:“你有什么好哭的?该哭的分明是普济院里的那些穷民。他们虽然活着,却是活受罪,多少年缺衣少粮流离转徙,忍受生离死别、病不敢医……而你,魏关埔,你身为一郡太守,自上任后无视路叟之忧,只顾中饱私囊,几次三番从朝廷拨发的钱物中贪拿了多少你自己数得清吗?活着的时候你享受了比百姓优渥百倍的日子,连现在被我杀死,也是眼睛一闭瞬息之间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如此痛快干脆,你当高兴才对,哭什么?来啊,你笑一笑……”
魏关埔双颊抖得厉害,额头不断沁出汗珠,眉心恨不得紧皱到内眼角,半分笑模样都没有。情急之下他再顾不得许多,垮着一张比哭还难看的脸,咬牙亮出底牌:“樾州五郡共辖十二个县,不止我一人吞粮敛财!若你今日放我一马,我便将自己所知的樾州贪吏,全都告诉你!你尽管去向朝廷揭发、尽管去杀!可好?”
“倒是个筹码。”
沈寒枝看见魏关埔那双眼睛里写满了求生的**,然而这种对生的渴求,她已经不止一次在那些走投无路的流民眼中见过了,他们哪个不比魏关埔可怜?所处境遇又哪个不比魏关埔此刻更绝望、更无助?
因此,沈寒枝话锋一转,道:“可惜,我若想查自己会查清楚,不必由你来告诉我谁该杀、谁不该杀。况且拿惩贪官污吏本是朝廷有所作为,何须我多管闲事?”
她她她!她怎么油盐不进啊?!魏关埔没了办法,急得干跺脚,哭丧着脸问:“你究竟为何非得要我的性命啊!”
就算是死也要死个明白!
沈寒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不紧不慢地说:“上月初八,王有义当街强抢民女,女子不从,他便把人拖进巷子里扒光衣服凌辱,此事你可知晓?”
魏关埔怔愣,手脚瞬间泛起寒意,不敢回答。
“不说还是不知?”
“不、不知……”
魏关埔撒谎了。那日他正巧在酒楼宴客,而王有义犯事之地恰好是酒楼旁边的小巷,是以他将事发全程都瞧得真切。之所以没有出面阻止,不外乎是王家财大势大,他不愿招惹罢了。
沈寒枝未戳破他的谎言,继续说道:“那女子不甘受辱,一头撞死在街角的石柱下,其母跑到衙门状告了三日,将此事在郡上闹得沸沸扬扬,王恩富不得已花了大价钱才将事情平息。说来也怪,事后再无人在骨阆郡见过那女子的母亲。魏关埔,你身为本郡太守,居然敢说自己不知道这件事?”
魏关埔不敢应声,王恩富是花了大钱平息事情不假,却并非安抚受害者的家人,而是把钱都送到了魏宅……
“你当然知情,不但知情,你还收了王家的钱替王家办事,叫人暗中把那女子的母亲打昏了送去几十里外的荒村里,对吧?”
魏关埔颤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那位母亲为给女儿伸冤,赤着脚不眠不休走了几十里山路,又累又饿几度昏厥终于回到骨阆郡界内,却因体力不支晕倒在郊林里,被路过的采药人发现并送去了彼时还是一所破茅屋的普济院。
莫策为其诊治,只觉触目惊心:那双磨得满是血泡的脚,伤口已粘成血乎乎一片,很是瘆人。纵他行医多年,仍感到无从下手。
好不容易清理干净伤口涂上了药,岂料妇人又发了高热,多日昏迷不醒、水米难进,险些丢了性命。莫策又是施针布香又是强行灌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人救了回来。
妇人醒后同沈寒枝哭诉了事情的原委并跪求她帮女儿讨回公道。沈寒枝答复她:“你现在是普济院的人,院民逢难,我身为院长自不会坐视不管。放心,我定为你寻回公道。”
可是当下,她不打算告诉魏关埔这些了,说了他也不会明白,更不会真心悔悟,何必浪费口舌。她只需轻轻一扯腰带,立时便能要了魏关埔的命……
但,还有一事不吐不快。
沈寒枝神色冷漠,不理会魏关埔的疑惑,顾自说道:“王有义不是初犯,回回闹事都让王恩富替其善后。这回闹出了人命,王有义怕得躲在家中半个月未曾出门,却在事情了结后又上街寻欢作乐巧取豪夺,策马急行于闹市之中,使得马匹意外受惊踩死了一个孩童。孩童父母悲痛不已,抱着孩子的尸身冲去衙门,不曾想在半路被王家的家仆拦了下来。王恩富本想再次用钱平息风波,可那对夫妇并不为钱所动,反倒不依不饶非要官府追究王有义杀人之责,于是,王恩富指使家仆把二人绑到河边打了个半死,妄图造成其无法忍受丧子之痛而投河自尽的假象。此一事,你还是不知吗?”
“不……”
“想清楚再说。”
“知道知道!我知道!”
魏关埔见再瞒不住,只好承认下来。
“照理说我应该把王恩富一并勒死,若非他一味偏袒溺爱,王有义也不会如此横行霸道肆意妄为,害得他人家破人亡。可我又想,凭什么无辜之人要承受死别之痛,为非作歹者却可以在地府团聚?王恩富痛失爱子,气血瘀滞一病不起,时日无多,无需脏了我的手去杀他,何况现在对他来说,活着比死了都难受……”沈寒枝缠紧手上的腰带,用商量的语气缓慢地说,“至于你,魏关埔,不如我留你一口气将你丢到山中喂大妖如何?听说近来山中出现一大妖,名作髯公,是专吃活人的毛怪,我尚未见过颇为好奇,正好以你为饵钓一钓它,好让我长长见识。”
至此,魏关埔终于认清了自己难逃一死的现实:此女掌握了太多把柄,又无法用钱买通,更有如此诡异悬殊的力气,命——不保矣!
他眼神逐渐迷离,继而变得凄怆,斥出阴鸷与痛恶之色死死瞪着沈寒枝:“你以为杀了我,骨阆郡便干净了?呵!你错了!我死了,马上会有人顶替我坐在这太守的位子上,一旦那人稳居于此,用不了多久定会和我一样变成一只蠹虫!你可知为何?我告诉你吧,那是因为而今这世道已经烂透了!为政者不谋其政乃家常便饭,一群行同狗彘之徒只会膝跪于地伏首逢迎上位者,那副摇尾乞怜阿上钻营的嘴脸在你们看来是滑稽、是可笑,可那又如何?在下位者面前他们照样生出天高的姿态,任意磋磨揉捏那些在他们眼中如蝼蚁般低贱之人!”
沈寒枝不动声色,双手握拳攥住腰带的两端,一点点收紧力气……
魏关埔还在说:“你以为我当官图的是什么?呵,凡我所见,为官者皆以财求官,居高位享富贵,哪个不是锦衣玉食?且不到半年便可将买官的钱都捞回来,稳赚不赔啊!我当然也要如此!什么为生民立命、为百姓谋福……我呸!统统狗屁!妇人?女子?孩童?甚至那个守城差役,他们的命算得了什么?死便死了!挡了老子升官发财的路,便是谁都别想——”
“活”字尚未出口,沈寒枝蓦地扯动腰带,只一下,魏关埔连挣扎都没有便断了气。
沈寒枝把腰带放回荷包里,目光落在栽倒在地的尸体上,冷声说:“冤有头债有主,我的院民或为你所害、或因你而死,我自然要你偿命。不过,你大可以在黄泉路上等一等,将来还会很多蠹虫同你一道的。莫急,待我遇见了,慢慢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