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上学期一晃而过,就在文理分班的前一天,学校某热门论坛中有人突然曝出吴越初中时期存在特别严重的霸凌行为,楼主是个女生,声称实名举报,自己也是受害者。
距离高二正式开学还有一天,高二一班的教室里本该是没有学生的,但这会儿有个男生正坐在一张课桌上,双手撑着桌沿,两脚悬空交叠着;他身旁站着个拿手机的女生,面色十分焦躁不安地摆弄手机。
良久她才抬头,泫然欲泣地看着他说:“这样可以了吧?”
纪淳一脸气定神闲地从桌上跳下来,嘴里冒出来的话让她更不淡定:“行了,后续我会处理好的,照片的事你就不用再管了。”
女生怔住了,挂在眼角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往下掉,语气竟有些哀求:“你会处理掉的吧?你打算怎么做?”
纪淳看着她没说话。
“求你了……”女生开始大声啜泣。
隔了会儿,纪淳终于说:“我尽量把它们都销毁了,至于他肯不肯交出备份的,我也不能保证。”
闻言女生的情绪稍微平息了些,忽然她想到了什么,抹了把眼泪有些别扭地开口问:“你看了吗?”
“什么?”
“那些照片,我的……”兴许是因为情绪激动女生的面部涨得通红,干涸的泪痕印在脸颊上。
纪淳如是回答:“看了。”
女生一听只觉两眼一黑,几度要当场晕倒,身子勉强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支撑住。
纪淳见她欲言又止,有些无奈地解释:“我不看怎么确认那是你李雅田的照片,又怎么能准确地威胁到你头上呢?”
“傻。”他说。
一直以来精神饱受摧残的她,终于撑不住,两腿一软晕了过去。
……
开学第一天,整个学校被好几个重量级八卦笼罩着,无非都围绕着几个话题:吴越初中霸凌被李雅田实名举报、李雅田受不了吴越的压迫在某教室自残被一帅哥救下、三人竟被分到同一个班以及学校对吴越的处置决定。
毕竟吴越的霸凌行为主要发生并集中在三中,学校目前还未查实在本校的违规行为,所以无法进行处置,除非联合三中一同核实该生有霸凌现象的发生。
事实上纪淳这个人,天生表演型人格爆棚,只要他想,他可以委以求全达到任何自己想要的目的,别说是吴越,再人渣的人他也能处成朋友。深知人缘的重要性,他早已在上学期就织了一张又密又广的蛛网,上到高三,下到曾经一同被欺凌的初三同学,没有跟他不熟且关系不好的。
在身边所有人得知纪淳也曾是吴越手下伤害过的被害者时,吴越彻底成了班上乃至全年级的众矢之的,纪淳顶着这副好皮囊让大家都忍不住心疼他的遭遇,更有甚者替他打抱不平。
纪淳从没觉得如今帮自己的人有多正义有多善良,在他眼里他们不过是一群人云亦云的傻鸟,也从来不会有自己的主见和想法,他们不过是害怕自己成为人群中的异类,害怕自己成为与众不同、脱离主流趋势的那一个。
新班级一共46个人,不算很多,巧就巧在吴越和余延正好跟他分到了同一个班里。
起初同学们对吴越的敌意并没有很严重,无非就是心照不宣的冷暴力,发卷子作业本时看到他的名字,并不会直接递给他而是放在讲台上,大家有时一起聊天分享零食也会自动绕过他,久而久之吴越也意识到大家正在孤立自己。从没受过这种气的他自然不服气,也不会给其他同学好脸色,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吴越与周边人的矛盾愈演愈烈,直到后来有人无意间撞见吴越正在言语辱骂纪淳,当即制止后,两方彻底爆发激烈的武斗。
班上的几个男生扭打成一团,有几个尚且理智的人疯狂拉架,郑秋池脾气向来火爆,好几个人都拉不动如野牛般的他,他抡起拳头一下一下砸在吴越的脸上,李雅田在看到血的一瞬间发出害怕又凄厉的尖叫,吴莹莹是个胆小的,但她喜欢凑热闹,非要壮着胆上前,不但不劝架反而煞有介事道:“这男的真是该死,我看他就是死性不改呢,不给他点教训真说不过去……”
霎时间班上乱成一锅粥,打的打,喊的喊,只有当事人之一站在最远离是非的地方,纪淳倚靠着窗台,左手捂着被吴越扇红的脸,右手托着另一只手肘,没人注意到他掩盖在巴掌下面的唇角缓缓挑起了一点弧度。
窗外乌云笼罩,风雨欲来,闷雷藏在厚厚的黑云中,仿佛随时就要发作似的,一阵阴风吹起了余延桌上的草稿纸,他抬头去抓,却瞧见一人正站在距离自己桌子两三步的地方,漂亮的侧脸被手遮住了一小半,透过指间还能看到微微红肿的皮肉,他睫毛又长又密,厚厚的覆在双眸前,那双眼睛里总是饱含着对任何事物都无比厌弃的情绪,他安静地注视着教室里扭打成一团的那处,嘴角还噙着淡淡的笑意。
余延看着他怔愣了片刻,他莫名觉得自己死亡已久的灵魂突然得到了一丝浇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从心底深处油然而生,他说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但是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时隔许久不再有生机的心脏再次开始跳动。
……
在这个班上,跟纪淳走的比较近的除了郑秋池、吴莹莹,还有一个叫窦良的男生。窦良个头不高,有点驼背,这人看着精瘦精瘦的,还有些流里流气。起初纪淳瞧他第一眼,就看出来他以前是那种校内校外瞎混的小痞子,本来压根没打算跟他打交道,可奇怪的是这个窦良不仅主动接近纪淳,平日里热情得像个狗腿子,还格外敌视吴越,仿佛跟吴越有过节的不是纪淳,而是窦良他自己。
一天下午体育课,班上几个抽烟的男生聚在一块来两口,窦良又一次十分殷勤地凑到纪淳身边,递了盒烟,他笑起来有些贼眉鼠眼:“哥,来一根!”
纪淳淡淡地扫了眼窦良手里那盒价值不菲地牌子烟,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随后又恢复了淡然的神色。
郑秋池嘴里叼着一支烟,冷笑一声道:“乐了,咱纪淳不抽烟的你不晓得?”
窦良一听顿感疑惑:“啊?吴越那个逼说淳哥抽烟的啊!”
听到这个名字纪淳额角狠狠抽了一下。
郑秋池也有些恼火:“不是哥们儿,你提他作甚啊?再说了那王八羔子的话可信么?这不是纯纯抹黑咱淳吗?”
窦良听了也觉得有些道理,连忙尴尬地嘿嘿一笑:“抱歉啊淳哥,我瞎说的别往心里去。”
纪淳眨了眨眼,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几人闲聊间吃足了烟,不一会儿就回到了操场上。郑秋池跟着班上几个男生打球去了,纪淳就坐在不远处的台阶上看着。
这时,他忽然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若要给学校评比出一个校草,那么余延必然当之无愧,他确实很帅,走到哪都是十分惹眼的存在,这会儿他似乎刚跑了步,雪白的色块在红色跑道格外上引人注目。
余延穿着白色校服体恤和一条深色宽松短裤,他的身材颀长,露出了半截小腿又白又直,膝窝至脚踝勾勒出的完美曲线没入白色运动鞋,整个人散发着干净清冷的禁欲感。
此刻一个女生羞红着脸拦住了他,不知两人交谈了什么,余延始终面无表情,倒是那个女生由最开始的喜悦逐渐变得有点尴尬,说到最后她从口袋里翻出了一个漂亮的信封,不由分说地塞到余延手里,然后不愿面对余延的反应似的跑掉了。
余延低头看了眼手上的东西,神态自若地走到跑道外的一个垃圾桶旁,两指夹着信将其送进了它黑黝黝的大嘴里,随后转身拿起台阶上的校服外套往身上一披,头也不回的走了。
“淳哥。”
不知何时,窦良坐到了纪淳身边,他叫了一声拉回了其注意力。
纪淳偏过头,挑眉看过去,示意他说事。
窦良自顾自地想了下,有些含蓄地表达:“咱都知道你心肠好、比较善良,可是就是因为这样才正中有些人的下怀不是?”
纪淳笑了一下,假装听不懂。
窦良只好接着说:“依我看啊,就不应该让某些人日子太好过了,你看,我今天就是听了他的胡话,要不我替你教训教训他?”
“怎么教训?”纪淳问。
“他以前怎么……你,咱们就怎么给他整回去,你瞧多合理多公平啊!”窦良说。
纪淳一脸若有所思,隔了一小会儿,他突然牛头不对马嘴地说道:“我以前确实抽烟。”
“啊?”窦良脑子转得慢,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你猜我怎么会的抽烟?”
窦良摇头表示不知。
纪淳接着说:“是他逼的。”
“那时他把我按在学校的厕所,他说要么一口气抽十根烟,要么喝厕所水。”他说着,没什么表情地说着,不像是在回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反倒像是在麻木地陈述供词。他永远忘不了那天嘴里被塞满十根烟的滋味,以及被劣质烟呛得眼泪鼻涕口水俱下的感受。
窦良听到这,内心并没有什么波澜,他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此时应该义愤填膺,于是他假装“操”了一声,试图表示出自己对吴越行为的厌恶和痛斥。
未成年不许吸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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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烟草